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南下江南

孤客三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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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后,阿木这才从床上下来,打算跟赵霁告辞。

    赵霁却让她坐下,“既承你唤我一声赵大哥,就托大问一句,你此番出蜀,可是有什么要事?”

    阿木迟疑再三,还是将自己寻父母的事情讲了一遍,却没说玉环的事情,只说想着京城人来人往,消息定然灵通。

    赵霁听了,却问她,“你可还记得你哑伯婉姨的长相?年纪多大?”

    阿木愣了愣,看着他,不明白什么意思。

    赵霁带着她来了书房,“你手上既然没什么线索,何不从他二人着手,打听出他二人来历,再找与你相关的线索。若你还记得他二人长相,我这就帮你画出来,发出去请人细细寻访,定然比你这样大海捞针找人要来的快些。”

    阿木之前只盯着自己的玉环,从没想过从哑伯婉姨处下手,听他这么一说,茅塞顿开,“正是!多谢赵大哥!”

    当即给赵霁细述了他二人长相。

    她一边说,赵霁一边画,画的不对,或有偏差了,阿木再细细比划,两人这样在书房一呆就是一天。

    到了下晌,阿木拿着画成的两张画,越看越像,越看越高兴,脱口说道,“赵大哥好本事!画的跟真的一样!”

    赵霁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对她笑道,“那也是你不嫌弃我拙笔唐突你两位至亲。”

    阿木听了这话愣了愣,随即鼻子微酸,哑伯婉姨二人,可不就是她的至亲,只是这爱她护她的唯二的亲人,却俱已不在!

    看着手里的画,想到自己有可能知道哑伯婉姨的来历,旋即又高兴了起来。

    她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画像,瞥了一眼赵霁道,“赵大哥这画要还是拙笔,那我画的那些,岂不就是糟蹋了笔墨!”

    赵霁被她那红着眼的一瞥看得心里突的一麻,温声道,“可不就是糟蹋了嘛!”

    这话一出,他自己都愣住了,尴尬地想要解释。

    阿木却高声笑了起来,“就知道你会嫌弃,你是不知,我幼时被婉姨捉着写字画画,可受了多大的罪,婉姨最后让了步,允了不练画,可字却逃不过,我见逃过一劫,也乖乖练字,画却半点不碰了!”

    赵霁没想到阿木半点儿没介意,松了口气,也笑了起来。

    “那你可得写几个字给我瞧瞧,看看是不是好好练过的!”

    “行!”

    两人又回了书案前,讨论起了字来。

    赵霁对她的字作了一番评价,一一道出她的短处。

    阿木听了,竟同当初婉姨说的一模一样,她一面暗嘲自己半点儿没长进,一面又佩服赵霁眼光老辣。

    赵霁却道,这练字如练剑,不能一蹴而就,需得日日习练,日日琢磨,还得多与他人切磋,知已不足,知人之长,才能有所悟。

    阿木点头受教。

    两人从字又说到剑法,一直谈到点灯尤未败兴。

    第二日,赵霁却不急着派人寻访,却又让阿木细细想想,可还有什么其它细节或者线索。

    阿木知道此事紧要,也细细回想起来。

    哑伯平日话少,只是教她练武或者打猎时才会说上一两句,其余时候,都是一个人或是修屋挖地,或是支网做陷阱,再不然就是在他自己的屋里。

    婉姨却温柔似水,为她裁布缝衣,给她熬汤做饭,教她读书画画,细声慢语地跟她说,小姐慢点儿,小姐仔细点儿,小姐快歇歇。

    她不知他们的名字,不知他们的来历,不知他们的喜好,更不知,他们是否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从窗子里漏出的光一点一点从墙上爬下,又慢慢缩回了窗沿上。

    赵霁在一旁,也不出声打扰,只拿起一本书,慢慢翻看。

    最后,阿木轻声道,“没有什么特别,只一样,”她抬头看赵霁,有些不确定。

    赵霁拎起一旁的茶壶,给她面前的杯子续上水,推到她跟前,“无妨,你且说说看。”

    阿木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水,轻声道,“婉姨常唱一首歌与我听,口音特别,不似此地方言。”

    “哦,你可还记得?能唱出来吗?”赵霁眉毛微挑,也来了兴致。

    阿木点头,低声唱了起来:

    “帘卷水楼,一曲新腔唱打油。

    宿雨眠云年少梦,休讴,且尽生前酒一瓯。

    明日又登舟,却指今宵旧游。

    同是他乡沦落客,休愁,月子弯弯照九州。”

    赵霁看向对面的阿木,一时,心下莫名。

    初见时,她浴血迎敌,那一旋身猛击之后,虽力竭,却笑得自信且从容。

    再见时,她全身瘫软,面色惨白,呼吸几无,却依旧紧握长剑,满身倔强与不屈。

    此时,她坐在他的对面,细颈低眉,浅浅唱着江南小调,宛若那不为人所知的璞玉,静卧一方,流华自成。

    “如何,可听出来什么不曾?”唱毕,阿木抬头问道。

    赵霁有一刹那的恍然,随即惊醒,笑道,

    “这倒是巧了,若我没听错,此音是江南一带特有的小调,瞧着像苏州的,你且将词写下,我这就让人同画像一起送往苏州!”

    听他说这话,阿木又惊又喜,“当真?苏州?江南?如此说来,婉姨可能是江南人!”

    听闻江南好奢,食多精馔,好甜,也是个风景甚美的地方。

    她想了想婉姨给自己做的衣裳,每件都用各色丝线细细绣了纹饰,针脚更是藏的严实,半点看不出。

    食物也讲究,什么菜什么切法,什么做法配上什么调料,都有章法,容不得半点儿差错。

    好甜这一点,却是看不出,因她好食甜,家中饭菜向来甜居多,却不知是不是随了婉姨的缘故。

    阿木越想越觉得他说的没错,婉姨定是江南人,只不知她到底姓什名谁,谁家姑娘,陪她远走他乡。

    赵霁点头道,“但就这一曲来看,肯是江南口音没错了,只不过是不是苏州我没有十足把握。”

    他略带歉意地朝阿木笑了笑,“我在苏州时日不长,亦不会说当地的方言,所以,并没有十足把握。”

    “赵大哥不必自责,我也是今日才知这曲乃是江南小调,若不是你,我怕是一辈子也不知道。”

    赵霁看着她,摩挲着手中的杯盏,道,

    “既知你婉姨可能来自江南,你何不先去寻你婉姨,问问她父母家人,最后嫁了谁家,去了何处,说不得就此能得了你父母的消息。”

    阿木自己也在心里盘算要不要先去江南,见他这么说,正打算开口,就又听赵霁接着道,

    “正巧,我这几日也正要南下回苏州,何不一起,路上也好结个伴?”

    阿木听了,当即拿定主意,“既如此,那便叨扰找赵大哥了。”

    赵霁一边摇头示意她坐下,一边道,“怎会是叨扰?路途遥远,有你在,还能一路上说说话,切磋切磋剑法!”

    阿木连声道好。

    两人说好,赵霁便叫来岐伯。

    岐伯进来见阿木也在,便对赵霁垂首道,“公子,老夫人派人传口信,人就在前厅。”

    赵霁一听,忙跟阿木招呼了声,便起身往外走。

    谁知,到了外面,岐伯却告罪道,“公子勿怪,老夫人并不曾派人来,是老奴有事要禀告公子。”

    赵霁脚步微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到了前厅,待赵霁坐下,岐伯才道,“公子,派出去打听的人有消息了。”

    赵霁看向他,等他下文。

    “追杀姑娘一共两批,头回咱们见到的那些是宫里来的,一共来了十人,到了达州却分了两批,前一批人不知下落,后面一批六人就是咱们遇上的那几个。”

    赵霁点头,敏慧公主如今境地竟然还能让宫中派人供她使唤,看来,圣上果然对她甚是爱护。

    “那第二批,又是什么人?”

    “这正是老奴奇怪的地方,传来的消息说,这些人,像是镇国公家的暗卫。”

    “镇国公?”听到这,赵霁坐直了身子,“可有把握?”

    见岐伯点头,他眉头微蹙,“皇后娘家?这,又是为何?”

    “公子,这阿木姑娘来历不明,又接连得罪了公主皇后,您看。”

    赵霁却不答他的话,过了好半晌,反问道,“上回让你准备的尸身你可细细挑选了?”

    岐伯连忙答道,“公子放心,能看出来身份的地方老奴都处理了,不熟悉的人定然看不出来。”

    “那些人见了可又什么异象?”

    岐伯摇头,“没有,他们将尸身看了一番,便走了,不像是起了疑心的。”

    “那就好!你辛苦了。”

    他想了想,又接着道,“你即刻准备,我们走水路回苏州,明日便出发,路上紧醒着些!”

    岐伯一时拿不住,他们本打算去西安府,没成想公子竟这么快改了行程!

    他想说西安的铺子公子最好还是亲自去一趟,到底没说出来,低头告退。

    第二日,阿木坐上了赵霁的马车,经达州南下到重庆府,再由重庆府登船,顺江而下,一路奔江南而来。

    在他们身后,莫自在也驾着一辆老旧的驴车,带着神医,一路尾随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