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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不过十七八岁,正是在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年纪。他向来是认为自己不受父亲待见的,更是恨着父亲的。可是谁知道呢?正是他认为不爱自己的父亲,沉默地陪了他七年。
可是,村子里发生瘟疫那一年呢?他又在哪里?为什么他不在那时间回来?为什么他陪了他们母子这么久,偏偏没有在重要的时候陪着他们?
他本来心中只有全心的恨的,此时,这满心的恨,却变成了三分的怨和七分的爱。虽然父亲的这份爱,他发现得迟了些,但他到底是接受了。他心中的记忆,眼前这证据,终究是骗不了人的。
可是,既然父亲爱他,为何又要孤立他,让他在众兄弟之中如此难处?
他想不通,便也不再去想。他现在只一个想法,找到父亲,问清心中的疑惑。
好不容易,他找着了父亲的踪迹,寻了过去。然而,父亲却没见他,只让随身侍候的童子传出来一句话:做好蓝家的陈雨村吧,你会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
他嫌弃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在父亲闭关的山洞外跪了整整七天七夜。他念着,父亲既然沉默地陪了他和母亲七年,他心中必定是关心他的。若是见他这么跪着,必定会出来的。
可是,那个人,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他最终只好离开了。不过,为了得到那个答案,他决心好好做蓝家的“陈雨村”。他知道这是个代名,根本算不上是自己特殊的名字。可是,他一定要找到那个答案,找到父亲和母亲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的理由。
就这样,他开始成为蓝家安插在清风门的棋子,专门获取清风门的情报。最初他还是有些不自在,有些反常。走得近的师兄弟都发现了,他有些异常。他当时只说是在修行上遇到了困惑。这样解释,倒是没有出什么问题。
只是,这件事终究没有瞒过师父清虚,还有师伯清明。
师父倒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自知道这事之后,原本就淡的交往,更是淡了许多。清明师伯自小便照顾着他的修行,也一直说着:这小子天赋这么好,心性品德也定然是不差的。为何不能给他改正的机会呢?
他便开始一边劝导陈雨村改过,尊师重道,一边教他修仙之法。他一直对陈雨村寄予厚望,也相信,这小子虽然是蓝家的人,是蓝家的探子,最后却一定不会反叛师门的。
陈雨村最初确实是这样的。他虽然背负着探子的使命,兴起过当探子的想法,却不曾向蓝家传递过任何与清风门有关的消息。甚至他自己的修行,在与父亲的家书之中,他也很好提及。
他确实想知道父亲和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这并不代表他要反叛师门。说到底,他其实也想找一个折中的法子。
谁知道这世上有这么多变故呢?
这与他合着不过相处了一月的父亲,在他八十九岁的时候,竟然就这么去了。父亲甚至还没有修成金丹。更加令人不解的是,在他死后,蓝傲天竟然没有将他葬入蓝家的墓园。
竟然是就地掩埋了……
蓝家这么处理孩子,只有一种可能,这孩子是私生子,或者是个犯了大错,被剔出族谱的孩子。他记得父亲分明是蓝家的名正言顺的孩子,哪里是什么私生子。父亲走出去,谁不恭恭敬敬喊一声蓝十五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愤愤不平地跑回了蓝海城,虽然心中也有疑惑,但是气愤却更多些。
一进到城主府,他便抬手直指蓝傲天,喝骂道:“你算什么父亲!竟将自己孩子这般处置!他分明名分俱全,你竟将他随意埋在外面!他不是你……”
“他早已将这名分权利耗光了!”蓝傲天手上一动,灵力一出,便将他打飞出去,“蓝家可不养闲人!他当日为了让锦娘生下你,在我这儿求了约书,想给锦娘和你一个名分。他与我约定,若是锦娘生下的孩子怀有灵根,便将锦娘和你接回来;若是平凡无奇,便叫你在外头自生自灭。”
陈雨村听到这儿,愣了好一会儿。虽然他早有猜测,父亲是爱着母亲的,可是真相被揭露的这一刻,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父亲,向爷爷求了约书?
约书是什么东西?若是有人想向家中长辈求约书,那必须要用自己的身份地位、或者什么重要的东西去换。这东西可以改变一个人在蓝家的地位。
一般,这约书是私生子在建立功勋之后,想家主提交,请求获得写入家谱的。谁知道,陈雨村他老子蓝琦,竟然不要自己正统蓝家子弟的名分,硬是想把自己的权利给了锦娘。
可是,最后不是检测出来,他陈雨村是天灵根吗?为何母亲还是死于瘟疫?为何他陈雨村仍旧是当作私生子存在着?为何……为何父亲还会被丢弃,在外掩埋……
他想不通。蓝傲天却不解释,只说:“只是知道你是天灵根这事,太迟。”
太迟……
一个太迟,遮掩了多少事情?他陈雨村不想当痴儿,当个一辈子被欺骗的人。父亲为他和母亲争得的权利、荣誉,他就算拼了这条命,他也要拿回来!
蓝傲天说,当时虽然写了约书,可是你天灵根被检测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约书上的期限。所以,约书便成了废纸。但是,蓝琦自己请约,这时候却不能不上算的。你若是还想将那份荣誉和权利拿回来,便需要自己建立功勋了。
陈雨村知道,蓝傲天的意思是,非盗取清风门的情报不可了。
他左右为难,却在考虑许久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虽然进了清风门,最初,青玄还是对他寄以厚望。渐渐地,随着他和蓝家的来往渐渐密切,他对陈雨村却开始怀疑。
既然忌惮他的身份,为何当初又强迫他拜入清风门呢?这些门派啊,究竟是在干什么啊!
他便是从何时开始,正式反思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师门。眼界开阔之后,他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门派与世家的争斗。而他陈雨村,以及他的父母,不过就是这争斗之中的牺牲品而已……
“师父,你在想什么?”
陈雨村正想着往事,耳边却突然响起了赵希然的声音。他回过神,却见赵希然疑惑地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惊奇:“师父,你刚才……”说道这里,她转眼看着身边几个晕过去很久的人,又看了看师父,眼里的惊奇更甚。
我刚才?
陈雨村心中亦是疑惑,这丫头究竟怎么了?
他顺着她眼光看去,却见林歌、桑榆、封存许以及初一皆晕倒在地,双眼紧闭,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这才惊觉不对。他瞪大了眼,呢喃:“这是……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