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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学生课业上暂时无有问题。您可否与学生讲一讲北胡？”
姜瑜说这话的时候底气还是很足的。蒙学这会儿也就练字难一些，而且写字的方式方法重点部分弘文馆的先生也都说明了。再说习字又非一日之功，长久才显其效，卫麦就算再厉害，这个也还不得靠姜瑜长期练习啊？
“殿下，我知汝虽于文词书卷，聪记强识，半面不忘。然可能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
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大概就是引伸开来，触类旁通的意思吧？
是以，姜瑜反问卫麦道：“老师，如何才称得上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
还没等卫麦回答，姜瑜紧接着又道：“学生学‘鸟’字时，知其如何书写，又知其意指飞禽。乃查其形貌，观其有翅羽，无齿，卵生，能飞亦能行走。
如此，可当得上‘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
卫麦看着眼前说话气势略有些咄咄逼人的小殿下，倒是没有感觉老师的尊严被冒犯。正所谓‘初生之犊不怕虎’，年轻人谁没有气盛过？他自己少时也没少这么反问过老师。
“自然是当得上。不过，殿下。‘鸟’之一类，包含无数，引伸一二，触类二三，亦不可自傲也。”
拉着卫麦脸上一副‘你要学会谦虚’的样子，姜瑜有些想打人了。
这不就杠精吗？我说自己学业没问题，你就问我能不能触类旁通，我举例子证明自己可以触类旁通，你就跟我说你是触类旁通啦，但是做的还不够，不能骄傲。
这本来就是没有一个标准答案的话题，反正我怎么说你都可以找出理由来杠。于是，姜瑜只得悻悻道：“老师所言甚是。正所谓：无极之外复无极也。学无止境，学生之过犹在不自谦（跟你杠）。”
看着一脸不服的姜瑜，卫麦暗自一笑。小儿辈当需敲打，但亦不能失了力道，未免这位小殿下气急，他便安慰道：“殿下年幼，识见不广，易自满。此乃少年心性，非大过也。也罢，今日便不讲课业。吾与汝且说一说北胡。”
被那位杠精老师又插了一刀的姜瑜已经是无话可（fuck）说。好在这人答应聊一聊北胡，哪怕是他说自己‘年少无知’也可以忍一忍了。
自从得知大宣朝并非‘铁板一块后’，姜瑜心里就有些紧张了。
大宣北境出去就是草原，有胡人部落游牧，他们统称北胡。而西北地区又有不少羌人部族生活在那里，虽然羌人各族已向大宣称臣进贡，可也时有零星骚乱。南边山林则有蛮人部族，亦时不时掳掠宣民。
这么多蛮夷势力，姜瑜能不紧张吗？搞不好就得公主和亲啊。加上她是先帝嫡出，身份尊贵，打她主意的野心家肯定不少。虽说有邓太后在前面为她遮风挡雨，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呐。
近期，姜瑜也在宫中听说了一些消息，北胡草原上好像不太平静。先帝在时，将北胡部落打的七零八落，分裂成大小数十部，又使其中几部内附，再让细作挑拨离间。此后，北胡草原各部为仇相攻伐，连年征战，死伤无数，大宣朝冷眼旁观即可。
却没料到近日北边传来消息，北胡各部似有结盟之迹，是以，邓太后最近才如此头疼，害得姜瑜心里也有些发毛。万一北胡各部联盟，势力大增，那必然会南掠宣境，到那时会不会有人提和亲？
“北胡者，北地之众胡也。前朝时为匈奴，其首领号‘单于’。至我朝太祖时期，匈奴已衰，鲜卑部渐盛，其首领号‘可汗’。
至我朝孝明皇帝时，鲜卑可汗伐豆丘先击破匈奴，又陆续征服夫余，丁零等各部，一统诸胡，自号“大胡王”。
适时明帝尚在，我朝与北胡数年交战，胜多败少。直先帝继位之初，外戚乱政，朝堂上下小人当道，边军衣食短缺，难以为继。胡马掠境已成常态……”
说道这里时卫麦神色黯然，嗓音低哑，显然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
姜瑜算算时间，先帝十岁登基，十三亲政，二十七岁薨逝，这段时间大概是十七到十四年前。那时候老师大概也有十五六岁了吧？
“……幸赖先帝英武，除灭奸佞，整顿朝政。数年之后，老胡王死，新胡王即位。先帝言：新胡王年少，不能服众，其必侵我朝以立威。
是年，新胡王果亲将兵南下劫掠，却不料我朝早有准备，各城暗屯重兵，又以众敢死之士匿于百姓之中，待其劫掠之时，一举将其刺杀于境内。新胡王一死，众胡无首，各部无心为战，溃败北逃，死伤相藉……”
卫麦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继续道：“……此战后，先帝又数次遣军北出，剿灭胡王残部，后裂胡为数十部，近我者，南下内附；远我者，使间间之。此后各胡部攻伐不休，北境也因此而宁。”
姜瑜见卫麦说道这里就没了，不由的急问道：“而今北胡如何了？”
她听了半天的故事，不就是想知道现在的边境局势吗？哪知这人居然停下不说了。
“先帝时裂胡为数十部，可如今北地草原却已只有九部胡部了。殿下，你可知为何？”
看着卫麦一脸淡愁的模样，姜瑜心里却比他更为头疼。果然，生在皇家就是福祸相依啊！
“数年攻伐，部族兼并。余下的那九个胡部，怕已然是兵强马壮，觊觎我朝了。是以母后才会如此忧心，而学生见老师亦面带愁色，北胡就当真如此令人忌惮？”
姜瑜这时候也不顾不得什么了。她在邓太后面一向前表现的不关心大人的事，装小孩子，是以邓太后在她面前也不怎么提及朝事。但现在她却有些后悔了，什么事都不了解，一但发生一点变故，她就只能两眼一抹黑，祈祷邓太后的庇护，实在是太被动了。
卫麦虽觉得这位小殿前面的话说的跟成人一样条理清晰，但后面那句却让他觉得这果然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