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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该换药了”,小桃儿小心翼翼捧了一碗汤药和一盒子药膏进来,身后的两个小丫头子也端着热水,白巾什么的。我伸了个懒腰,“嘶”,脸上一阵抽痛,忍不住上手去摸,“啪”的一声,被小桃儿拍了下来。
我一愣,看看有些红的手背,转了眼去瞪她,这丫头眼瞪得比我还大,嘴角儿却是一丝笑意,转手把手里的东西低给另一个丫头,就轻手轻脚的来揭我脸上的布巾,嘴里还在叨念着,“爷早就吩咐了,您要是再用手去碰伤处,允许奴婢们打的”。
我向上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他想什么呢,竟跟你们这么说…哎哟…”伤口热热的,我忍不住叫出声儿来,小桃儿越发的放轻了手劲儿,小心翼翼的在我脸上热敷着。
“大夫不是说了吗,这伤口不能碰,过些日子就好了”,小桃儿把热布从我脸上取下,回手接过小丫头手里的药膏轻轻的涂抹在我的脸上,一阵清凉传来,我闭上了眼睛。
“其实又不重…”,享受着药膏带来的舒适感觉,我小声嘀咕着,耳尖的小桃儿鼻子里“哧”了一声儿,“那么烫的蜡糊在脸上,还说不重,幸好有那块布挡着,没弄上多少,要不然这脸可就没法看了”。
见我不说话,小桃儿没再说什么,只是手脚麻利的帮我换完了药,听她低声吩咐了小丫头们些什么,就让她们退下了。只觉得她坐在了我身边,好像在端详着我,我微微睁开眼,“怎么了”。
她开心一笑,“今儿看着可真是好多了,疤痕眼瞅着越来越小,四爷找来的这个大夫可还真灵”,我抿了抿嘴,别转了眼睛,心里有些茫然…“唉”小桃儿突然低叹了一声,“主子,您受伤可就这一回了,再来一次,爷的命也没得要了”,我心一紧,一股酸热的感觉涨满了胸臆,咬住了嘴唇儿,一痛…过了会儿,小桃儿也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我静静的靠在塌子上,想想受伤那天的情形,手不自觉地又往脸上摸去,刚碰到脸就想起小桃儿方才转述十三的那番话,有些想笑,但不知怎的一阵泪意却涌了上来,闭了闭眼,缓缓的把手放下了,胤祥……
听到小桃儿一声尖叫,我下意识的偏转了脸,一阵炙热的感觉猛地袭来,几滴滚烫的烛泪落在了我脸上,“啊”我忍不住叫了出来,又忙的捂住了嘴,把剩下的尖叫**生生咽了回去,只觉得入手一片粘腻,脸上却是火辣辣的疼。
一旁早有老妈子和仆妇太监们跑了过来,一把就要将那个小男孩从我手里拉过去,那孩子闷哼了一声,一双让我看起来有些莫名熟悉的黑眸,正安静的盯着我看,我才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地握住他的,忙得松了手
那孩子也不哭不叫,就这么静静的被自家下人们抱了过去,见人群围了过来,我忙的用手摁住油乎乎的遮面布,往一旁退去
小桃儿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上来,“主….你觉得怎么样,烫着没有,快给奴婢…快给我看看”,我一边拉着她往自己的马车那儿走去,一边强笑着安慰她说,“没事儿,没事儿,一点点疼而已”。
“那快给我看看…”小桃儿的声音已带了哭音儿,我脸上也是一阵阵抽搐着的疼痛,可还是强忍着拉着她上了车,小太监伶俐的把车帘子给我们掩好了,我这才稍微放松下来让小桃儿帮我看看伤势。
“天呀,这可怎么是好”,小桃儿颤颤巍巍的帮我把这面布摘了下来,我听着她的低呼,心里也开始打鼓,难道伤得很重…心一沉,可现下也没有镜子,就是有,以清代铜镜的工艺水平,在这阴暗的光线下要是也能看出个好歹来……心里不禁苦笑,那估计离毁容也就不远了。
“主子,脸上这边烫的肿了,上面的蜡烛腻子奴婢也不敢揭了去,不小心会留疤的,好在没伤了眼睛,幸好您遮了那块儿布,咱们还是赶紧回府去,请大夫瞧瞧要紧”,小桃儿借着窗外的光线,仔细的瞧着我的伤口,偶不敢用手去碰。
嗯”我强忍着疼微点了点头,小桃儿挪过去略掀了车帘子,正要吩咐他赶紧走,府里的小太监儿领着一个侍卫走了过来。小桃儿一顿,偏了偏身想把身后的我遮住。
嗯”我强忍着疼微点了点头,小桃儿挪过去略掀了车帘子,正要吩咐他赶紧走,府里的小太监儿领着一个侍卫走了过来。小桃儿一顿,偏了偏身想把身后的我遮住。
“姑娘,您是十三爷府上的人?我是四爷府侍卫副统领瑞宽,请问方才是哪位姑娘护了我们小主子,我们侧福晋想见见”,那侍卫十分客气问道,又抬眼向马车里望了望。“正是…”小桃儿有些迟疑的答了一句,可又不敢回头来看我…
只听她顿了顿,就温声说,“是这样的,刚才是我们府上的一个丫头,可现在不太好让侧福晋见的,一来方才被灯油糊了脸,这会儿子脸肿得厉害,实在不雅相,二来也正要送她去看大夫,时间长了,怕更不好了,再说奴才们护主原是应当的,烦劳副统领代为回禀主子一声吧”。
我脸上虽痛,可还是忍不住微微一笑,小桃儿真的进益了,再不是以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了,想到这儿,一阵无奈却袭上了心头,她不再是她,我又何尝是我了…外面那个侍卫想了想,就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姑娘名字是什么,我也好回话的”。
小桃儿僵在了那里,她实在不知道这该怎么说,我心里迅速的盘算了一下,十三府里就那么几个奴才,要是说谎很容易就被查了出来,虽说伤个奴才是小事儿,未必有人计较来查,可还是…“鱼宁”我低低的说了一句,小桃儿轻颤了一下,“鱼宁”,她转述了出去,那侍卫低低念了一句,笑说“那我就去回话了,也请那位姑娘好好修养吧”,说完点头施礼,转身而去。
小桃儿不再多话,对车夫说了一句,“快走”,就缩身进了马车来,我们相视无语,直到马车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才不约而同的呼了一口气出来。“主子,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小桃儿探了身儿过来问。
我摆了摆手,方才因为紧张觉得还好,她这一说,脸上又涨涨的疼了起来,虽然觉得应该没有烫到太多,可心里还是有些惶然。就算我不是美女,可也绝做不到对自己的容貌毫不在乎,心里着急,忍不住往外张望,想看看到哪儿了,小桃儿见我这样,也是连连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偏偏临近十五,城里的人流大于往日,就是有侍卫们开路,终还是七扭八拐的走了一阵子,人才渐渐的少起来,马车的速度也提了起来。我皱紧了眉头歪靠在车壁上,小桃儿不时地拿着手帕给我擦着额头的冷汗。
“还有多久”小桃儿向外问了一句,“姑娘,过了这条街,离府里就很近了”车夫边答边挥舞着鞭子吆喝着。见小桃儿急得也是满头大汗,我冲她安慰的勉强笑笑,脸猛地抽痛了一下,我还未及呼痛,一阵急剧的马蹄声突然在我们身后响起。
心里一怔,还没等我想明白,声音已经到了跟前,马车刷的晃动了一下就停了下来,小桃儿正在弯身儿看我,一个不防,被晃了个趔趄,我一只手扶着板壁,另一只手捂着脸,还没来得及的开口问她怎样,车帘子刷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扯了开来,“啊”我情不自禁的叫了出来…
一滴滴的汗珠不停地从他的额头流了下来,浓眉紧皱,急促的呼吸带动着胸膛上下起伏,翕张的鼻翼,还有那双强自压抑的眸子,担忧,惊惶,急迫,种种情绪生生的撞了进来,一时间马车里悄无声息,只有那粗重的呼吸充斥其间….
人的眼睛到底能诉说多少情感呢,我的痛明明白白的落入了他的眼底,而他的眼回应的却仿佛是千百倍于我的痛…我勉强地咧了咧嘴,“别担心,我没事儿,你怎么来了…”,话未说完,一股热流却顺着眼角滑了下来,不禁苦笑了一下,似乎每次受伤见了他都会哭…“啊”我低呼了一声,眼前一暗,已被一个充斥着汗味儿却温暖无比的怀抱拥入其中。
“小薇…”胤祥哑哑的低呼了一声儿,声音里隐隐的脆弱让我眼泪流得更多,他轻轻地挪开我紧捂着左脸的手,仔细看视着,一旁的小桃儿早伶俐的从外面拎了一盏小巧宫灯进来,在一旁照明。
“还好…没伤了眼睛,只是被油脂子烫破了皮,现下有些肿”仔细看过之后,胤祥有些安心的嘘了口气出来,又轻轻帮我捋了捋有些散乱的鬓发,低头看我,柔声说“别怕,烫得不是很厉害,来前儿我已让人去请医生了,咱们这就家去,啊”,我点了点头。
说完他让小桃儿帮着我把脸盖好,又裹紧了我的斗篷,他先出了马车,把我从里面抱了出来,一旁的侍卫早就牵过马来,伺候着我们上了马,胤祥一手抱紧了我,另一只手去带缰绳,口里呼喝一声,骏马扬蹄而去。耳边听着呼啸的风声,心里却甚是安宁,脸上的痛仿佛也轻了许多,我悄悄地抓紧了胤祥的衣服,“对不起”,我含糊地说了一句,胤祥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他的手臂却是一紧。
疾驰中的胤祥不停的呼喝着马匹快跑,不知为什么,我倒是有点希望路途遥远些,只觉得好像很久没有这么贴心的感觉了。“咴”马儿一阵嘶鸣,往前带了两步,终于停了下来,府门口站了不少人,秦顺儿带着人第一个冲了上来,小心翼翼的从胤祥手中接过了我。
“小心着点儿”一个听着耳熟却又不想不起在哪儿听过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转眼想看过去,却看到正要下马的胤祥身形一顿,继而他又翻身下马,从秦顺儿手里接过了我往府里走去,我只觉得被他抱得紧紧的。
“秦全儿,你怎么在这儿”胤祥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一怔,秦全儿….这名字…“啊”我忍不住低呼了一声,胤祥显然也听到了,他的步子滞了滞,又接着往前走,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
“回十三爷的话,是福晋让奴才来的,福晋听说救了小主子的,呃…姑娘伤得不轻,赶紧让奴才去请了个好大夫来,也算有个交待,现已在路上了,说话就到,爷去见见就知道了,这个大夫治外伤的手段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秦全儿边走边说,声音有些喘。
胤祥的声音里显然有些诧异,“你说的可是陆文洪,前太医院医正”?“啊,正是”秦全儿恭声答道,“喔…我知道了,四嫂一向心慈,那你回去吧,告诉四嫂一声,多谢她惦记了,改天我定上门道谢的”胤祥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心一紧,他的声音仿佛含了什么,让我想探究却又有两分畏惧…
“啊,是…那,奴才先告退了”秦顺儿的声音里有两分犹疑,很显然他没想走,但是胤祥话已出口,他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心里一阵热血涌动,眼睛有些模糊了起来…他方才说的话我一句不信,什么四福晋云云,要真是她,来的就不该是他秦全儿了,胤祥也心知肚明的吧…我脸上突然一阵火辣辣的疼,心里也堵了起来,有些憋气,眼前突然一阵晕黑…
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碰我的伤口,想躲又躲不开,正想挣扎,身上一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清醒过来,已是小桃儿在一旁伺候了,见我醒了,她高兴得不行,说是快一天一夜,可是醒了,忙得去吩咐小丫头儿去前头请了胤祥过来,又看我口干舌燥的,就用棉布沾了水,往我口中送。
我醒了醒神,就想伸手去摸伤口,被小桃儿挡住了,现在并不是很痛,有一种清凉的感觉覆盖在上面。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竟不是在自己的卧室里,而是以前用来会客的内厅,不仅有些奇怪,可转念一想,可能昨儿个也不好让那个大夫进卧室,毕竟我的身分还是个“丫头”
小桃儿一边喂我水,一边儿念叨着,说是大夫说了,我的脸若是养的好,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疤痕,但是饮食要清淡,还要多食用一些对皮肤好的食物,按时服药,过了这阵子伤口长新皮的时候会很痒,不要碰水,也不要用手去摸云云。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就是嘴里再说不在乎,可要是真的容貌受损,只怕天下没有那个女人受得了,我自然也不例外。转眼看见床榻前放着一件胤祥家常穿的外袄,见我看了过去,小桃儿忙说“刚才有急事儿,爷才去了前头,昨儿看了您一宿呢”我心里一暖…
“主子,那大夫真厉害,先儿您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只是一直叫痛”小桃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我笑说,我抬眼看向她,“就您那伤口看着可真吓人,他不知用了什么药,轻轻巧巧的就把那些脏东西弄了下来,又给您下了两针,您立刻就不叫痛了”说完她转手拿了个瓶子来,八寸高的一个瓷瓶子,看来毫不起眼,我伸手接了过来,在手里转着,凑到鼻子跟前,一股药草气息隐隐的透了出来。“听说这是他家的祖传秘方,当初皇帝爷亲征时受了火伤,就是他家老爷子用这个治好的”。
我一怔,摆了摆手,示意不想再要水了,小桃儿回手放下棉布和水碗儿,帮我擦擦嘴角儿又说“我听秦顺儿说,皇上为这个赏了他家什么…”说了一半儿她皱起了眉头,“什么来着…”小桃儿轻拍了下自己的脸颊“瞧我这记性,昨儿说的,今儿就忘了”,我闭上了眼,也浑不在意,不管怎么说,这大夫大有来头就是…管他黑猫白猫,会治病的就是好猫,想到这儿,心里不免有两分好笑。
她又想了想,一笑“反正就是一般的王公大臣也不能去随意请他们看病,这回要不是四爷的面子,大夫才不肯来呢,这陆大夫好像欠了四爷很大一个人情儿”,我猛地张开眼睛,昨晚见了秦全儿心里隐约就猜到了,可现在…小桃儿却没注意,只是自顾说着“这是秦顺儿听他兄弟说的,听说好像是四福晋求了四爷还是怎么的,说是要为了小阿哥积德积福,不能不管…”我愣愣的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
“主子,你怎么哭了,又疼得厉害了”小桃儿突然有些惊慌得说,“您可别哭,淹了伤口就不好了,要不奴婢再去炖些止痛的药来,大夫留了方子的”说然她转身要走。“不用了”我一把拉住她,嗓子有些嘶哑,“可是…”没等她说完,门口的小丫头请安声响了起来,帘子一掀,胤祥大步走了进来。
见我清醒地望着他,胤祥一脸的喜意,可走近了两步看见我脸上的泪痕,他不由一怔,就转眼看向小桃儿,“这怎么回事儿”说着边走上来坐在了炕沿儿上,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我从被里抽出手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一顿,回手紧紧地握住我的。
看着一旁嗫嚅的小桃儿,我不想让她多说,“你下去休息吧,辛苦你了”,小桃儿一顿,忙福了福身儿,转身出了门去。“疼得厉害吗”胤祥温声问,我略闭了闭眼,“总会有点儿,不痛就不正常了”,说完想坐起来。
见我挣扎着想起来,胤祥忙按住我,我扯了扯嘴角儿,“躺得我头晕,身上也乏,想起来松乏松乏,再说只是脸上伤了而已,不碍其它的”,胤祥见我坚持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轻手轻脚的把我抱了起来,半靠在他身上。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密密的靠在一起,“我…”,“你…”,我扑嗤一笑,“你想说什么”,胤祥声音里也带了笑意“你又想说什么”,我抿了抿嘴唇,他这样一问,突然不知道怎样开口,一低头看见他环住我的手,就伸手去拨弄他的扳指儿。胤祥也没催促,只是伸开手指包住了我的手,十指交错,…我愣愣的看着,只觉得胤祥在我额侧印下很轻但又好像很重的一吻。“对不起”我低低说了一句,胤祥轻笑了一声“知道偷偷跑出去不对了”。
“不是为这个”,胤祥身子一硬,过了半响儿,伸过手轻轻抬起了我的下巴,把我的脸转向他,他定定的看住了我,眼里有些不确定,“那是为了什么”他沉声说,我微微一笑指了指脸,他微眯了眼,“我已经有些老了,现在又变丑,觉得有些对不住你”,胤祥一愣,“呵呵”笑了起来,“原来为这个”他低喃了一句。
“你说什么”我听得不是很清楚,正想再问,胤祥哈哈一笑,低头笑嘻嘻地说“老话儿不是说了吗,丑妻薄地家中宝,本来我也没俩钱儿,就这一亩三分地儿,现在丑妻也有了,这回宝贝终于凑全和了”。
“嗤”我轻笑了出来,看着他溢满了笑意的黑眸,我垂下眼定了定,抬头看向他“昨天我…”胤祥轻轻的抚住了我的嘴唇,微微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你没事儿就好…你的心,我明白”我眼眶忽的一热,他用手细细地摩挲着我另一侧脸颊,悄声说“可别再吓唬我了,嗯”一顿,他又低低地说了一句“很疼的”,我有些哽咽的轻点了点头,看着他朗然一笑,温暖一如往日。
“我有没有说过,真的很高兴嫁了你”,我轻声说,胤祥一怔,乌黑的眸子瞬间有些湿亮,“没有”他哑声说,“我很高兴嫁了你”…“嗯”…胤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抱住我的手臂收紧了起来…
“嗯哼…”秦顺儿的招牌干咳声在外面响了起来,想来又有事儿来找胤祥了,我和胤祥相视一笑,我拍了拍他的手臂,胤祥却开玩笑似的不肯放开,我瞪了他一眼,刚想开口,秦顺儿嗫嚅的声音从窗外飘了进来,“四爷呃奴才给您通报一声儿”……
旧北京城的外围,仍是一片原野景色,人口的稀少,却能保留了大自然最动人的某些特质,我紧紧的裹住了斗篷,坐在青石上悠闲的环望四周。
昨夜一场大雪将大地覆盖成白茫茫的天地,天上仍不停的飘着零星的雪花儿,远处的青山,近处的白雪,四周一片寂静,只偶尔有几只喜鹊飞过,喳喳的叫声隐约回响着。
“呼”,我大大地做了个深呼吸,空气中的甜味儿直入胸臆,多久了…到底有多久不曾这样放松了,想想那天指导着厨子如何吊底汤的时候,听见秦顺儿小声地和小桃儿嘀咕,“你说,主子有多久没这么开心了”。
听见这话心里有些愣,竟没听见小桃儿回答了些什么,只是想着之前的这几年我也是在笑的,虽然有时候是强迫…想到这儿不禁有些自嘲,看来我的表演功力还是不够呀。
“阿嚏”一阵冷气弄得鼻子痒痒的,身后的小桃儿终于等到了机会,伸头看看我,“您看,受风了不是,还是赶紧回去吧,刚才上了药的”,我揉了揉鼻子没说话,一个喷嚏还不至于就感冒了吧,新鲜空气我还没吸够呢,好不容易从屋里出了外面来,适度的运动对于伤口恢复也是有好处的。
见我装没听见,小桃儿转了转眼珠儿又想出另一套说辞来,“今儿爷就过来了,上次不是和您说好了,要吃锅子的吗,现儿东西还等没弄呢”,我抬眼看看她,糟了,我把这茬儿给忘了…
连忙起身,“赶紧回家”,小桃儿笑嘻嘻的上来帮我收拾,一脸的胜利光辉,我好笑的冲她做了个鬼脸儿,她笑的更欢,伸手扶了我又吩咐身后的小太监归置东西,然后才拉着我往回走。
这儿是胤祥在城外的一个庄子,不大,却修建的别有一番情趣,那日胤祥出去见客,转回头来就说送我去外面的庄子休养。看他脸上虽然笑眯眯的说不忙,可眼里却有着隐不住的几分急切,我把到嘴边儿的疑问咽了下去,回头就吩咐小桃儿准备打包走人,胤祥没再说什么,只是揉搓着我手指的气力略重了几分。
第二天胤祥陪着我到了这儿又住了一晚,转天儿一早儿就回京城去了,那时候我还睡得迷迷糊糊的,等我彻底清醒了才发觉这是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好地方,看书,写字,锻炼身体,一时间仿佛回到了数年前,那相对幸福的时光。
就这样过了快一个月,胤祥也时常的来看我,虽然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可偶尔也会担忧,现在虽没到了无自由,毋宁死的地步,可是尝过自由滋味的我,不知道还能否心甘情愿的再投入到京城那一团污水中去。
想着想着不禁有些失落,可转念再想,京城里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胤祥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里,我也不知道,我唯一知道就是,无论如何我现在也不会舍了胤祥而去就是,想到这儿,心里也是一松,不再胡思乱想,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那几天不知怎的非常地想吃火锅,辣锅子对皮肤恢复不好,可现在清朝的锅子跟现代的火锅也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我一头扎进厨房里,教厨子如何吊汤,如何调酱料。
我虽然不会做,只会吃,说得也是七七八八的,那厨子倒也明白,估计这一行的原理都是差不多的,虽然前后差了几百年,厨师们的心也还相通。这切肉倒是不必了,他的刀工比现在的那片肉机强多了,拎起来看真的是透明的,让我佩服不已。
到了晚上,我早已让厨子炖了一锅猪蹄儿,倒在牛骨吊出的高汤里,用铜锅子端了上来,正经的银霜碳红通通的烧着,一点儿烟也没有,香气咕嘟咕嘟得冒了出来,汤汁雪白。我忍不住连连的咽着口水,丫头们看着我的馋像,都偷偷的笑,我也顾不上,只是催促着小桃儿给我弄调料来。
相应的菜蔬肉品早摆了一桌子,这也就是皇亲贵族,在冬日依然能吃到新鲜的蔬菜,招呼着小桃儿坐下,这火锅人多了吃才香,她犹豫了半天才落座,我看她都这样,其他的人也不必招呼了,就埋头吃了起来。
哲人说过让自己感到幸福的理由其实都很简单,只是往往人们都视而不见自己身后的幸福,而总是去追求前方看似幸福的东西,所以那么简单的两个字才会变得那么辛苦,可现在对我而言,幸福的确很简单,一锅猪蹄儿就好了。
小桃儿吃的是满脸大汗,只说这锅子跟以前吃过的不一样,香得很,出汗也出的爽快。我暗笑,等过两天自己的脸皮长好了,弄个辣锅子出来,再拉她一起吃,估计她就不止汗出的爽快了。
第二天胤祥就过来了,见我吃饭时懒洋洋的,以为是身体不舒服,就想要找大夫,忙得被我拦住了。问为什么,我忍不住涨红了脸期期艾艾地说不出口,胤祥越发的奇怪,最后还是小桃儿强忍着笑告诉他,我没什么大事儿,只是昨儿晚上的猪蹄儿吃撑了而已。
胤祥一愣接着就放声大笑,屋里的奴才们也都别转了脸偷笑,最后见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才止了笑,又问什么东西那么好吃,小桃儿连说带比的让他也起了兴趣,说是要尝尝,让我做了给他。
可第二天京里来了人,胤祥忙忙的关照了几句,又说下次来了再吃,就飞身上马走了。这一去就是小十天,昨儿个秦顺儿派人来说,胤祥一切都好今儿就要过来,我原不以为意,可小桃儿私下里打听了说,胤祥这些天都在宛平。
当时心里就有些怪怪的感觉,我曾听他说过,宛平驻扎了绿营好几千人,他们是火器营,火力在禁卫军里那是算一等一的,胤祥一个皇子去那里做什么呢,那天走的又那么急,可算算日子最近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儿才对…
心里有疑问也不好露出来,只是暗暗想着要不要试探一下,可心里又有两分犹疑,我从不曾插手政事,以我的那点子心思,恐怕没有两句话就能被胤祥看了出来,他又会怎么想我呢…
唉,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只好见机行事了,想来这九子夺嫡已是到了关键时刻,康熙皇帝在位没有几年了,身体也肯定是一天不如一天,用脚趾想也知道这些个皇子定然会用尽了狠辣手段,排除异己,胤祥和四爷自然也不例外吧…
“主子,你闻闻这个香不香”小桃儿端了个青花瓷碗儿过来,我耸了耸鼻子,“嗯,这新芝麻就是不一样”,我笑了笑,回头看看准备得差不多了,对一旁的小桃儿说,“不知道你十三爷什么时候到”,小桃儿一边摆放着碟子一边笑说“刚才来了人,说是过会儿就到了,先来回禀一声儿”。
“这样”,我想了想,“那我到门口看看去”,小桃儿“嗤”的笑了一声,刚要张口,我笑眯眯的说,“对,我就是等不及,怎样”,“哈哈”小桃儿好笑的摇了摇头就要跟上来,我摆了摆手,“不必,就在门口,丢不了的”。
小桃儿想了想没再多说,只是把厚厚的斗篷拿过来给我围好,“谢啦”我冲她眨了眨眼,转身施施然出了门去。这个庄子依山势而建,我出了门登上高处,正好能看到前方的官道。
拢紧了斗篷,还没坐上五分钟,一队人马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视线范围,我轻笑了两声,来的还真快…刚想站起身挥挥手,又觉得不太对劲,从来没见过胤祥骑马走这么慢的,而且带来的人也太多了些…
揉了揉眼睛,运足目力再看过去,随着他们离我越来越近,打头的竟是三骑并缰前行,虽看不清长相,但肯定不是胤祥,三位一体…谁呢,忍不住有些好笑的想,这要是在西方那就是圣父,圣子和圣灵,要是在现代,应该就是黄金圣斗士了,可是在这儿…
笑着笑着一张温和斯文的脸孔突然飘进了我的脑海,我猛地一顿,“咳咳”忍不住轻咳了两声,下意识的探起身儿望过去,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