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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寒意微悚。
这一日，格外的寒冷。一个边界小城中的街道上，人烟稀少，偶尔走过几个行人，也都裹紧了衣服，低着头匆匆的走过。
小城中间有座较大的院落，正门上方悬挂着“柳府”二字，房子高矮错落有致，假山廊台分布有序。
虽春寒中万物尚未焕发生机，但一眼望去，倒也显得不俗。
此时，院落中左边的院子里站着一些人，正轻声低语，交耳相谈，还有几个人忙碌的进出，显得很热闹。
但细看进出屋子的人，脸上的神色却都有些焦虑不安。
一个梳着简单斜髻的年轻女子，掀起厚厚的棉帘走了出来。
她看着院子中的几个人，站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各位老爷夫人，你们先回去吧，天怪冷的，有消息了会派人告诉大家的。”
只看那些老爷夫人，面面相觑，停止了交谈。
一个稍微年长的男人面露难色的低声说道:“我们离开，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毕竟大夫人现在的状况不太好……”
年轻女子眼底浮上了些许轻蔑的笑意，面上仍不动声色的说道:“没关系的，这是二夫人说的，大家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停顿了一下，她又多说了两句“大夫说大夫人没有大碍了，只是时辰未到，怕是又要再等等的……”
众人听了，点点头“既然是二夫人说的，那我们就先回去吧”，便各自散去了。
院子里顿时冷清了下来，可以隐隐听到屋内传来低沉的呻吟，夹杂着些许说话的声音。
年轻女子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微微皱了皱眉，又低头默默站了一会儿，转身进了屋子。
“采莲，他们都走了吧？”屋内侧塌上斜靠着一个穿着淡粉绣花棉裙的年轻女子，张口问道。
刚进屋的年轻女子听了点头道:“是，二夫人，别院的老爷夫人都回去了。”
被叫做二夫人的年轻女子，看起来却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杏眼圆脸，一说话嘴角旁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咋一看娇态可憨的样子。
听了采莲的答话，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拿起手边的一杯清茶，小口小口的抿了起来。
叫采莲的那个年轻女子，轻轻的蹙了蹙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问道:“大夫人还是要再等等吗？时间太久的话，怕是……”，
“无妨”，二夫人放下手中的茶，随意的一挥手，“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停顿了下，她又说道:“大夫也说可以再等等，你进去看看吧！”
采莲转头望向内室，珠帘半垂，屏风半掩，隐约可见室内的身影。
她抬步走了过去，边走边轻声问：“林大夫，大夫人现在状况如何？”
转过屏风，便看见一个四旬左右的清瘦男子，正坐在榻前不远的桌子前收拾金针。
左边，一个约十六七岁的女子正躺在塌上，脸色苍白，柳眉轻耷，烟目微阖，厚厚棉被盖住的腹部，可见微微的隆起。
林大夫放下手中的东西，轻轻叹道:“我刚施了金针，现在大夫人睡着了”
迟疑了下他又说道:“既然她想再等等，那我自然会帮她控制，能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采莲面上微恼：“非要等到足月的时辰吗？既然已经受了惊吓，提前发动了，还要人为的拖延吗？”
采莲说罢，停下沉了口气，又低声说道:“既然已经发动，勉强拖延，时间久了，怕是腹中的胎儿会有凶险……”
林大夫摇了摇头：“大夫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如何听得进去别人的劝啊？她所要坚持的恐怕谁也说服了……”。
采莲黯然:“是，只是不知到底为何非要拖延，竟连腹中骨肉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林大夫伸出手指做出噤声的手势，“不要说了，我们出去吧，让大夫人好好休息一会儿。”
采莲默然，跟着林大夫走出了内室。
阴冷的阳光渐渐西垂，城内陆续冒起了炊烟，柳府中也开始准备吃晚饭了。
大夫人屋内，二夫人，林大夫，采莲一直在守候等待，没有离开。
静默中，内室中突然传来细微的声音:“采莲？！”采莲惊了一下，忙站起身快步进了内室，林大夫随后跟了进去，而二夫人仍然没有动。
室内，大夫人已经睁开了双眼，苍白的脸上仍无血色，凤目内些许的疲惫，但微微吊起的凤尾眼角，仍显示出这个女子的耀眼的艳丽和不容忽视的威严。
采莲过去将大夫人轻轻扶起，垫起靠枕，让她半躺着靠在塌上。“要不要喝点水？”采莲轻轻问道，大夫人点点头。
采莲去拿水杯，林大夫就过来给大夫人号脉，然后眉头紧紧蹙起。
大夫人接过采莲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抬眼看着林大夫的神情，说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好吗？”
林大夫摇了摇头:”说不好，现在胎像不稳，恐怕……”
大夫人冷冷说道：“无妨，我现在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再等等吧！”
采莲听了心中不由有火上来，插嘴说道：“离足月的时辰只有两天了，既然发动了，已然也可以算是足月的，胎像不稳，不好再等啊！”
大夫人斜了采莲一眼，“呵呵，我现在状况很好，无需多说，帮我备饭吧！”嘴里笑着，脸上却无一丝笑意，眼中更是寒意乍起。
采莲低头不敢再语，径自退下。林大夫喏喏说道:“我依旧在外间守着。”说完也退了出去。
入夜后，起了风，呜咽呜咽的吹着，灰黑的夜色让人感到愈加的寒冷。
城中的人们大多都已经入睡，柳府虽然静悄悄的，却依然灯火闪烁，暗黄的灯光随着风的吹过，忽明忽暗。
大夫人的屋中，林大夫从内室走出来的时候，二夫人正起身舒展身体。
她抬眼看了看跟在林大夫身后的采莲，说道：“又施了遍金针？坚持抗过明天就可以了吧？折腾了一整天，好累...”
不待两人说话，她已转身披上厚厚的披风，“不早了，林大夫，我们都先回去休息吧！采莲，你在外间守着，有什么事就派人叫我们。”
采莲默默点了点头，林大夫没说什么，转身先出了屋子，二夫人紧了紧披风，也走了。
呼呼的寒风，一夜也没停。
清晨，天色微明，风停了，却带来了难得的一丝阳光。
内室忽然传来低低的呻吟声，采莲猛的惊醒，快步走了进去。
只见躺着的大夫人，眉头紧紧蹙起，双眼依旧没有睁开，牙齿咬住下唇，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液，身子略显痛苦的缩起，微微晃动。
“大夫人？大夫人？！你怎么样？”采莲冲到床前，轻轻的按住大夫人的双肩，焦急的喊道。
看大夫人没有回应，采莲转身急匆匆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带着林大夫又回来了。
林大夫脸色严肃的号脉，又看看大夫人的脸，本来苍白的脸现在显得近乎透明了，放下手，他摇了摇头说道：“恐怕无法再拖了...”
听了这话，明显可见大夫人的神情一滞，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更紧的咬住了嘴唇。
屋外门帘响了一下，外间，二夫人正一脸轻松的解下披风，看见采莲出来，语气有些欢快的说：“今天出太阳了，还挺暖和的。”
采莲低声说：“大夫人又发动了，状况不太好，林大夫说恐怕不能再拖了...”。
二夫人听罢愣了一下，便不在意的说：“无妨，稳婆医女都是随时候着的，叫过来就是了。”
“恐怕大夫人还想再等...”采莲面色沉沉的说道。
二夫人眼里涌上满不在乎的笑意，说道：“那就再等等，稳婆她们也叫过来候着吧！”
接着就打开门帘，对门口的人安排了下去。不一会儿有几个女子就过来门外等候了，接生所用的一些物品也都准备齐全了。
采莲回到大夫人身边守候。二夫人又靠在了外间的侧塌上，喝着茶水，吃着蜜饯点心，安静的待着。
随着太阳的逐渐高升，上午的几个时辰很快过去了。
屋内大夫人又反复发动了几次，汗液浸湿了头发，但她仍是咬牙坚持着，采莲又劝了几次，大夫人只是不理她。
采莲轻轻叹气，给大夫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掖了掖被子，突然她的手停住，惊慌的叫道:“林大夫，夫人流血了！”
林大夫蓦地站起，看了一眼，摆摆手，“叫稳婆吧，不能再等了。”大夫人听到，浑身的力气突然卸去一般，再一看，已然昏了过去。
采莲跑出去叫稳婆，林大夫又拿起了金针，屋内屋外一阵忙乱……
初春的午日，难得的温暖，阳光照在脸上，让人不禁昏昏欲睡。
林府的忙乱随着稳婆医女的离开而暂时告一段落。
但是，却始终未听到一声婴孩的哭声。难道...？人们心中不禁暗暗揣测。
晚些时候，柳府内均收到了消息：大夫人顺利产女，取名柳寒意。
府内众人听到消息，心中更是生出各种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