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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道之下是一条面阔十余丈的河滩,两岸植被茂密,河水流速迂缓。滩涂与路基的高低落差达到了三丈有余,为李德全所领的二百余伏兵,提供了良好的掩护条件。
为了不暴露行踪,这数百人就这么挨肩接踵,寂静无声的趴在靠路一侧的缓坡上,身下是杂草荆棘,头顶是灌木枝叶,在夜色的遮盖之下,就算凑到跟前,也未必能发现藏匿在此的人群。
此时李德全颇为焦急,因为只听的山道上面动静很大,却一直迟迟没有收到发起攻击的命令,听得人群喧嚷,叫战之声此起彼伏,仿佛敌军士气如虹,甚至一度产生了错觉,难不成景松爷他们?
(杜沂字景松,由于这个武夫起了个文雅的字号,所以也常常被左右借此打趣,时间久了大家便习惯称呼他为景松爷)
急人的事一直又没有攻击的命令传下,军中之法,无令不得擅动,违者必坐以重罪。
所以此时李德全正是万分焦急,安耐不住之时。突然一发鸣镝破空而起,尖啸着的划过天空,李德全闻声,心中顿时狂喜无比,犹如干渴之人突逢甘露般,甜美舒适。
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只“哇”的一声怪叫,就从地上猛然跃起,高举环刀,一马当先的朝着山路上方扑了过去。
受他的带动,周围的数百人也几乎同一时刻跳将起来,举着环刀(蒙古弯刀)、扑把、镰斧、铁骨朵、钩枪等五花八门的兵器,口中呼号着喊杀之声,只三两步就跨上路面,朝着山岩一侧的宋军队列掩杀而去。
这种冷兵器时代,两军接战前的喊杀之人,于宁远听来却尤为刺耳。与想象中的“杀啊”、“冲啊”之类的不太一样,基本都是拖着一股奇怪音调的“啊”、“呀”、“哈”之类的怪叫,本身并没有字面含义,仅显现出每一个人的兽性如何。
所以听在耳里,更像是两群野兽嚎叫着彼此扑杀的感觉。
怎能不让宁远的内心更为沉重?这一天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自己受伤不说,还穿越了,甚至连穿越到哪个朝代,什么地方都是一无所知。(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完全懵逼的)
这就不说了,还被卷入到这种中世纪的野蛮战争之中,在今天往前数算,自己差不多活了6700多天,连一只蚂蚁都没有伤过,如今却要面对这样多野兽般的同类,我能置身事外吗?
显然有一定的难度,如果说之前还是魏兴龙等人怀疑他是蒙军探子,那在蒙军的眼里,他就俨然是个“宋军”将士了。
“逃?”
这个念头突然间闪现在宁远的脑海之中,并非是他惧怕,而是他不愿意杀伤人命,也不想被人所伤,只是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出现,还没来得及实施。一人影已自山道下面突然蹿出。
只见夜色当中,一个身披铁甲的三十余岁精壮汉子,满脸狰狞的举着弯刀向自己砍来,突然感觉十分无语....。
忍不住就对他摇了摇头,似乎在说
“你这是何必嘛!”
李德全的运气很不好,憋了半天才等到了进攻的命令,所以是最急不可耐冲上去第一个人,步履还未停稳,直愣愣就看见宁远摆在眼前,不及细想挥刀既砍,却见宁远一脸漠然的对着自己摇了摇头,蓦然间一种被人戏弄的愤慨在心底流窜。
手下的力道便又更加重了两分....。
相较之下,宁远的神经系统经历过一系列的生化与基因增强,神经元与突触的密度极高,灵敏性堪比超导纤维,所以相比于常人的运动速度,在宁远看来如慢动作几无两样,不过是探手可得而已。
所以这边刀刚挥出,宁远已看准刀的来势,右手一伸,快如闪电,只从刀的来势后方捉住刀脊,身体向左一侧,给李德全让出一条通道。右手一提,李德全只觉一股巨力传来,一个踉跄便带着往前倾斜,手中的刀无论如何都抓握不住,嗖的一下便被夺走。
由于自己用力抢夺抓握过紧,一时间右手竟火辣辣的炙热疼痛,似乎皮都要被扯掉一般,不禁心中惊骇无比,宁远接着顺势在他屁股上轻轻一蹬,李德全几个扑爬就控制不住身形,一头栽倒在泥浆当中,由于宁远力道太大,地面又滑,这几步下竟已扑出去四五丈之远,一头扎进宋军队列当中。
此时诸军士无不是紧张临战的状态,突见面前扑倒一个蒙军,七八把刀枪不经大脑的就向他招呼过去,李德全脑海中一阵懵圈,只记得宁远对着自己摇头这个画面,就被一阵乱刀七上八下斩杀于当场。
宁远把右手一松,一个翻转手腕,凭空接住环刀握在手中,回头看时,李德全已血溅当场,曹文宏则对着自己点了点头,眼色中颇有几分嘉许的意味。
心中立刻白了他的想法,原来这厮值此危难之际,是想让我和他们一起背锅啊?
不管逃跑还是应战,先还是要杀出重围才行,看来这个当口上已经没办法再跟眼前这帮老爷解释一遍,你们冤枉了,我和魏兴龙他们根本不是一伙的!
还是先对付过眼前这帮凶神恶煞的人马再说吧!转过身去.....。
“我去!”
黑压压的人群就在面前,夜空中的一泓明月犹如光洁无比的白玉,将荧黄色光芒洒满大地,照耀出一片刀枪逼人的寒气,明晃晃犹如夜空中的繁星一样密集。
来不及多想,宁远的当面已是数十人扑杀过来,一个不小心恐怕就要变成李德全第二。情急之下照着排头最靠前的一个人便是一脚,只听咔嚓一声不知是什么断裂,这个人已经飞在空中。
这一腿还未及收回,眼前尺寸之间又有两人挥刀砍下,顺手举刀挡住其中一人,右腿翻转回蹬便将另外一人踢飞,收腿站稳后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右手环刀反向轻轻一拉,便从来袭之人的肋下拖过,鲜血便跟着刀锋带出,此人一声惨叫便翻倒在地。
此情此景不由的使宁远愣了一下,双目圆睁的看着翻倒在地这个士兵,厚重的扎甲被刀锋拉开一尺长的口子,数十片冷锻钢所制的甲片,以及下面的硬革内衬被径直切开。断口平直整齐,鲜血泊泊冒出,这人已不能动弹,仅剩微弱的呼吸。
并非弯刀如何锋利,实在是力量太大,速度过快所致,只是对宁远来说,心情却极不好受。因为他不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在这样的场合与人以命相搏。
现实就是这般残酷,战场上更加没可能让人去抒发情绪。
只是这么一愣,一柄钩枪已经照着宁远的胸口刺来,耳中听到长枪破空的风声。身体便不自觉的左侧躲闪,避开钩枪。左手一探究抓住了枪杆,右手一个肘击便正好打在对方脸上。
此人只觉眼前一黑,就直挺挺的向后躺倒,将身后的两人连带撞翻。
由此可知即使是情急之下,只要宁远仍有余地,就本能的避免使用武器,只是战场上却没有他的这份仁慈,
因为他已经被里外围死,四面八方都是敌军,同片刻之前的李德全并无二致。
这边刚夺过钩枪,背后一柄铁骨朵(一种打击类钝器)已经照着宁远的脑袋砸了下来,极其凶险之下,宁远向前微倾,上半身一个翻转,正对来袭之人。右手挥刀对着对方兵器猛斩过去,随着“铛”一声巨响,宁远手中的弯刀正好切中敌人武器顶端的铁疙瘩上,霎时间火星四溅,弯刀当即断成两截,而对方手中的武器也毫无悬念的被打飞脱手。
无数的金属碎片在空气中飞舞,顺势右腿踢出,正中对方胸口。
听得“咔嚓”一声显是骨骼折断,此人便应声飞了出去。
而这一脚的反作用太大,把宁远也带的向后平飞丈余,空中一个转身顺手又将手中的半截弯刀向右侧掷去,当面正扑过来的一名蒙军,“噗”的一声,直直没入肚腹。
随后落地借势一个前滚,起身便用尽全力大喝一声,猛然一跳,平地就蹿起了四五丈之高,从头顶越过正面扑来的敌军,朝着河滩之下一跃而下。
这一跳距离之远,高度之高,在场的人无不惊骇万分,几个正从两侧冲来的蒙军更是吓傻了眼,不禁停下脚步,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飞在空中的宁远,只见他手持钩枪,两腿弯曲悬余空中,在一盘圆月的映衬之下,犹如天兵下凡一般神勇无比。
此时正在山坡上观战的杜沂也被宁远这一跳镇住,先是以为眼花
“这是什么东西?”
接着就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还是人吗?”,
莫名的紧张与惊惧之情顿生,一种不祥之感浮现心头。
“这是支什么部队?这人是谁?”
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魏兴龙宋军人等,没有对宁远的“表演”感到惊奇。可能因为之前已经经历过这种惊奇到惊惧的体验,虽然逻辑上不能理解,但实际中已经接受。由于宁远所在的位置正好位于宋军队列正面,因此在之前的那个瞬间,短暂的挡住了正面的蒙军。
使得第一批冲上来的敌军实际上只余两侧包夹上来的人。
而宋军正面是20人的枪队,此时持团牌单刀列阵而待,后面则是80余名弓马手,已收弓入葫各持单刀,钩枪。见蒙军杀来便一拥而上,顷刻间刀光飞扬,惨叫声此起彼伏,排头的一群蒙军由于中间一队被宁远截断的缘故,立时就被宋军围住四面刀砍枪刺,不一会儿已经血染满地死伤颇重。
但很快后面又有更多的蒙军围上来,将宋军围在里面,这样层层叠叠几百人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扭打厮杀在一起。
而这边的宁远在空中划过七八丈之远后,稳稳的落在了河道之中,只是落水的时候水花飞溅声如炮石。由于本来起跳的时候高度就高,加上路面与河滩之间还有三丈的落差,因此落地时几乎相当于是从七八层楼的高度跳下。
就算宁远的骨骼系统经过了极其领先的蛋白工程,与高分子材料技术的改造。几乎不可能折断,但这样的高度落下去,还是格外凶险。所以宁远跳起来以后才觉得后悔,自己干嘛这么用力跳这样高?
只能说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运气定成败,落地时正好是在河水当中,而且下面还是软土不是砂石,饶是如此也是用尽了浑身解数才能立稳脚跟,险些就要一头扎进淤泥之中。
“还好下面没有石头…。”
宁远难免有些心悸,然后回头一看,早已跳出敌军包围,而离自己比较近的十几名蒙军,正举着武器朝自己奔来,旋又回头看了看河对岸,一片黑漆漆的山林寂静无声,心中便盘算起来。
“两个纵跃足可跳到对岸,以我的速度他们也追不上,这就逃了还是…?”
回头又看了一眼,只见魏兴龙等人,已和黑压压的蒙军扭打厮杀在一起,刀光枪影不断翻飞,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地上七七八八摆着四五十人,黑夜中也难以分辨仔细,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再看眼前已有几个蒙军只在两三丈开外。
“他们死活与我有何相干?还是逃吧!”
前后思量一下,宁远心里已有了盘算,转身便一跃而起。落地脚尖一点又是跳起数丈之高,几个起落已经在河滩对岸,速度之快,恐怕这个时代最优良的战马,也是追赶不上。
轻轻松松就将后面追赶的蒙军甩开。
“不好,我的包!”
就在宁远准备摸入对岸山林,就此消失不见的当口,猝然间一个念头犹如惊雷般划过脑海,他从飞行器上带出来的大包小包,还在对岸河道之上。刚才只顾拼杀,竟把这个东西给忘了。
倒不是说里面的吃的有多重要,也不是那些医疗用品如何宝贵。
而是克莱尔给他的那个提包,不知因为如何缘故,这一刹那那小小的提包陡然就在他心里重比千钧了。
“不行,我得回去!”
宁远双眉紧蹙,不由的抓紧了手中的钩枪,蓦然间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我终究是回不去了吗?
天上云淡风轻月色佳美,却道是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