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天骨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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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府诗会之内,众人安坐,静谧无声……

    只听得范闲一声大喊:“纸来!”范若若应声取来了纸和笔,用最快的速度将宣纸在桌面上平铺开来。

    范闲的左臂刚受过伤,着实使不上力气,心细的范若若便顺势在一旁帮忙压着纸。

    此次参加诗会的人,可谓是“各怀鬼胎”,无论是实在的仰慕范闲,又或是专程看范闲笑话的人,都凑了上去,目光聚焦在白纸上。

    在众人的注视下,只见范闲微闭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然后猛然间睁开眼,提笔即书,势如破竹。

    只一会儿,一行大字便涌现在白净的纸面上,似乎让原本平平无奇的白纸多了些与众不同的独到之处。

    再仔细些看,纸上写到:“大鹏一日乘风起……”,仅这一句,便令人拍案叫绝。

    细细品读,一种画面感迎面袭来,如身临其境一般,更妙的是与这强劲有力的字迹搭配起来,称之为鬼斧神工,仍觉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回看此时的观诗之人,皆是目瞪口呆,这场令人叹为观止的视觉盛宴,总会让人忍不住的盯着它,不知不觉的陷进去……

    就算是早就看过此诗的范若若,搭配范闲的字再看时,内心也止不住的赞赏,在她心中,这首七言诗是她读过的最好的一首。

    周围涌来的一阵赞赏,惊叹,甚至是旁人倒吸凉气的声音,将范闲环绕其中,在他看来,旁人的过度反应再正常不过了。

    就在众人晃神之计,范闲已落笔,一整首七言诗临跃于纸面上铺展开来。

    纸上诗篇,志气豪迈,意境开阔,诗中豪情,直冲云霄,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大气磅礴,带给众人非同寻常的享受。

    纸上字墨,铿锵有力,起起伏伏,错落有致,潇洒挺拔,四处流散的傲骨之气,更显得题字之人高人一筹。

    字和诗交相辉映,相辅相成,亦可谓是天作之合。

    成品已出,专程看范闲笑话的人恐怕要失望了,不过,最该觉得难为情的应要当属贺宗纬了,不久前贺宗纬可是相当活跃。

    可现在呢?被范闲这首佳作逼的不敢吱声言语,现在的他已经涨红了脸,在想辙呢!

    随意的扔下笔杆,他不用多说什么来介绍自己的作品,可以说,他有这份自信,又或者说,在场人的反应就是对这幅作品最好的解说。

    范闲语气中略带几分调侃,声称:“各位随便写,只要能有比这幅更好的,我当场认输,以后再也不写字!”

    话音刚落,范闲便看向范若若,范若若搀扶着不舒服的范闲,回到了自己的主位上。

    众人听着范闲的叫嚣,却没有人敢上前提笔应战,面面相觑,互相举荐,无奈实力有限,只得惭愧的低下了头。

    场下一片鸦雀无声,而这些却在范闲的意料之中。

    范闲心里清楚,这个时代,还没人能写出这样的字,他写的可是瘦金体,是历史上最著名的帝皇宋徽宗赵佶创造出的字体。

    开创了书法界新时代的大门,每一个字在书法史上都极具个性,章法不一,被后世人称之为“天骨鹤体”的瘦金体。

    要不是因为他没有勤加练习,对字体的掌握还不够熟练,否则,在场所有人的下巴现在应该已经脱离他们的面部了吧。

    不清楚是谁起了个头,紧随而来的是一片的欢呼声,绵延不断。

    再想想刚把牛皮吹上天的贺宗纬,着实让人忍不住捧腹大笑。看他的脸,早已羞的通红,面露难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范闲见此机会,便准备挫挫贺宗纬的锐气,他带着几分挑衅的语气,坐在主位之上高声言语道,

    “不知才气横秋的贺大才子有何见解呢?”

    范闲不等贺宗纬回答,紧一步逼问:“你有什么要说的,我给你机会。”范闲手撑下巴,一脸笑意。

    贺宗纬颤颤巍巍的回答:“在下、在下无话可说……”,紧着把头低到不能再低的地方。面对这范闲的羞辱,心中不悦,却又无能为力,只得忍着。

    一阵大喊声打破了场上的局面,“小范诗神这是又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只听得门外又响起了一阵喧哗,一道带着几分笑意的腔调喊道:“远远的在门外,就听到喊声,想来是小范诗神做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吧。”

    太子仪容华贵的出现在众人面前,随之而来的是惊讶,不过一个简单的诗会,何故引来太子前来?

    与太子紧随的太监清脆而响亮的大喊道“太子驾到”,众人听罢,面容凝重,纷纷下跪拜服。原有的喧哗也都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范若若则躬身施了个万福,而此时的范闲呢?正斜靠在主位的椅子上,面不改色心不跳,没有一丝一毫想要起身行礼的意思。

    太子是贺宗纬的靠山,之前敢处处目中无人,就是因为太子!现在见到了自己的主心骨,贺宗纬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改刚才的怂包样。

    贺宗纬卷起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小步走到太子面前:“参见殿下,刚才小范大人当面题字作诗,字诗皆为上品,大家都很震惊,忍不住惊出声。”

    说罢,贺宗纬便一揖倒底,又言道:“不曾想,居然惊扰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太子听过贺宗纬的话后,轻轻一笑,面容和蔼,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接着太子轻轻的拍了拍贺宗纬的肩膀,宽容大气的说道:“无妨无妨,我本来也是来参加诗会的,又何谈惊扰之说呢。”

    “你们说的好诗呢?拿出来让我看看!到底小范诗神的诗有什么绝妙之处!”

    “是!”贺宗纬应和太子。

    贺宗纬即刻向太子行礼,小跑把那篇墨迹尚未干透的长诗送到太子跟前,四周之人皆不敢上前言语,唯有这贺宗纬,鞍前马后。

    众人虽不敢吱声,但单看贺宗纬的所作所为,他与太子的关系也就愈发的明朗了,不用说破,也就都懂了。

    此时范闲仍然不为所动,微微眯了眯眼,斜躺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太子的把戏,默不作声。范闲心里清楚的紧,太子不请自来,必定有事,他在等。

    “不过这样的,要是不小心流落在外,就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都要争相临摹呢!”

    范闲自然听的出太子的话外之音,见太子来者不善,范闲坐不住了,起身上前,礼貌性的向太子拱了拱手,毫不示弱的说道:“太子殿下谬赞了!”

    接着又解释道:“臣身体有恙,没有办法向殿下行礼,还请殿下赎罪!”

    “不妨事的。”太子略带笑意的回答道。

    太子又拿起那首诗,认真的审视着,连声称赞,面容欣喜。不多时,便对范闲说:“本太子甚是喜欢这幅墨宝,不知你将这幅作品送于我可好?”

    听太子言罢,范闲露出一个笑容,轻轻的抬起眉头,良久后回太子的话说:“倘若殿下若是不嫌弃,这自然是可以的。”

    “当然不嫌弃。”太子爽朗的回复道。

    范闲同意赠送后,太子淡然一笑,前后挥了挥,说:“把这幅字给我装起来,再找一个上好的装裱匠,以后我要将其挂在东宫殿内,日日欣赏!”

    众人心里诧异,什么时候太子和范闲如此亲近了?范闲清楚,以后的日子可就要不太平了。

    而此时此刻的京都皇宫之中。

    这京都之内还没有什么事是能够瞒得住庆帝的,更何况是太子的事,这不,太子前脚刚刚到范府,后脚御书房这边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过程。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亲自到范府参加诗会,还向范闲讨要了一副笔墨。”侯公公见陛下在御书房中安坐着,便向陛下禀报此事。

    庆帝默不作声,侯公公却早已知其意,只见侯公公弯着身子缓步恭敬走上前,粗糙的手中捧着刚才在诗会中抄写下来的新诗。

    庆帝接过侯公公手中的书卷,看着上面写着的长诗,读罢这诗后,庆帝的双眼控制不住的扩大,良久后,才缓过神来,将这首诗放在了一旁。

    “还有呢?”庆帝缓过神后轻声问道。

    “陛下真是英明。”侯公公尖声细语的奉承着庆帝,随即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侯公公回答道:“据说,今日在诗会上,小范大人当众提字,他称这种字体为天骨鹤体,好生厉害,没想到这小范大人还有如此惊艳众人的绝技啊。”

    刚说罢,侯公公又笑着说道:“陛下,听说,从未有人写过如此惊艳的字,这小范大人可是这种字体的首创哦,真是给我们庆国争光啊。”

    “哦?天骨鹤体?名字倒挺气派。”

    庆帝听过侯公公对这范闲如此高的赞叹,庆帝思虑片刻后,说到:“去范府传朕的旨意,待到诗会结束之后,让范闲前来来见朕!”

    “是!”

    侯公公见陛下对范闲起了兴趣,也着实高兴。说实话,不止是陛下,就连他自己,也想见见这刚来就家喻户晓的人物,于是当即就应声答应了下来。

    侯公公边想边走,正准备前往下旨的路上,却被庆帝又叫了回去,庆帝又开口喊住了他:“千万要记住,一定要等到诗会结束后再把他请来见朕!”

    “是,老奴明白陛下的心意!”

    确认之后,庆帝又想起一事,脸上带着一股笑意对侯公公说到:“哦,对了,记得让户部侍郎和林相也过来见朕!”

    “老奴明白!”侯公公即刻应声离开了御书房,良到了宰相府和范府,召来了当朝宰相林若甫和户部侍郎范建,两人赶到后,便在御书房外求见。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房门,庆帝指向案桌上的长诗,对他们说:“这是范闲在诗会中作的诗,你们看看,说说范闲是以怎样的心理所作的这首诗。”

    听庆帝说完之后,当朝宰相林若甫率先上前去,观摩这首诗有何蹊跷之处,让陛下竟为一首诗就将自己召来,他想解除自己心中的疑惑。

    见林若甫上前观诗,范建也紧跟上前,站在一旁,待范建看过诗上的内容之后,范建的脸色微微一变,极难察觉。林若甫刚要说,

    “陛下,这诗……”

    林若甫还没说完,范建就急忙插嘴:“回禀陛下,这首诗,臣猜测应是范闲初到京都,心中积郁过深所致,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小儿不懂事,还请陛下赎罪!”

    话音刚落,范建早就已经弯腰向庆帝拜了下去,生恐惹出什么不必要的祸端来。

    “哦?你觉得是范闲积郁过深?是何见地?”

    庆帝神色没有太大变化,听后将长长的袍袖撩起,淡然一笑,又问道:“这种说法倒是新奇,朕姑且听你说说,这范闲究竟罪在何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