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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人的哥哥听了媛姐姐的言辞会心一笑。离座送我们出门。只是到了堂下,才与我言明他不方便出去,为着不想与那些人相见也省略好多的不必要。那般的道理没有错处。我们自是不挑他。
媛姐姐微微笑着向他颌了颌首,便引着我出去。出得了他家的院门,我回望时,他还立在堂下看着我们,看到我回头看他,对我点了点头。我亦点了点头。出得门槛,我理了理衣裙,才瞧见这仙境之外世俗之中好生的拥挤。在我们进去的这个空当之中,外面早排了好些的队伍。刚刚在心里叹息一遍,难道真要等到日落。不想,那合得只剩下一条小缝的门中有人唤着,“两位小姐暂行留步。”声音穿破嘈杂时利索得很。
我们回过头去看,原来是他家的那个老仆。我与媛姐姐当即停下步子,回头看他,我还想着自己是不是毛手毛脚,落下了什么东西。他已探出半个身来,做个手势将我们重新引了回去,原来,是他家公子一时疏忽,忘记告诉我们他家还有一个后门。
我听了那丽人公子的这句话,可是将心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家门前早已经是车如流水马如龙,我们哪里还挤得出去,现在他家的后门,便是听一听也是心旷神怡的,如今真是有样一道门的存在,可算得上是救我们于水火了。
媛姐姐何许人也,早给他们布了阵,这会便是一副真真的贤良淑德的样子继续给他留下好印象。对着这位丽人的哥哥矜持一笑,那笑不是凭空过却,很是留有余韵的那种。连我都看呆了三分。
丽人的哥哥承了笑意,忙不迭地拜了拜礼。想来他小小的年纪,受儒家的教化却重,很有些老诚持重的样子。我坐在马车上,想到这儿时。心下略有些叹息时,却瞒不过媛姐姐的眼睛。她一边向外挑指看街道两旁的景致,一边微笑着向我道,“怎么,没有瞧见那位京都第一才好。心里不落忍。”
我笑语。“见美人交臂失之是为有罪,如今已到得美人堂前却是缘悭一面,更是有罪、有罪。”
媛姐姐又是极极矜持地一笑。仿佛人还在刚刚的戏分当中呢。那声音清醒,说出来的话却是有些糊涂,“没关系你今后见她的日子还多着呢,就怕是看得厌烦了。”
我甚为的诧异,“人家不是没有同意吗?”
媛姐姐眼中的笑意又是一闪,还带着细小的光芒,“今天我们的运气不错,他这个哥哥不仅是个爱画之人,简直就是个画痴。见了我们这幅画,又知道新冰有那样的能为,想来便是要迫不及待将自己的妹妹嫁与了她。”
媛姐姐说得没错,这位丽人的哥哥果然是那种画痴的形状,只是这位丽人却是有了意中人的,况且那意中人如今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没有真正的了断,兼着是个长情之人,恐怕……
媛姐姐抬起头看着我,“你想的是她的那个心上人,那么多年都过去了。那人不回来想必已经是不在人世人。他哥哥怎又不急切为她寻了好归宿,我现在倒是愁着她过了过不了新冰的这一关。”
提到新冰,我也愁了起来。那样神仙清风一样的男子,不知得他心属的人又是何样的女子。我正将这件事翻来覆去的想得时好时坏时,那喁喁前行的马车忽而顿住。生生截断了我那心事乱麻。还想着回去的脚程倒快时,轿帘已经被挑开。有个陌生的人探脸进来瞧了一眼。四目相对时,他那诧异几乎是徐徐在脸上绽放。直到我身边的媛姐姐叫了一声“晖庆!”他才好似想到了什么,“阿姐真的是你在里面,刚刚见了这位姑娘,倒是好生吓到我了。”
此人原来是晖琢姐弟的堂弟。刚刚跑马回来见到了府上的小马车便想着会是晖琢姐弟哪一个微服出来,于是开了个玩笑,拽住了马头,来挑轿帘,不想坐在最外面的会是我。
媛姐姐大大方方将我介绍了。又让我与他为礼,我一一做得得当。他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媛姐姐还笑他,说从未见过他脸红,这么一说他的脸反倒是更红上了一重。刚刚的一番事既然是个误会大家也都即刻释然,媛姐姐便邀着他一道去往家中。
辉庆看了看我,又看了一眼媛姐姐便颌首同往,一路上他骑马我们坐车当然不好说话,于是一路无语,等千回百转到得了李府,双双下车时,与他对视他又向着我温良一笑。我也淡笑回礼。
他转眼同媛姐姐道,“堂哥倒是如此,娶了娇妻也不让我等通晓,可是要暗自藏着好事,行那般金屋藏娇的道理。我娘亲还一直念叨着要与他说一房好亲呢。现在看来倒是多事了,要是真说了,还不得恼了我这嫂嫂。”
我听了他们的对话,不好意思地低头,只是低眼瞧着自己的鞋尖。媛姐姐过来拉了我一下,才将我拉得向院中行走。大概是我一出去,杏月便去知会了晖琢,我们刚刚进了府门,便瞧他在门边饮茶,抬眼见着我,也是不动声色,倒是快走了几步见过媛姐姐又同晖庆客气了几句,目光瞥来时,我心虚地避开了。
这个晖庆倒是将一双目光在我们中间转来转去地打量个不停。
晖琢又看了我一眼,便过来拉我,我还惮着他要对我发怒,因我们早是约法三章的了。今天也是我不告而别而连纱帽也没有戴,哪知道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他只是和声细语地说,“娘子倒是与我这姐姐处得好,可见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媛姐姐也笑,“我最是喜欢我这个小弟妹,第一眼瞧见时就不觉得生分。妹妹待我也是这般的道理,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她还一直照顾着我,与我说话解闷。倒是琢儿,姐姐未与你打半分的招呼,便带出了可儿,你万不要将她难为才好。”
晖琢这厢还未来及说话,那边的晖庆就像是早备好了话一样,兀然接道,“姐姐放心,我兄长疼我这小嫂子还来不及,断然不会她发威的。”说完后就只是盯着晖琢吃吃地笑。我预感到他将会有麻烦。
晖琢只是含笑未语。那边晖庆瞧着他那个样子,亦是美滋滋的笑,显是说中的样子。晖琢默了半晌,忽然语道,“晖庆,三日前我给你留下的课业,你可是圆满了,竟然出来走马。”
这厢,晖庆顿时白了一张脸,语声也变得支吾,“哥哥当真是要在三日中完成?”
晖琢正声,“你觉得我是在与你说笑?”
我算了算,晖庆的脸又白了一重。他抵着晖琢的尾音,似乎是想得深沉,“哥哥只说要如何罚我。”
晖琢将手中的扇子好好的摆弄了一翻,又翻看了一下那扇面的上的字句,随意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如今,老大倒是不愿意伤悲,便只有个‘治乱世、用重典’的道理。昨个儿,我独自翻看儒家十三经,觉得还有很多地方要你深入体会才好。常言道,书读百遍,其意自现。可是现今你这副样子,常常将我的话当作了耳旁风,我又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读到百遍,与其我猜忌费力,不如让你实实在在地抄来百遍,让我亲见着,心中有个底儿才好。”
晖琢将手中的扇子,那么里里外外翻看两遍后,才抬起头来,恁平静地瞧了已经呆了的晖庆一眼。这晖庆,早失了刚刚的冒冒失失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开始为自己求情,“哥哥罚得正是,可是,近来我们族中有许多的大事,我常躲在那书庄之中,当真什么都不知道,连着哥哥有了嫂子也不同我讲讲。大家只是要我同个和尚一般读经读经,忒也是苦煞人心。哥哥难道就不将我怜上一怜。”
晖琢不愧为一个不讲理之人,听了晖庆的自辩,还将一颗头甚是大气地为他点上了一点,就只是,说出来的话当真不是同情那么回事,“人生之事,岂能皆是随心所欲,你且看,那古往今来成就大事之人,哪一个不是摒弃了所溺,安心于一,才成就了心之所愿,光耀了门楣。你为家中最幼,当然是我们这些尊长的希望所在。未免也要辛苦几分,虽说你我是武将之家,便是今后大唐兴邦,江山永固必用贤文之人。是以,到了你这儿就不得不要你改改行,背好了儒家经典才是正题。”
我眼瞧着晖琢舌烂如花,将这个堂弟背上了好大的束缚,真真的为他不公,就只是,我现今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不好在里面参合一二。只得是乖乖地默在一边。
媛姐姐本也是要插口为辉庆求一求情,但是她刚刚也算是触了亲弟弟的霉头,所以我瞧得出她那话都到了嘴边,又给生生地吞咽了回去,发不出来半句。
晖庆只得含冤带屈地在我们眼前消失。我目量着他的背影,那可真是如黄河之水泛滥一般的淘淘冤屈啊。
打发完了晖庆,这个辉琢便是甚亲切地将我瞧上了一眼,“娘子日日得闲,恐也是心中烦乱。”
他这般将我关心得很是忐忑,是以我立刻想缩成他爱看的那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