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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嬉笑声原道是一对幽会的情人,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牵了个手,便尴尬的双双笑了起来,打破了这夜的宁静。
这笑声也将黑暗中那冰冷的眼神换回,他本准备离去,就像这一刻从未存在过,可为什么心里总觉得,即使这般的黑暗他也看见了,看见了她在流泪?
这又是什么样的错觉?
难道是因为失忆之前他被骗的离谱,陷得太深,深爱着这个女人,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欺骗,可如今他不是那个人,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他也不清楚的自己,他相信,这样的感情定是以前陷太深一时间无法抽开的迷恋,只需要点时间他便可以脱身。
一想到白天听见的那一句话,他的眼神再次冰冷出奇。
我不管过去的我是什么样子。
可是,我会让你明白,究竟谁才是能笑到最后的那一个。
想到这,他改变了主意,向着她走了过去,一方还解下了身上的外裳,她尚未反应过来,那件衣裳便披在了她的双肩。
声轻柔:“这么晚了,也不多加件衣裳。”
黑暗她看得没有他清楚透彻。
她看见的是黑暗,心里映照的是那温柔的微笑,那一贯的宠溺。
他则看见的是她湿润的眸子,好若天上的星辰闪烁,雾湿的眸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楚楚动人,可他的心底同样也映照了另一番情景,那便是这美丽的沦陷下面代表着欺骗与狠毒。
他说:“在哭?”
她摇摇头:“是沙迷了眼。”
他没有拆穿她,只单手略微抬起她的下颚,凑近前,轻轻替她眼眸吹了吹,声同样轻柔:“疼吗?”
疼。
此时见着你,心就更疼了。
那是不舍。
那是无力恨苍天作弄你我不该相遇。
若是大祭司未曾撒手人世,那个她心中曾以为装满世界的银发男人仍旧百年如一日的守护者陈国。
或许她不会与他交际。
或许她仍旧不懂得何为爱情,没有那么多苦痛,没了这份她从未想过的幸福,却能看着百姓们安居乐业……
可是,若是真未曾遇见他。
她,会后悔吗?
哪怕代价是亡国之痛。
泪,终于抑制不住,落了下来,打落在了他的手背,冰凉如他的心。
“更疼了?”他问。
她摇了摇头,说道:“是你让我想起个故人。”
故人?
是说那个过去任你耍弄的痴情人么?
你此刻是高兴,却要装出一副伤感对么?
他未语。
她退了两步,与他保持了些许距离,她是怕自己又犯了傻,放手才是对他最好的回报,过去的仇恨,那个过去的他已经死去。
也包括那个过去叫她愿意放下仇恨的人儿。
手背微微擦了擦泪痕,她笑着说:“记忆中有个人,看着我长大,总是那么的温柔,就像是阳春的柳树,储月的白云,这一点,你们最是相像。”
那个人是谁?不是他。
他与她年纪相仿,又如何看着她成长?
她要报仇,莫不是因为这个人?
忽地,阎少羽心中一惊,自己怎一个不留神便差些忘记了之前的事,差些陷入了她的悲伤,差些想要给足她世界最美好的景物叫她忘记眼泪。
明明那些都是装的!
都是装的。
那会是她亲口承认,不过是在利用他而已。
他竟然险些犯傻。
越是这般,他反倒越恨。
一是恨自己明知却会忘却,想要去相信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欺骗自己的人。
黑暗中她是看不见他,只缓缓说着:“你若执意要送我一程,便送我去一个地方吧。”
“恩。”他应的声轻轻的。
却不问是去哪。
“你不问去哪吗?”
“你想去哪都行,我会一直陪着你。”
心,忽地一窒,那颗心似乎仍旧忘不了曾为谁跳动过,哪怕这份跳动远不及她的恨来的长,却在这一刻被占据了上峰。
她想起青云说过。
纵使失去了记忆,却忘不了那份情。
未曾想到,他对她用情早已渗入骨髓,纵使忘了一切,仍旧能唤回那份温柔的宠溺。
她咬了咬唇,这一刻,她忽然想要告诉他,腹中的孩子,其实是他的。
可她还未开口,他就转身先走了,边走边说:“走吧,我送你回去,夜风吹多了不好,你该多休息。”
她笑了笑,幸好,未曾说出,不该如此再犯傻,也跟了上去。
黑月无影人无泪,双眸有情人无心。
次日。赶早她别了诸位镖局的人,便启程。
也说了少羽只是送她一程,少羽如今是镖局的人,自然会回来,只是被问到她何时回来看,她只摇了摇头,说不知。
裳林是个心底有数的人,碍于裳林,小蝶没多说什么,而镖局镖头,副镖头都是豪爽的人,也没多说什么,只祝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事实上,这些人中,也只有裳林不希望少羽回来了。
他总觉得,这事情太过复杂。
毕竟一个名号能震响八方人人无不认识的鬼面大将会是如今这般模样,不是他多心,有些事,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三人一路向北,途中必定会路过从地图中被抹去的陈国。
她说要他陪她去一个地方,就在那,不过不是陈国境内,而是边境,在那里有个人,她许久未曾去探望,或者说,自从那人离开后,她都没有去探望过,她是怕,怕自己看见那孤零零的坟庄会凭吊伤感。
可如今,她不会怕了。
再多的伤感,她也都一一经历过了个遍,还能有什么她承受不住的,早在最初那无助的彷徨中孤零零的死亡,留下的只有坚强。
必须留下的坚强。
也没赶路多久,一则,出发点与目的地不算远,二则,她不持娇宠不像寻常小姐夫人赶路,走一段歇一段,便也就没几天到了。
去的时候,海月云还捧着些许点心,青云抱着香烛,少羽停好了马车才跟上山去。
去时,海月云正细心摆放着贡品,唇角噙着的微笑,是他没见过的,至少,他此时的记忆中确定没见过这样的笑。
不含一丝杂质,就像个孩子。
单纯的孩子,单纯的开心一般。
她一边摆放贡品,一边说着:“可有怨恨?这么久了,才来看你。”
“他是谁?”少羽淡淡的问了一句,看似云淡风轻,实际上,他心中正是复杂,哪有坟前不刻字的,连个名字都未曾有,好似更像是一座空坟不是孤坟。
海月云唇角的笑微微有一瞬的僵硬,但却还是化回了温柔,她看着面前空白的石碑,说道:“他是谁并不重要。”
大祭司,本殿知道你想要的净土就是不让他人知道你。
可是,大祭司,你却不知道,本殿想要的净土是那银白的发仍旧留有光泽,那温文尔雅的你时常看着星辰傻笑,那是人人都睡熟的时候,你说过,这幅模样就本殿一人得见。
本殿从未与人说起,为何你却要离去?
好似满腹的委屈越发回忆起这个人,越发叫她想象个孩子一般的撒泼,可以放生哭。
大祭司,你曾说过,要本殿无需拘谨,想哭便大哭一场便是,那时本殿仍旧一身骄傲,绝不在你面前如此软弱叫你看不起。
可如今,本殿的泪,仍旧流不出来,只因本殿记得,你下葬那天,本殿承诺过,绝不再叫你看见本殿这般狼狈模样。
纵使如此,大祭司你知道吗?
知道本殿遭遇的一切。
那化作心底般的哽咽,那样的心声:你可知道我是如何努力的抑制住泪水才装出的坚强。
为何?
为何……要我活着……
大祭司,你从来都是温柔,唯独这一次残忍。
青云见她泪花在打转,却努力隐忍,便压低了头,只紧咬自己的双唇,不语。
阎少羽瞧着她这般模样,同样也是沉默,却开始打量这座‘孤坟’。
杂草丛生,这一代似乎没有人烟的迹象,否则大路不会栏中生出那么多草杂,这坟头也不会花花绿绿长满异样的植被。
忽地,阎少羽眼眸一眯这坟不对劲!
他连忙上前几步,来到侧后的某处位置前,用棍敲起土来。
海月云一惊,他这是要做什么!
是要掘墓么?
她如何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大祭司是神明的使者,怎能容许人如此不敬,公然掘墓!
“住手!”
阎少羽顿了顿,还是停了下来,也未看她,只盯着自己挖的地方说道:“果真。”
海月云刚想说点什么,这才后知后觉看到了眼前一幕,阎少羽所挖拨的这一块,竟然有个大窟窿!
这漆黑的窟窿在外力的光作用下,依稀看得到里面躺着的红木棺材盖,是梭开了一半的!
海月云顿时木讷了。
好似在瞧见的那一瞬,被雷电劈中,僵硬无比,却又震撼无比。
这是什么,这代表着什么?
一个意识闪过脑海,她险些一个站不稳跌坐在地,莫不是有人偷盗!
竟然有人如此对待她陈国神圣的祭祀。
倒吸一口冷气,她几乎说不出话来:“是谁……”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青云也看到了这一幕,稍作沉思便说道:“这里莫非是陈国大祭司的墓地?”
他竟然连这也听说过,还有什么是他不了解的,一个内宫里的太监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或许是因为海月云的情绪此时有些略微失控,才会忽然觉得可疑,这个她一直信任的人在这一瞬变得忽然很可疑起来。
一个内宫里的太监竟然能晓得这么多,还是说关于她的事,他了如指掌?
海月云面色怪异,并没有当众说穿,只心底越发的疑惑,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么多,又为什么能一言猜中这墓室是为谁所建。
须知,这墓室即使在陈国,也是个秘密!
须知,就算是陈国人来到了这里,若非父王母后的几个亲腹,没有人会猜到昔日风光的陈国大祭司就葬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