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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晖琢一定是早有准备,提了提唇角,向着贴身侍卫一仰颌,那侍卫手上愣是变出来一只何首乌来。这一次,他们大概是要改变战术,变得投其所好。
投人所好,他一向很是在行。
这一次也不错。
本来一直不在状态的神医,忽然正襟危坐,直直盯着那根何首乌,大概是这只何首乌生得太是异相,我觉得,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神医都有一些微微的颤抖了。
我又看了一眼那何首乌,确实生得不错,物似主人形,它跟他那泛着光的主人都是一路的货色,有天生臭屁的精神状态,但是,很有可能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这一次李晖琢毕竟有备而来,所以,这只神医大概……
果然,神医将目光投向了李晖琢,中间还有两次,谨慎地看着那根何首乌,生怕他一眼不察,那东西会给人掉了包,或者是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神医啊,你这就是真相了,李晖琢这人,一但看出来拿捏住了你的软肋,他就会吃了你的骨头不吐渣的。
神医看来也就只是做药丸子神点,看人真的是很无力耶,追看何首乌的样子,让人一眼望穿他那点儿可怜的动机。神医有没有听过,“以其不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这句话,其实,我也是前天在李晖琢的书上才看到的,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但是他就不能暂时忍一忍,表现一会不争什么的精神状态吗?
神医有负我望,已经开始被李晖琢牵着鼻子走了。
所以,神医答应,用这株何首乌给我做一些解毒的药丸子。
他真的能药到毒解吗。
李晖琢姑且妄言之,我姑且妄听之了。
神医果然是被李晖琢很有节奏的纯情给骗倒,还信誓旦旦的附带了一个承诺,他配出来的药丸子不仅可以解除我这一次中的毒,而且还能生出免疫之力来,也就是说。下一次,我如果有幸还中同一种毒,那就会身从毒中过,片缕不粘身。呃,神医在世,果然是端的神奇。总让我有跃跃欲试地再中一次毒的想法。
他不会是在报复吧,还将这样的话反复地说来说去,不知道小孩子很会听风就是雨吗。当然,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但也不一定有什么抵抗力。也是很可能听风就是雨的。
这一次倒是李晖琢很有见地。阻止了神医的屡说不止。还警告他不要再说。然后,转过头来用同样的语气警告了我一遍,这个毒也是不能够中第二次的。因为神医制药的技术很神,说话的本事也就很神。
神医转脸看了一眼李晖琢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李晖琢面色严竣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低下头,盯着那根何首乌眼睛不断地放大放大,直到再也挤不进一点点的东西,全部都是何首乌。
李晖琢的贴身侍卫唤他,他没有听见一样眼里、耳里、心里就只有何道乌、何首乌。就差一点点他就要生吃了那何首乌。
那侍卫闭着眼长出了一口气,又耐着性子叫了他一声,才终于将他叫醒。
他乍然清醒之后,还后发制人,“怎么还愣着。我们快走吧。”
然后乐呵呵地抱着何首乌,当先走了出去。我和那侍卫一起翻了个白眼。
一根何首乌引发的血案啊。神医只是见到一根药材就心血上涌,气都喘不过来地跟着李晖琢的贴身侍卫走了。
这就同意了,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李晖琢只在这只何首乌身上允了他一点点须子的部分。不可谓不小气,但说到底这才像他,包了这么大一间酒楼吃饭,就很不像他。
所以,我们当然要坐在这里,将那些花得冤枉的钱,再伸冤之后拿回来,也就是这样的意思……能坐多久坐多久。
最后,还要神补一刀,他还拿了人家酒楼的一套紫砂壶,理由也很得当,我还得帮他承一半的罪名,听说那个东西与这何首乌是老乡呀,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李晖琢的意思是这只何首乌一见了是用自己老乡的壶身焙煮自己,就会流出至诚的心声,那便是极致的药引啊。而说到底这些也是为了我,所以,该背这个名声的是我是我、还是我。
这世上如此嚣张还不大担心生命安全的有将军这一类人也不足为奇。他什么时候不是大胜而归,如果有人想在他们面前得逞一次,就有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昨天,大街上人们议论的那位长得好,杀人也杀人又快又好的常胜将军好像就是他吧。爱好杀人人的将军?
李晖琢抬头,“这里的茶不错。”
我默声,我倒宁愿它不好喝,他喝不下去,要不然总老这么坐着,坐得我腰都疼了。
腹诽过后,瞧他那津津有味的样子,真想找点什么来麻烦他一下啊。比如他那么那么的臭屁,我要是能弄脏他的衣服什么的,他就会呆不下去。
恶性丛生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我倒满了水然后向他坐过去,笑容满面就像是春暖花开的样子。
努力地向他凑过去,还要装出天然的感觉。反正我现在也算得上是物以稀为贵,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麻烦到他,还差倾斜一点点儿的角度就够了。
我看了他一眼。
真是不巧,窗口飘进来了一只树叶,形状特别好看,所以我去看了,也直接导致我端杯子的手倾斜得有点大,这一次估计他会很狼狈,这看来是老天要他狼狈的,都不关我的事。这件事,有了老天爷的帮助真的是变得自然无比啊。
结果他……那个……啊……那个,他轻轻一步之间让开。
这家伙是不是饭也不吃专门和我作对呀。
那水竟然竟然洒了我自己一身。
我直起脖子哀号了一声。却没有引来他的同情心。
他很索然无味地看了我一眼,仿佛很是无聊,这种人真是该天杀的。
别小瞧我,哼……但是他根本就不瞧我。好像这家的水很好喝的样子。其实,这家茶楼的茶还真是不错啊。又香又润,话说谁家的茶不是又香又润,可是他怎么那么爱喝的样子。是只要是他花过钱的他都爱喝。真是的。
这种可以由金钱撼动选择的人,我才懒得理他。
相对平静喝茶中,时间就像一条长龙,被延进无限的时间里,还一直保持慢慢蠕动的姿态。这才是真正的折磨呢。
他取下了身上的披风披在了我的身上。这是还没有挥发干净的人情味吗?我要是一不小心相信了他才是真的傻呢。他能这样做完全是因为另有所图。
但到底是在图什么呢。
他好像是在等什么。
是在等那只何首乌变成大力丸,真是的,那种神药怎么能一天就做出来。如果真的能够一天就做出来,也就真的不能称之为神药了,那也就是真正的大力丸了。
这人真是的,当了将军还这么没有见识。竟然相信一个卖大力丸的,民众跟风也是不能说明问题的好不好。当了将军为人还这么幼稚,真不知道身为他的士兵的那些人,要熬怎样的日子。
我徐徐地瞪过去,目光穿过他面前的紫砂茶壶,还有他瞧过来的有如湖水般澄澈得可以怎么看得清湖底沙石一般的目光,然后,我那徐徐着去瞪他的目光也就不知道混去了哪里。
我还真是没用,不过考虑到我的对手是位将军的话,那也就有情可原了。长城也不是一天修成的。我总要修炼一些时日还能是他的对手。
终于,在他缤纷的目光中,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目光的那种光泽,但,那种光泽凝出的图案绝不是在瞪他,而是……而是在用一种倾慕的神色在看他。
我的眼神出卖了我?
被他叫得回神时,我正在怨恨不听话的眼神。
用这种眼神看他,真的是太不应该了,我干嘛要助长他的威风。
我该当是蔑视他的,那种蔑应该是很自然的,就像是我本身的一种傲然才好。
结果,想了半天,我终于下定决心将心里作弄出来的那种眼神滴溜溜地使出去时,刻意观察到的竟然是他不怒反笑的样子,云纹起伏的衣袖上光泽闪动,那样生生地交相辉映着他的笑意,虽然只是在静静地笑,可是,那笑竟像是有涟漪的余波一样一直在发散、发散。
我当然不能被他勾引。
我低头捂住眼睛,想当作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处。那什么,我得坐得直一点,最好直接从他头顶上望穿秋水,当然,那种状况也是很难发生的,就算是在我屁股底下垫上一本儒家十三经,也不足以将我撑到那种高度。
可是,当它是个美梦做做,也总还是可以的吧。比如,我终于可以在某日正儿八经地鄙视他一次,而且要他正正好好看到我那由衷瞪出来的一眼。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真的是太完美了,正当我的梦想还完美得可以挤出水那样鲜嫩时,却一下子夭折了。
我坐桌边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药丸子配好了。”
我不满,“只有一味药,而且何首乌也并不是什么经典解毒药。那个会有用吗?”故意拖来声音,将怀疑的意味表现得分外充足。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以指拓了拓杯缘,“但若是长了三千年的何首乌,就能解决一切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