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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皇宫内,大周天子穆元杰手里拿着一本密折,急急深吸了几口气,突然弯腰一阵猛咳,只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本虚白浮肿的脸庞霎时胀红一片。
一旁的老太监眼里露出不忍和心疼,快速地从桌案上的盒子里拿出一个白底勾蓝的瓷瓶,拔了塞子,一手勾着皇上那比常人宽一倍的身躯,一手将瓷瓶凑到到他的鼻下,一边道,“圣上,您慢点儿。”
皇上的手死死握着太监的拿瓷瓶的手,深吸了一大口,瓶中冰凉清冽的香气猛地灌入肺腑,刺激得他火辣干痒的喉咙又是一阵猛咳,随后渐渐感受那股清凉顺着鼻息散入每个毛孔,那股干痒也渐渐平复,他这才又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气来,接过老太监递过来的杯子,连漱了好几口,将嘴里那股子腥臭给压了下去。
见老太监一脸不安地盯着他,冲他摆了摆手,“无妨。”
老太监看了眼皇上手中的奏折,到底没再开口。
皇上将手里的奏折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奏折乃是达州府原推官王斌所递,其内细说天启十三年达州府河道堵塞,朝廷拨了十万白银用于清淤,谁知官银运到达州北,却被山匪劫走,知府陈天水将此事隐瞒,征夫五百人只将顺河安平两县河道粗粗挖了一遍。今年四月,自己偶然得了线索,发现其中两名盗匪,一人为乌县捕快阿木,却因乌县县衙与之沆瀣一气,让其逃脱,只捉了重庆府李四,不料自己带着李四刚到府衙,便被知府陈天水以滥伤人命为由革职调离,打法他到经历所当一名小经历,李四也在半个月后被释放。
自己手握人证物证,却不能将盗匪绳之以法,只得将此事密奏朝廷,望朝廷能还他清白,早日将罪犯伏法。
皇上盯着上面的阿木二字,眉头微蹙,这人被被皇后的人杀死,没想到身上竟还牵连着另外一桩案子。
先前皇后派人的事他不知道,还是后来警卫军统领私下来禀告,他才知道皇后派人去了西南,去的几人都还没回来,他这才让人去查,得知公主与皇后杀人的事。不知为何,他总觉此间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江海。”
话音刚落,隐在墙角阴影处的一人立刻上前,垂首听令。
半晌,皇帝的声音才从头顶传来,“你去一趟蜀地,查一查这个阿木。”
江海上前接过奏折,略看了一眼,立刻抱拳退下。
皇上沉吟半晌,
“刘公公,请贤王以及户部,吏部,刑部两位大人过来。”
老太监立刻躬身应是,退出殿外去。
不多时,皇上一母同胞的三弟贤王穆元海在前,户部尚书邓崎山,刑部尚书尚文璟与吏部尚书全海在后,依次走了进来。
“先看看这份奏折吧。”一身素面锦袍的皇上听不出喜乐。
穆元海神色恭敬地从太监手中接过奏折,见上头竟一个密字,瞥了眼桌案后的皇上,见他脸色灰白,半点血色也无,暗叹口气,垂下了眼皮。
这一看不要紧,山匪竟然胆大到抢劫官银,这知府竟还隐秘不报,私放嫌犯,贤王立刻抬起头来,又气又急地看着皇上,“这,这蜀地官员当真胆大包天!”
皇上见他这么说,却是笑了,“那王斌说的未必是真。”
贤王脸上的怒色不点不减,空穴不来风,奏折中指名道姓,时间地点都说的清清楚楚,若不是真,一个小小推官还不至于冒险弹劾上司。
再说,蜀地乃是新朝平定后主动投诚而来,未经历战火洗礼,人心不服,法纪松散也是正常。虽说先皇将蜀地官员调离的调离,升迁的升迁,调去亲信接手蜀地,可到底过去了几十年,又蜀地跟京城又隔山望水,当地官场到底是个什么样谁也不知道,难保会有人生出天高皇帝远的豹子胆来。
全海捧着奏折看了一半,冷汗便开始往外冒,见尚大人朝他看来,忙将剩下的一目三行扫完,递给了一旁的全大人,又看了眼一旁的贤王,一颗心提了又提。
这官员考核升迁调任全在吏部,蜀地官员勾结山匪,隐瞒案情,哪一条拉出来都是砍头的罪,他这个新任的吏部管辖下出了这么一个两个的官员,皇上万一追究,自己也讨不了好。
见几人看完,皇上示意尚文景道,“西南匪患不断,如今竟敢抢劫官银,事情若是属实,定要严惩不怠!”
皇上说到这儿,略顿了顿,“先前西南诸县皆道民生艰难,尚大人查案时定要问明原委,若是百姓因生活困苦而铤而走险,责令其交出官银,全家罚劳役十年,倘若真是山匪,一个不留,全部就地斩杀。”
尚文景听得皇上话中的冷意,立刻垂首应令。
“另外,全大人细查达州知府以及辖下几县官员身家来历,人情往来,历年账目,赋税钱粮,以往政绩,若有犯法之事,一个不饶,全部立即押解回京。”
“此事事关重大,又涉及当地官员,”皇上看着贤王,略带犹豫,还是接着道,“劳烦贤王亲自走一趟,两位大人听你调遣,正好你还领着工部的差,顺便将黑水河沿岸河床堤岸派人全部查看一遍,若有淤塞毁损,立刻修补。”
贤王忙躬身,“不敢,事不宜迟,臣这就回去安排。”他倒是想到皇上会有差事差遣,不过却没想到竟直接派他去前去蜀地。
皇上又吩咐了几位大人几句,便打法他们下去了。
等人一走,又打法了门口的太监侍卫,皇上这才招呼贤王坐下,又吩咐老太监给他上了茶,这才缓着声音道,“此次去蜀地,你安全为上,查案其次。”
贤王见他这么说,心中一暖,忙拱手称不敢,“臣身为臣子,为圣上效力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上打断他的话,示意他喝茶,“此处没旁人,就咱们兄弟两个,不必讲君臣,只论兄弟。”见贤王神色松了几分,他接着道,“咱们兄弟只剩了咱们两个,若不是此事事关重大,我也不会派你亲自去。咱们又是一母同胞,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我怎么跟母后交代。”
贤王忙放下杯子,笑道,“大哥放心就是,臣弟虽说功夫不及大二哥,跟比不上大哥,”说到这儿,他想起皇上因着身体的缘故,已经多年未曾拿刀了,不免有些尴尬,随即掩饰道,“自小父皇就说过,我最滑头,一遇上不好,跑得最快的定然是我。”
皇上像是全然没在意他刚才的尴尬,也笑道,“亏你还有这点子自知之明!”
“这些年,我这身子越来越不行了,幸亏有你在朝中帮我,若不是你,我怕是早就下去见父皇母后了。”
听他这么说,贤王想到他大哥铺满整个椅子的身体,鼻子一酸,“大哥快别说这样的话,若不是当年你推了我一把,我哪还有命活这么些年。”
“再说,若不是我,大哥后来也不至于受那么多罪。”
说到这里,贤王喉咙微哽,他是亲眼看着大哥身中数刀依然面不改色,却被那毒折磨得在地上打滚,又亲眼看着大哥身体一点一点膨胀,行动越来越迟缓,喘口气如同风箱一般。
“好了好了,你如今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贤王,怎还跟个孩子似的,快别哭了,瞧瞧你,这一哭就没完没了。”
“还不是大哥招惹的我?好端端地说什么谢不谢。”贤王抹了把脸,调过身去,赌气般地说了句。
“行,行,是我的不是,我勾着头都难,你就被让我下去给你擦鼻子了。”
贤王被他这话说的差点又掉下泪来,好歹止住了泪,将身子转了过来,也不看上首的皇上。
“你此番去蜀地,先派人找西南总兵段大同,他曾是我营中小将,如今驻守鳢都,离达州府快马一日距离,此人勇猛刚直,可惜太过刚直,得罪了不少人,但若论行兵打仗,此人是一把好手,若是遇到什么事,可调他帮忙。”
贤王见皇上说起了正事,立刻坐直,“好。”
“我再从黑骑卫中调一百人给你,随你一同出发,护你安全,直至你平安回来。”
贤王忙摆手,“大哥,不用,我府里护卫已经足够,到了西南,又有段大同,不必从调黑骑卫。”
黑骑卫乃是皇上在军中时的亲兵卫,专门保护皇上,虽只有两百人,却个个武艺高强。皇上登基后,黑骑卫调入虎威营,却依旧归皇上直属,人数也保持两百人不变,早年皇上亲征便是黑骑卫护卫,这些年,皇上身体不好,不曾出宫,黑骑卫便一直在近郊的虎威营中待命。如今他一个亲王外出办差,皇上竟拨了一半的黑骑卫给他,让他不由得惶恐起来。
皇上却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他的话,“我刚才说了,护着你,既是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责任,也是我的私心,西南山匪横行,中间官府到底插入了多少还不得知,你如今要一查到底,没有黑骑卫在旁,你让我怎么放心。再说,黑骑卫到底也是将士,多年未曾历练,不知惫懒成什么样儿,你就当帮我拉出去历练。”
贤王听他这么说,只得作罢。
两人又说了会西南之行,皇上实在撑不住了,这才放了贤王出来。
五天后,贤王带着刑部吏部的官员一路轻车简阵奔着达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