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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六日晨江容被吵醒,醒来过一会才想起来是在高家。
江容刚穿好衣服起来,张氏就端着热水说,“洗了脸去吃东西,我都帮你热在锅里呢。用饼卷鸡蛋韭菜就着粥吃,你肯定爱吃的。”
济兰跑进来说,“妞妞,你可算起来了。布昨晚已经到了,都在马车上,就在院子里。有人围着你的一车布转了不知多少圈呢。黄家两口子也来了,黄家嫂子正在洗衣服。”
江容懒洋洋的说,“我吃点东西再讲。”
等吃过早餐后江容掀着帘子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高十九快步走过来,江容习惯的开口喊声十九爹,忽然想起这里喊父亲是爹,那么,祖父辈就不能喊十九爹了,硬生生吞掉一个字,只喊出了十九两个字。
高十九哈哈大笑,也不挑破,“大小姐的布卖点给咱们这些穷鬼吧。”
江容吓了一大跳,马上大叫济兰。
济兰跑过来问什么事。
江容指着高十九说,“他们要买我家的布,可我家的布挺贵的啊,虽然我家的布确实比别人家的好很多。”
济兰不耐烦的说,“人家要买,那就卖给他们嘛。“
江容为难的说,“可是他们穷啊。”
高十九轻松的说,“大小姐卖给别人多少,就卖给咱多少吧,咱们这些车把式们一年到头,挣点辛苦钱,不就是为了让家里的人过得喜庆些么。咱们先替大小姐开个张,沾点大小姐的财气。”
江容想了想,“济兰叔叔,你收拾下房间,先让大伙去把布搬进来,按顺序摆整齐,不要弄乱。我们的布有配了线的,把线摆在外面,不要压到里面了。对了,我只收现银或是银票的啊,概不赊欠。”
高十九哈哈大笑,“放心吧,我们刚刚分了银子,是现银。我出去抽筒烟先,济兰弄好了喊我一声。”
济兰点头,“对了,妞妞,明心让我把这一路上的账给你。他同二哥一起去滦河边上去了,二哥起房子的选的位置估计得换。”
江容正是想问这个,接过一看,沿途花销全在里面。江容取出自己的小算盘,打开自己的简易砚台,倒点水磨开,用削尖的竹筷沾了墨水算账,加上途中花销及运费,以及利润。算来算去。江容觉得还是卖真丝的比较划算些。真丝的一匹成本是三两多,卖可以卖五六两,或是更贵。棉布的一匹布成本九钱。加印染加运费是一两一钱,可是卖也就只能卖到一两三四钱,最高到二两八九钱,再多的话,人家估计宁可买丝绸了。留下的这一车全是棉布还好,若是有真丝的在一起,多色印花的就不好卖了。
不过这里是农村,北方贫瘠的农村,卖棉布是刚好,因气候干燥原因,纺纱易断,这里很少人织布,地里收成又少,买得起丝绸的人很少。丝绸的在京城应该很卖得开,但京城的水太深,江容不想去淌。
江容决定分布分成四类卖,一、净色布卖一两五钱,二、单色白底印花就是二两,三、单色系深浅印花是二两五钱,每买两匹就少两钱银子。至于多色印三两一匹,多买都是三两,绝对不让价。
一入一出,利润不过是五六成,这点利不值得这个风险。江容叹气。当铺的利是三成,安安稳稳,江容忽然觉得宁可开当铺。再一想,开当铺也是很麻烦,得有专业人士管,还得打点各方牛鬼蛇神。于是,江容又叹一口气,那就还是卖布吧,卖布还安心点。
江容目光涣散心神不定的纠结了一会,慢慢又坚定了,不管如何,先把手上的布卖光光,反正现在有免费的苦力济兰在,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江容站起来看济兰点数。
济兰对着清单说,“点过了,没有错。共有一千零八十匹布,一匹不少,净色有三百匹,单色印花五百匹,单色系深浅印花一百匹,多色印花一百八十匹。”
江容用算盘算了下说,“合计应该是收二千二百四十两银子。实收二千一百五十两银子也行。”
济兰问怎么算的。
江容慢慢的算给济兰看,“四种布价,一两五钱,二两,二两五钱,三两,都是整数。其他的布如果买两匹就少收两钱银子,但是三两的布是实价了,绝对一钱不让。如果全是只买一匹布的,就是收两千两百四十两银,如果全都是买两匹三两以外的布的,那么就是两千一百五十两银子。我们收货款两千两。零头去买地准备盖江家垸。过年还有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还有别的货到,足够赚钱回来借给你盖房子。在此之前,你得免费给我做苦力。”
济兰怀疑,“这个布真的象明心说的那么好么?”
江容点头,“是啊,贵有贵的好处啊。你看,好多人染布要几百文啊,可是一下水,说不定就会把别的衣服都免费染上颜色了。我们的布不会的啊。我们的布颜色色均匀,越洗越漂亮,可以穿很久的。”
济兰惊喜,“这些布全是给我卖么?你只回收两千一百五十两银么?”
江容点头,“是的,江二叔得先选地方盖房子,所以没有时间卖。于是让你卖吧。”
济兰欣喜若狂的说,“一言为定,不准反悔。这么漂亮的印花布还是很少见的。我先按你的价格卖,卖到最后就起价,多赚的钱就我的了。我也不贪心,这次我想我赚一百两银子先。一百两银子够我盖个小院子了。”
江容满意的说,“成交。不过你得快点卖。你不能卖到年后十五再给钱。你卖了一匹布就划一条,方便自己算账。”
两人商量好后,济兰就出去同高十九讲这些布有多么好多么好。高十九说“我们一起买,那相当于是每匹布减一钱银子了,除了最贵的外?”
济兰说是的,“我们还送一扎配色的彩钱。我们的线也好的,不会象其他线那样,一洗线还掉颜色。”
高十九大笑,“江家大小姐想必是不屑占我们便宜。我喊大伙儿过来挑布。”
一堆人进来屋子里闹闹哄哄的挑来挑去。
江容看了下,大概就是十来家的人,有的车把式带着媳妇过来,有的带着老娘过来挑。
高十九坐在炕沿上问江容,“大小姐还有没有什么事要喊人做事?”
江容笑着说,“很多事啊,不是赶车的,别的事做不做?”
高十九忙忙推销,“我们庄户人家,当然什么事都会做的,可以烧砖烧瓦,盖房子,种地。”
江容大笑,“我江二叔要盖房子,盖房子肯定会雇人做事。我们还要买些荒地,开些作坊,种地也是会请短工的。”
高十九点头,“那有什么事,直接让你六生叔喊我一声好了。我们这里的穷哥们还是很能出力的。我的小儿子,同济兰差不多大,可以让他跑跑腿,有口饭吃就行。”
江容点头说好。
济兰喜滋滋的跑进来说,“已经卖了三十二匹布了,有四十多两银子了。”
高十九既然已经达到目的同江容牵上线的目的了,于是就告辞。
济兰看着卖出的清单,“为什么他们买的全是净色的布,不是印花布呢?”
江容泼冷水道,“因为印花布贵啊。”
济兰垂头丧气,想了一会又高兴的说,“好啊,这种便宜的布在这里城里肯定也有得卖的,卖光了好。有钱人肯定会买印花布,印花布我就可以卖贵些。”
江容点头。
济兰心情好得不得了,“我们得在这里住多久?把布卖完了我们就回去?”
江容提醒他,“不是说要去看我们的本家的么?你去拜访人,我同明心师兄去看看有没有房子买,买了房子就搬走。挤得很难受啊。我好想自己一个人睡一间房啊。明心师兄肯定也很难受。”
济兰压低声音问,“明心是过来做什么的?”
江容看他一眼,“他是出家人啊。他们要是修了新庙,救助贫苦,都是功德。佛祖会记在账上的。”
济兰若有所思,“是不是同将军上战场一样,打出来的地盘越大,功劳越大,然后论功行赏,得的赏赐越多。只不过他们是叫功德,不是叫功劳,对吧?”
江容大笑,“是啊。你很聪明嘛,为什么我听说你脾气暴燥,不学好呢?”
济兰不高兴的说,“脾气暴燥不学好,与聪明有关系么?我只是不肯学,反正学了也没有用,当然是很聪明的。你为什么不喜欢呆在荆州呢?那边又没有外人,就你们一家人住在一起。”
江容叹气,“为什么要送丽敏到京城来侍候人?你肯定比我清楚了。我自己的日子,我自己努力,我不要被别人安排。过好过坏,都是我自己的事。”
两人无语,过了一会,江容又问,“你多大了?为什么还没有准备房子给你娶老婆呢?你一点事情都没有做,娶了老婆生了娃娃,拿什么养活啊?”
济兰也惆怅了,“我十五了,过了年就是生日,就是十六了。我念书念不进去就不愿意去学里,老头子老打我,可是我念不进嘛,去了也白去。我功夫就还好,但我不想去补丁,一个月才几两银子,还得低声下气,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才不要去做什么大头兵。万一我死了,我老娘怎么办,总不能放她在家里被那个女人欺负吧,她再没用,也轮不到外人来欺负她,去荆州你们那里吧,又没房子给她住。不如让你阿玛调回京城吧。”
江容大怒,“调回,你以为我阿玛是什么啊?就是你说的大头兵啊。”江容差点说,我阿玛就是这种最低级的大头兵,穷得要命,还得养家糊口,一文钱恨不得当两文用,是机缘巧合家中才有了一点进项。这一年有很多地方都有记载,从荆州驻防调两千人攻打打箭炉,江容不自觉吓出一身冷汗,乌尔登随大军过去的机率是百分之五十。就算乌尔登这一次不随大军攻打打箭炉,有清一代,荆州驻防从不曾平静过,一直在抽兵镇压各处。
不过,江容现在已经在滦州了,就算是有什么万一出现,江容也能让瓜尔佳氏与多尼有立足之处,最少多尼可以平安长大,绝不会让他们象浮萍一样飘浮在风中自生自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