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入怀

张冉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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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我整整昏昏沉沉的睡了三天,三天都没吃东西,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不就是给惊马吓了一跳吗,至于吗,不过是牵动得旧伤发作。我那想不起的旧伤,我遥遥想了想,也是无得,只得作罢。

    什么,李元霸也三天未睡,我觉得他肯定也是受到了惊吓,但身体太好,就只能以失眠反馈给他。

    我终于醒来的第四天,大家纷纷赶去补觉。只有我因为睡得过于充足,大中午的还有心情坐在水榭的小亭子里,边丢石子边看书。看了一眼《礼仪》,再看一眼,一连看了十页。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肯定了一件事,这一吓竟然吓出了一些好处来:这些字,这些原本伸着陌生胳膊腿的字,三夜之间从形同陌路到熟稔非常。这些字我竟然全部都认识,难道是恢复了记忆。但记忆处一片空白,一点也想不到什么多余的。人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真确不是瞎掰。

    我托着下巴,听小碧说,“婉吉公主也受了惊吓,连夜赶去了洛阳。”然后,她抱着李元霸的换下来的衣服走过。

    又听小莲说,“婉吉公主的哥哥,回师洛阳,公主赶着去见哥哥。然后她抱着李元霸的靴子走过。”

    她们走过了再也不回来。我总结了一下道听途说得来的流言蜚语,得出一个结论,婉吉公主先行一步。

    水面上拂过一阵微风,水汽冉冉升起,转目飘忽如尘般散缭而去。像是那时我自颉利手中轻轻抽出我的手,热望于下一瞬在心中汇流成河。河面轻弯,像是给谁画在大地上,也像我轻轻抽出的手,一转身就跑进细雨濛濛中。回望时笑容闪亮。

    身后传来轻落落的脚步声,我知道这是一种有意走出来的脚步声,衣福云武功太高,是没有脚步声的。但吓到我两次后,她每次从我身后来都会故意走出声音。

    我犹自望着水面对她说,“想念多可怕,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念想,日日在心头重复,又觉得如果能想像出他的一个笑容就已经足够。但今天,我终于想到如何才不会将它遗失。就是把它放到细小再细小的事物里。永远也不会被什么剥夺。”

    她静静的,我说的所有话她都会静静的听,她原本就可以自尘世中一切忧伤快乐中取静。但她一定是在生命之初取回过快乐。我转过头去看安静的少女。

    时光、记忆、刚刚所想,统统磨灭而去,我心言念的公子他的身影清漱天地,天地也清新起来,万物都离去。只有他。这一刻只有他,他轻笑着一下子就将我揽入怀中,他清凉凉的嗓音正划入我心海,“头还痛吗?”

    他要是那样一问,我只觉得心神舒爽哪里还会觉得头痛,但是我玩一个小小的计谋。这一病我似乎有一些不一样了。我轻轻揉着头,呢喃着,“还有些痛。时不时的,见到你头又痛了。”

    他低下头来,用深邃的目光将我凝视,我觉得藏在我心中的栀子花一下子开了一百朵。我指给他看,我手上还残有的小小的红印。是那天死命拉住车窗时留下的,但是时间啊。把它们冲洗得只得一点点痕迹。

    他拉过我的手细细的看着,似乎欲言又止,也果真止在那里。朦朦细雨似乎是要听我们说些什么,斜了进来,我们就这样携手相立,不去刻意说什么想什么。如果可以一生这样相立,就再不会有什么烦恼的心事,就不会去想在腰间的宝带上镶嵌何种宝石,去登上九五之尊,而九五之尊何其高遥,要踏过千万人的血躯。我不知道为什么,经历了这一次惊吓,我怎么会一下子想得好远好多。从前我只想着要帮他,要他得到,而现在我突然间就害怕起来。

    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得到的过程到处都是鲜血,而从来都猜不透的前路仿佛清晰浮在眼前,只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我的头也终于疼了起来,我竟然从他手中拿回那只手,还不动声色的转身想要离开。

    他在我后面叫,“晴柔!”使我觉得伤心,我如此抗拒着这个名字,和那个身份,但却不能抗拒他的呼唤。我转过头去,瞧了他一眼,泪水,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它们轻便利落的一个接着一个地滚落下来,像流淌出来的一条小河。

    他问我,“怎么了,是后悔留在这里,现在我就带你离开。”

    离开,离开多好啊,但只有我离开了,那溅血的梦想犹在三步的心河里,一切都没有改变,我那么渺小去与留都这般无关紧要。

    我咬了咬唇,用衣袖拭去所有的泪珠,轻轻的摇了摇头,真没想到我还会假装一个微笑。笑得那样生动,连我自己都以为我是真正开心了。可是沉沉的心却无时无刻不再提醒我,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我觉得长安是一个梦魇,从前我曾经讨厌它,是因为它那样繁华,繁华得让人惊心,也因为它那样遥远,与突厥相去连绵。但是今日,我忽然觉得它这样使人心痛,就像一个噬人的怪兽,可它刚刚吃了我最心爱的人,于是让我不知道该杀它还是爱它,一切都这样的让人苦恼,连梦也被披上了枷锁。

    ——*——*——*

    我与衣福云随着李元霸护送的第二队人马赶往洛阳。

    马车入洛阳时,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急转了个弯儿后,路便颠簸起来,因与常理不合,既然入了官道怎会越来越颠。

    衣福云竖指示意我噤声,慢慢掀起轿帘一角发现大队人马没有了踪影。我们只是一辆马车独自赶在狭窄的山路上,两边皆是万丈悬崖,实在不好逃脱。衣福云眼中疑惑丛生又顷刻镇定,她与我做指势是要我躲到她后面去。

    穿过山径便到了一处营地,雨中瞧得朦胧,但也瞧得出帐篷挨着帐篷,连绵不绝,看来驻扎人马不在少数。车夫客客气气请我们下来,我觉得这个时候动手,既不礼貌,也不理智。他们既然有把握在李元霸眼皮子底下行掉包之事,当然也不会是什么草包二百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