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语言如歌

二马二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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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路骑着共享摩托来到门岗前,蜻蜓电话叫门岗放人。林路骑着摩托在别墅小区兜了一圈才在蜻蜓门口停住。苏妤跑出来问:

    你就是林路?林路说我就是林路。苏妤轻声对自己说,不像呀……林路耳朵灵,听到后问,什么不像?

    苏妤说:你不像。

    我什么不像?林路问。

    不像电焊工。苏妤直截了当。

    林路说:因为我是个电焊工,所以不必去像一个电焊工。

    小样的,瞧不起电焊工,以为电焊工天生就歪桃裂枣?

    林路的话有一点冲。

    蜻蜓出来对林路说:别跟她话痨。急死人了。

    蜻蜓昨晚的生日party,秦响铃踮起脚取博古架上的铜菩萨,砸到她头上掉地上,秦响铃啊呀一声不省人事,弄到床上拍脸,热毛巾捂包,掐人中。

    林路所看到的这件东西,不是一块钢板,也不是一根龙骨。这是一件文物。林路顷刻间就明白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不是在船的甲板上,是在一幢独栋别墅的家里面对一件来自拍卖公司的稀世珍宝。这样的东西,怎么能够用他的电焊枪焊接。这是要出问题的。林路转身对蜻蜓:

    你傻呀,这东西可以用电焊焊吗?这得要找修复文物的专业人士才可以上手的。

    林路再凑近一看,糟糕地发现她们已在上面弄了502胶水。

    林路所学的专业虽与文物无关,但有关金属的性能他是清楚的。化学物质与金属发生反应,肯定会对文物产生机理性的破坏,这种破坏,对上百年乃至上千年形成的化学属性,是不可挽回的摧毁。

    最直观的就是人们常说的包浆。

    林路问蜻蜓:你爸爸揍过你没有?

    蜻蜓:关你什么事!

    林路说:你爸爸肯定没揍过你。我建议这次可以揍你一次。

    苏妤:林路!叫你来帮忙,不是幸灾乐祸!

    蜻蜓即感到压力,又感到委屈,林路火上浇油,哭了。哭得清鼻涕在鼻孔出泡。

    林路“鄙视动不动就哭,无缘无故就笑,得意忘形就唱歌等一切女性恶习。”(严歌岺《雌性的草地》)

    他检查自己不可以在别人孤助无援时下药。他去拍拍蜻蜓的肩,说不哭了。要是不弄502胶水,用布包起来,等你爸爸回来就好了。你爸爸搞收藏,自会懂得怎样去修复。

    苏妤在哄诓。

    蜻蜓手掌抹泪,在手掌后小声说:叫我公主。

    林路问:什么?

    林路耳朵很灵,听到蜻蜓的要求。这要求有点莫名其妙,叫她公主,在林路看来是一种狗舔的行径。

    当初这样叫是因为有求于她,而今现在眼目下,林路是被求而来。当然,林路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诓女孩不哭当个男人应是分内之责,林路满足了蜻蜓的要求。

    高贵的公主,您是天上的明月,您是大地的彩虹,您是冰山的雪莲,您是梦的摇篮,请破涕为笑吧!

    蜻蜓破涕为笑。

    林路看到这张鲜艳潮湿的脸上,鼻孔里推出一个清鼻涕的大大亮泡,呯一声破了。

    林路眼睛随之一眨。

    离开富人的别墅前,林路用布把菩萨头和身子包裹好放进博古架旁的柜子里,叫别再去动。等爸爸回来后,他自有办法。

    林路很是安慰了一阵蜻蜓。搜肠刮肚地用了很多个成语。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顾影自怜杞人忧天。天不会垮下来。你爸有钱,日进斗金。修补好了转手卖了,再去拍个别的什么回来。算哪门子事哩。泰然自若,心宽体胖,事过境迁,风和日丽。

    总之,看到赵家公主脸上云开雾散,晴空万里后,林路才离开。

    ......

    太平洋拉罗汤加群岛。

    群岛由15座珊瑚礁和火山岛组成。它们似被海浪托起的婴孩,在宁静的椰风中酣睡。从拥挤的城市来到这里,人的稀少便成了一种珍贵的景观。

    洁白的沙滩一直延伸。

    植物新奇茂盛,碧蓝的海水下珊瑚礁与透入的阳光互为奇幻,色彩斑斓的鱼群始终尾随着海边的游人。

    在浩瀚的太平洋上,拉罗汤加群岛是十几个小小的黑点。

    如诗如画的太平洋拉罗汤加岛上,赵妈如痴如醉如歌在学当地土著语。

    当时,导游在与当地人对话。婉转的拖腔百灵鸟一般悦耳,间或的鼻音如陶笛,停顿逗号或句号时,舌尖抵着上颚弹出珠玑。

    这个时候,他们的肢体语言有夸张的配合,双手,腰,臀部,都有动作。左摇右晃,风吹草动。

    他们的对话如在对歌,十分动听,十分爱情。

    如果这次旅游有什么难忘的,就是这个民族的语言。

    因为他们如此自由幸福,他们的语言才如歌声。

    赵妈对导游有个请求:能不能让她学习这种语言,给她找一份资料。导游爽快答应,并鼓励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资料并不多,相当于一本常用语手册。不过,这个没有文字的民族语言并不复杂,有导游的承诺,赵妈有信心把这门语言学好。就在岛上的几天时间里,赵妈做客当地人家,比比划划,咿咿呀呀,学会了二十几句话。

    赵妈在浴室洗澡,叫赵爸帮她把箱子里的衣服拿给她:

    且以——乌稀——

    赵爸问:你说什么?

    且以——乌稀——

    赵爸生气了:说人话,我听不懂!

    赵妈说:且以——就是请你的意思。乌稀——就是拿来的意思。

    赵爸好像听懂了。

    哦了一声。

    转身去给她拿。

    赵爸站在那想了一遍且以,乌稀。请你,拿来。但拿什么东西并没有说。

    赵爸又生气:拿什么你没说!

    赵妈说哦对,我是没说。“衣服”怎么说我还不会。

    别装神弄鬼的!说人话。

    赵妈说:

    这是一国的民族语言。你不觉得像唱歌一样好听吗?

    赵爸说:听他们说是像唱歌。

    赵妈问:那我呢?

    赵爸说:你?晚上等着做噩梦吧。

    之也切舍……里里嘿里啦——豆那!海米舍西——海末那舍西,海末舍西!言庆芝芝特嗲,央央央,哇哇噻。

    赵爸的半个脸抽搐,没有理她。

    回国途中,赵妈手不离册,口不歇音。旁人注意到她,有的似是而非,有的忍俊不禁,有的肃然起敬,更多的是入坠云烟。

    赵妈全然不以理会,一心沉浸在她的歌声之中。

    这一路上,又掌握了几十句这种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