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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那妇人与男子就先后起身了。
卫九睁开眼看着他们,这么早就起来,她在心中感叹生活艰难。
妇人回头看到卫九睁着眼,走过来坐在炕沿上,她摸摸卫九的额头,感觉烧已经退了,心下大安,轻声对卫九说,“阿玛要去操练,哥哥姐姐要去上学,妞妞可以再多睡会。”
卫九猜想妇人得去做饭了,慢慢的说,“多烧点水,要洗澡。”身上全是粘乎乎的,估计是出汗出的。
妇人笑笑就起身开门走出房间。
躺在床上的卫九没有动弹,只是飞速的分析自己的处境。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话放之四海皆准。也不知这家人日子过得好不好,不过一定比不上现代,这是肯定的。这家人,只要他们对自己好,那也对他们好罢。从前的事就当是梦,现在才是真正的生活。卫九平静的想着。
全身乏力的卫九闭上眼养神。
又听到开门的声音,卫九睁眼一看,是一男一女两个十来岁的孩子,长得都很好看,都是大眼挺鼻,都有婴儿肥。比起自己的手脚程度,卫九猜想应该就是哥哥姐姐了。
女孩子爬上炕问,妞妞好啦?
卫九忽然觉得奇怪自己的名字,不会就叫妞妞吧,不过她也不敢露出什么疑问,只含糊的嗯了下,然后试探的问,“你们都去上学啊?”
女孩子点头,“嗯嗯,你在家多玩几天,我放学回来教你,等大好了才再同我们一起去上学。”
卫九由此分析正常情况下,应该自己也得去上学的,上学估计也是大孩子教自己,女孩子去上学也就只是认字,学手工,在家里呆着还比较自由。能上学就表明能认得字,卫九很高兴自己不用装文盲了。于是口气开心了点,“这几天都在学什么啊?”
旁边男孩子不耐烦的说,“你本来就不爱去上学,问这些干什么啊?”
卫九心中一动,听这口气,这男孩子很不友好,自己做为大病刚过的人,身体还弱,但脾气是有些暴燥的,做为兄长应该得体谅才对,生活中的地位,都是潜移默化的,一个软弱的人,就会时时被人欺负,敢反抗的人,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随意欺负。为了以后生活的地位不是任人欺负的受气包,卫九大声的表示了愤怒,“不爱上学就不能问啊,连说话都不让。”
那男孩子应该是在家里横惯了的,“我是哥哥,你就得听我的。你不可以同我顶嘴的。”
小姑娘们面对哥哥,通常有很传统的一招,就是哭。既然被人讲这么种的话,卫九顺势就大哭起来。
女孩子把卫九抱在怀里哄她。
男人正好开门进来,立刻就斥责男孩子,“国尔敏,你又欺负妹妹了。”
男孩子嘟呶着说哪里欺负她都没动手她就哭起来了,他心里在想,平时这个妹妹都在被打后都是还手,要是自己哭她才会一起哭的,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哭了。
男人就哄卫九不要哭了,卫九就顺势收了哭,只哽咽下,她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调整好自己的心态适应了残酷的社会,过着自由美好的宅女生活,不用见自己不想见的人,周末时时去徒步爬山,现在却来到这个鬼地方,看着剃了大半个光头的男人们,虽然这种情况下还会有美男,但是,机率非常非常之小,一定得绝世的美貌在这种发型下才是美人。
这时妇人端了一大盘饼进来了,生气的说桌子怎么还没摆好。
于是大家就收拾炕上,那男人把卫九连被窝一起放在角落里,把炕桌摆好。两个大孩子就盛粥的去盛粥,拿筷子的拿筷子。
妇人端起碗来回过头看着卫九,想了想就递了块饼给卫九。
卫九抽抽的在被窝里吃着饼,好象好可怜一样,事实上是反射弧很慢的她现在才悲从心来,才知道自己失去了多少,她现在根本是食不知味。
很快一家子都吃完了,出操的出操,上学的上学。
妇人也收拾完了碗筷。她打来热水,抱着卫九去洗,边洗边对卫九进行教育。诸如他是哥哥,以后你大了嫁了有啥事得指望他的。你就让他一下有什么之类的。
卫九默不出声,情绪极低落的她根本不愿意出声。
妇人很无奈的叹气说,“你是过得太舒服了,从没受过气,没吃过苦。额娘小时受过苦了,就不忍让你们吃苦,惯得你们都象有钱少爷小姐一样大脾气。”然后她就开始了忆苦思甜。
卫九时不时插一句话引导下,比如说真的么,不会吧之类的话。
妇人的忆苦思甜极长篇。卫九分析总结,妇人亲生的母亲是妾,是个汉人,在家中毫无地位,妇人的父亲虽然对她不错,但是,异母的姐妹们和同母哥哥都很岐视她。因为母亲没有地位,她在外公家没有地位,于是尽管她阿玛是个领催,她也只能嫁给卫九的父亲一个马甲,马甲一个月才二两银啊。
卫九不明白马甲与领催是什么,但是她明白一定是军中不同职位的表现,清朝旗人是全民皆兵。卫九试探的问,“为什么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能干,还要嫁给一个马甲呢?”
妇人叹气,“那个是你阿玛,你得尊重他。以后你嫁人了,如果他不喜欢你的话,你在婆家也过不上好日子的。我是不想给人做妾,加上你的领催外公觉得你阿玛有想法,将来一定能出头。哪里会知道嫁过来十来年了,孩子都四个了,你阿玛还是个马甲。”妇人确实是能干,一边事无巨细的聊天,一边手上不停的给卫九搓澡。
卫九身上用几遍干净的水洗,好容易才完成洗澡这件大事。
妇人已经把卫九洗干净了穿好衣服梳好辫子了。
卫九问是哪一年成亲的。
回答是康熙二十九年底。
妇人又叹气说,“多尼还小,你前几天不好,没人照看,也怕过上病气给他,我把他送到隔壁家的齐郎阿家让定姑婶婶帮忙看着,呆会额娘再去看看他,你在家里好好呆着。”
卫九马上说,“我已经全好了,把多尼接回来吧。”
然后妇人抹抹眼睛,“我就怕你们出事,看你阿玛,这辈子估计难得出头了,额娘就指望你们四个了。”
卫九分析,四个孩子,两个大人,清朝的薪水不低啊,她不由得问,“阿玛一个人养活这么多人,已经好厉害了。”
妇人笑道,“你阿玛没有别的好,他就是节省,自己不舍得吃穿,银子全交给我安排,我们还时时周济下你舅兄家的叔叔们呢。不过你国尔敏哥哥和多尼弟弟是生下来就有禄米和银子的,女孩子就只有禄米没有银子的。”
卫九马上问,“为什么哥哥姐姐弟弟都有名字,独我没有呢?”
妇人很愤怒的说,“你姐姐怀着时就祖父就同意由外公取名,外公取了一男一女的名字。你姐姐用了女名,等你哥哥生了就用了男名。在没生你前你外公出甲回京了,你祖父说你姑姑们要出嫁叔叔们要娶亲,问我们要钱,没给,就一直拖着不给取名上族谱。弟弟是佐领看重你阿玛才帮忙起的名。”
卫九总结所有得到的信息,给自己所在的时空定位,现在是清朝,康熙四十年左右,在旗,镶蓝旗第五参领第一佐领旗下。姓舒穆鲁,父亲是驻防兵丁,待遇低于京旗,马兵月饷2两,米2斗5升(合岁支米12.5斗)甲兵岁支饷银、米、马乾等银共84两3钱3分。米倒是够吃。但是如果发生任何事情,就有可能是万劫不复的地步。生病估计都是大事来着。药钱应该好贵。要不家里都没闻到药味。估计就是只是去求萨满烧香跳神,去寺庙里求神许愿来着,后者估计因为外婆是汉人,于是对汉人信的神有点信心。卫九叹气,这样的生活真是很可怕。
卫九仔细回忆了再回忆,旗人不准经商,要出去驻地得先申请,批准后才能出去,就算出去也不准出到驻地十公里地外,不能种地,反正就是旗丁象猪一样圈养,有事就得去当炮灰。
卫九又想了下最差的情状,纵观清朝荆州驻防,与哪一次战争都沾了边的,驻防旗丁如果死翘翘的话,遗下的全家都去京城去。而卫九京城里的亲属看来都是不太亲近的关系,那么孤儿寡母,更是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卫九感觉太没有安全感了。
并且说不定等哥哥与弟弟长大了,这种闲散旗人就会被迁到东北屯田,要迁都是合家迁的。东北在这个年代非常冷,流放犯人所用,不象后世那样温暖。
卫九一向是理智的现实主义者,她的思维习惯是凡事按最差的情况猜想,不会心存侥幸。在这种思维习惯下的卫九越想越毛骨耸然。忽然想到说过大好后得去寺里还愿的事。
卫九决定了,有机会就赖在外面不回旗营,多呼吸一点外面的自由空气,就有可能认得外面的人,就有可能脱离束缚。
卫九于是建议,那我们去寺里还愿时请寺里的大师们取个名好了,说不定我们可以给寺里做些活赚点苦力钱。“承天寺在清朝当地地位高尚,于是称和尚们做大师好了。
妇人停下手里的活计,眼中闪着热切的光,末了迟疑的说,“大师们怎么会肯呢?”
卫九抱着她的胳膊说,“试试嘛,反正不成也没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