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2

心悦君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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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后,顾羲凰的房中点起烛火。她的右手食指包扎妥当,只是近几日都提不起笔,动不得碰不得。坐的时间久了也觉得伤口在隐隐跳动,只能不时起身走走分散一下注意力,或者吃了药上床歇息。她刚站起来放下左手的书卷,准备在房中踱步,就见外面有个影子缓缓靠近。

    推门进来的,正是端着药盏的素荷。

    素荷走到桌边将药盏放下,不似平常一般与她说话,而是静静地立在一旁。顾羲凰心中有疑,走到她身边,发现她眼眶微红,似是哭过。

    忙拉了她的手臂,问道,“这是怎么了?”

    素荷将头低得更甚,回道,“回姑娘,没什么事,就是被王爷训斥了。”

    顾羲凰的第一反应是白衡英居然回来了,她余光扫过自己受伤的手指,立刻打散了心中不切实际的想法。

    “是因为我受伤的事?”

    素荷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虽然这段时间顾羲凰与素荷的关系已算得上亲密,可她到底是白衡英的人,有些事不方便告知顾羲凰也是自然。顾羲凰也不再为难她,只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走到桌边端起药盏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味在她舌尖炸开,她拧紧眉毛大口呼吸,又端起茶杯痛饮暂且冲淡了嘴里的苦味。她强压着这份不适对着素荷摆手道,“我这里没事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素荷收拾好药盏出了顾羲凰的房间,顾羲凰左右无事,又喝过安神药,便上了床榻休息。她拉好帏帐,想起白日里戚廖凤传来的两个消息,眼睛盯着帏帐上的流苏静静出神。

    十八年间她曾无数次听到顾之徽的惋惜,惋惜她只是个女子,惋惜她的孪生胞弟不知所踪,惋惜她的两位王兄被流放迫害。她也曾询问过两位王兄的下落,但顾之徽只一次次带回令人失望的消息。或许,他们早就已经死在了发配流放的路上。毕竟他们是前朝的皇子,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白伯安不会放任这样的危险,也不会给杜家人留下任何希望的火苗。

    可是……

    在顾羲凰见过众多京城旧部后,她觉得两位王兄身边或许也有一批忠臣义士,他们仰慕前朝皇室,不离不弃护他们周全。也许,在动荡间藏有一线生机。她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幻想着西北岩州的荒凉。荒草戈壁上人影交错,高悬的烈日灼得人睁不开眼。她的两位王兄带着锁链镣铐在戈壁上缓步行走,四处暗藏杀机,宿命早已定格。

    接下来她不愿再想,想的太多也不过是徒劳,没有能确定他们是否还活着,如今能期待的只有陈瑾先生的消息。

    她微微翻了个身,将受伤的右手垫在高处,尽量不去触碰,随后想到第二个消息,顾之徽带着亲信入京。

    她猜不到顾之徽为何要在这个时间入京,而且从她离开潇州算起,也不过半年多时间,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如此沉不住气。要知道顾之徽当年可是皇后宫中的左骁卫将军,再加上顾家外戚的缘故,也算得上京城中炙手可热的红人。虽然过去了十八年,鲜少有人能认得出他的样子,可还是会有些意外。这个时候入京,实在是过于冒险。若顾之徽入京后还是要设法跟她相见,只怕到时候难以瞒得过白衡英的眼睛。

    安神药的药效逐步起了作用,顾羲凰只觉得眼皮沉沉的,思绪越发混沌,最后安然睡去。

    素荷送完药盏来到白衡英的书房内,一进门就乖觉地跪在一旁,白衡英和宗辛正在书桌前谈论什么,看到她来了只淡淡抬了下眼皮。

    白衡英问道,“安神药送去了?”

    “已经送去了,小人亲眼看着姑娘喝下,这才离开。”

    “她的手怎么样?”

    一旁的宗辛听到他关心顾羲凰,又觉得书房内的气氛有些凝重,忙岔开话题道,“王爷回府时不是已经问过了么?昭熙君的手没什么事,上过药好好休养就是,大夫说了可能会留下疤痕。不过只在指腹上淡淡一道,看不出来的。”

    谁知道白衡英却横了他一眼,语气沉沉地道,“少虚,本王没在同你说话。”

    宗辛一愣,不再说话。他太了解白衡英的个性了,他二人自幼在一起玩乐,白衡英从不曾以王爷身份自居。即使是在王府中也甚少对着小厮仆役们冷脸,更不曾如此严厉训话。他知道白衡英此次是真的动了气,不由得替素荷捏了一把汗。

    素荷低着头,回道,“姑娘的手大约已经不疼了,只是这几日有些行动不便,方才喝了安神药应该已经睡下了。”

    白衡英提起衣摆落座,靠在椅背上,挥手示意宗辛也落座后,继续说道,“素荷,你在我府中也有三四年了,我信任你,自然委以重任。上次昭熙君与你失散时我就警告过你,不要再出现类似的事。但今日你不仅让昭熙君割伤了手,还放任戚勇延入内有机会与她同处一室。虽然不过半刻,到底是有机会传递消息的。你可知道这事的严重性?”

    素荷沉吟半刻后,回道,“的确是小人疏忽。当时只念及姑娘手伤,一时忘了戚勇延的事。请王爷恕罪,以后断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白衡英冷脸道,“起来吧,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若是再犯,以后就不必留在王府了。”

    素荷闻言松了口气,叩首后起身,正准备离开,只听白衡英问道,“昭熙君她……喝了安神药,真的睡下了么?”

    宗辛见素荷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话,忙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行退下。转而对着白衡英回道,“王爷放心,那安神药是我嘱咐大夫特意开的方,就是害怕昭熙君夜里伤口疼痛睡不安枕。大夫保证过,喝了那药能安睡一整夜的。”

    白衡英颔首,又问道,“那手上的伤口……”

    “的确是上了药包扎好了,确认无误,大夫每天都会来为她重新上药包扎。大夫也说了,茶杯割得不深,只是流血时有些吓人。没有伤到筋脉,以后提笔写字作画都没有问题。就是十指连心,挑拣瓷片时遭了些罪。我见昭熙君那时候脸都白了,咬着嘴唇不肯说话,模样是有些吓人的。”宗辛说到这里看到白衡英的脸色明显又阴沉下来,连忙继续道,“不过有一件好事,昭熙君听我说起那件新衣是王爷选的颜色,在包扎完手指后试穿了新衣。和王爷想的一样,那颜色很衬她,她看起来也很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