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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明还是没和慕容泫一样,在秦萱家里用顿饭,慕容泫能够忍受这气味和院子里头闹腾的狗吠和鸭叫,还有那些难闻的味道,但是这些慕容明却不一定能够忍受。贺拔氏也不是个委屈自个的性子,若是像慕容泫那样客气有礼,老人家还会招待,但慕容明这种恨不得一双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的,贺拔氏只会抱着羊羔完全无视他。
最后还是秦萱把慕容明带到外头的食肆里头吃了一顿。
慕容治下,不说很好但也过得去,城中有人做生意,秦萱特意挑了一家最好的食肆,结果慕容明还是满脸嫌弃。她都不知道当初慕容明是怎么在行军中忍受下来的,她印象里头,这孩子也是别人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不怎么挑剔。慕容奎也没有在军中专门安排个庖厨给他做饭。
“日后我三兄那里要是呆的不好了,可以来我这儿。”慕容明不爱食肆里头的那些口味,给面子的随便吃了一两口就不动箸了,他这话说的和玩笑似得,秦萱也只是笑没有真的答应下来。
这根本就不可能。
她自从做了慕容泫的亲兵之后,除非她扯起大旗反叛他,不然这辈子走到哪儿,别人都会把她和慕容泫想在一块。
慕容明见她没当回事,气了一阵,但这口气在喉咙里头又慢慢的下去了。
“你不必担心没妇人的事。”慕容明看上去有些气鼓鼓的,似乎是觉得秦萱小看了他,“大不了我给你弄个就是了。”
“真的不用,多谢。”秦萱实在消受不了慕容明这样的好心。
慕容明直直看着她,过了会笑了一下,“那你怎么还接受三兄那么多的东西?每次出征回来,就会让你住到他府邸上,就连我想见你他都不让。”
这藏的和甚么一样,就算是亲兵,也算是过分了吧!
“……因为我在将军手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秦萱回答。慕容泫给她那些,自然不是为了要她忠心,她心里清楚。慕容泫那个人说什么,都不会因为赢得所谓的忠心,而去牺牲色相。
对慕容泫来说,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所谓忠心,他倒更宁愿手里攥些更为实际一些的东西。例如别人的前程性命之类。
“反正你们汉人就是嘴上会说,我说不过你。”慕容明觉得这么说来说去没意思,他令人结账,而后自己起来,径自向外走去。
两人这一次见面,是个意外,他走的也快。
只不过她不知道慕容明为何生气,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不过想不明白那就算了。
秦萱从席上起来。
晚上回到慕容泫府邸的时候,慕容泫早早的就从密道那边过来,这府中的乾坤也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的清楚。有一次慕容泫将府邸的密道给她看,她不看就算了,一看吓了一条。密道以慕容泫的起居室为中心,链接着几处厢房还有其他位置,甚至一条密道还直接通向外面。
更别提那些用来专门议事的密室了。这个府邸原先是从那些汉人士族那里得来的,那会的士族还不是眼下在江南穷的吃猪脖子肉的士族,家底颇为丰厚,这府邸也修建的很大,慕容泫原本不过是发现了这个屋子里头有密室和一些密道,结果他干脆就扩建了!
不知道外头那些人有没有察觉到他修屋子的时候挖出来的土特别多没有。
慕容泫长发披在肩上,眉宇含笑,似乎不知道白天里头的事。他将手里的油灯放下来,整理了一下身上衣袍的褶皱,伸出长腿就上了秦萱的床榻。
秦萱手里还拿着一卷书,慕容泫上了榻之后,鼻子在她发间轻嗅着。秦萱顿时伸手把他给推开,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洗澡了,为了防止背上的伤口化脓,她都不敢洗澡。只擦了擦。
今天白天秦萱才回了一趟盖楼家,帮着做了不少事,虽然回来之后用湿巾擦过了,但还是担心身上有股味道。
“怎么了?”慕容泫被秦萱推开,声音都有些发沉,傻子都听出他不高兴了。
“我都好久没有洗浴了。”秦萱恨不得把手里的竹简给糊在慕容泫的脸上。
她并不排斥慕容泫的亲近,慕容泫在床上热情万分,而且还十分照顾她的感受,几乎每次都很愉快,她不是什么老古板,自然也谈不上禁欲。只是她身上这么久没有好好的洗浴,真的不能没有半点介意的就和慕容泫来一场。
“你不是说我背上有伤,不能做这个么?”秦萱说着就看了身后的慕容泫一眼,这话是他说的,她也觉得背上的伤口难处理,干脆两个人都素了好长一段时间,今天倒是不一样?
“嗯……”慕容泫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小心翼翼的避开她的伤口。其实他知道她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剩下来的便是小心伤口突然恶化,和调理身体的事。
“我只是担心,你会不会被别的人给勾走。”他话语幽怨,听得秦萱都笑了。
有时候秦萱还真是觉得,慕容泫和她简直掉了个,他此刻就像一个多疑又担心的少女向情郎诉说着自己的担心。
这么一想,鸡皮疙瘩顿时冒出来了。秦萱差点没一个手抖把他给推开,不过幸好是没有,她手掌覆在慕容泫的手掌上。两个都是常年习武的人,掌心上有着一层老茧,老茧轻抚在手掌上,是一片粗粝的触感。
那感觉带着些许轻微的痛。
“哎,你竟然还担心这个。”秦萱话语中颇有些意外,她笑了两声,“你府中美人多的很,个个都比我要美上很多,甚至还细皮嫩肉,比我这个粗糙皮肤可好上不少。”秦萱说着也有些惆怅,要真是慕容泫想要爬墙,他家里头就有一片墙头等着他。
“那些人怎么能够和你相提并论?”慕容泫蹙眉,“何况那些人我一个都没有见过。”
外头送来的那些个女人,除了战败部落当做表明忠心的物品送过来的,其他的都是送到别处了。
“你啊!”秦萱听着他这话心里老大不舒服,她是懒得和慕容泫讲道理了,鲜卑里头就是奴隶制,到了这会都还没有完全转换过来,她要说啥,别到时候把他吓到了,“你说的这话还不如不说呢。”
“……”慕容泫抱紧了她的腰,抬眼看她,眼里一片无辜。
“……”秦萱是觉得有些头疼了,和慕容泫是说不清楚了,干脆这样还更好些,“那你打算把那些人给留一辈子?”她不觉得自己和慕容泫能够天长地久,可既然两人是这种关系,也没有必要让别的女人来分羹,尤其那些女人可是名正言顺的。
“段氏是打算留那么一两年就送回去的。”慕容泫想起折娜对他说,若是出去之后,想要嫁给秦萱的事来,心里和打翻五味瓶一般,很不是滋味。
“但是……”他顿了顿。
“但是怎么?”秦萱知道他口里的段氏就是折娜,“这个小娘子你没有难为她吧?”在秦萱看来,折娜小小年纪就被自己父亲送了出来,整个人还是活力十足很是男的,也不忍心她真的把青春都白白耗费在这里。
“她说,她若是出去了,就嫁给你——”最后一句话,是慕容泫咬牙切齿说的。
秦萱听到这话,差点一口口水呛在喉咙里头,“啊?”
“她当时就是这么说的。”慕容泫眯了眯眼睛,鼻子里头轻哼了一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既然这样多留一年也是好的,反正她阿爷也不希望早早看到她回去。”
慕容泫这话说的有些欠揍,秦萱乜了他一眼。
“反正我也是个女的,她嫁我不可能,你何必那么小心眼。”秦萱不知道慕容泫这个小心眼到底是怎么来的,难道折娜还能真的嫁了自己不成?
“可是她不知道。”慕容泫幽幽道,“你难道还不知道鲜卑女孩子的脾气,真的认准了,哪怕再难,她都要贴上来。”
“喂。”秦萱吐出一口气,“这种你还要嫉妒?”
“嫉妒?”慕容泫一听就笑了,笑声发沉,真是说不尽的*,“我怎么会嫉妒她?她有甚么值得我嫉妒的?”
话是这么说,但慕容泫这话还是只听听好了,若是当真,大可不必。秦萱现在看着慕容泫是,明明嫉妒的快要双眼发红了,还要死撑着。
“说起来四郎倒是有趣的很。”慕容泫幽幽道,说到自己的弟弟,他这会脸上终于是没有那些笑意了,一双茶色的眼睛里头发乌。
“他怎么有趣了?”秦萱顺着他的话问。
“呵呵。”慕容泫笑了两声,没有说话,“他从小到大都很任性,喜欢了就喜欢了,霸道的很。下次遇到他,小心些。”
“你还觉得只要正常的男人都不会喜欢我呢。”秦萱还记得慕容泫说过的那些话,如今他透露出几分慕容明喜欢他的意思,她要是信了才有鬼。
“……”慕容泫眨眨眼,过了好一会才开口“算我说错了行不行?”
“你说的也没错。”秦萱看了他一眼,她对于慕容泫的醋意觉得莫名其妙,但好歹他还知道控制自己,好歹没有出个什么事来。
“你生气了。”慕容泫抱住她死活都不撒手,话语里头很有几分撒娇的样子。似乎只要秦萱钩钩手指,他就立刻嗷呜一声扑上来。
“我还真没有。”秦萱一开始有些气恼,到了这会要是还和慕容泫讲究这些,只会把自己给弄得头大。还不如当做没听到这些话来的好。
“天晚了,睡吧。”秦萱懒得和慕容泫继续说下去,她俯身来,将烛台上的烛火吹灭。
内室里头立即陷入一片昏暗中,两人平躺在床榻上,盖着一条被子,秦萱倒是喜欢两个人一人一床,不过慕容泫说这样会露出马脚,幸好被子里头还准备了暖炉,不然会手脚发冷。
慕容泫一条腿过来,缠着她的脚不放。脚趾在脚底板上轻轻搔刮着,一副想要滚床单的模样。
秦萱脚底板上都是老茧,他这招只能失败。秦萱伸手拍了拍他,让他安静下来,顶着他几乎哀怨的目光,闭上眼睡觉了。
不是没有*,只不过她还没洗澡,才不在这种时候和慕容泫痛痛快快来一场,要是闻到什么味道,是尴尬呢,还是尴尬呢?
她这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起来的时候,和平常一样,身边是个空的。她起身开始准备洗漱,待会装模作样的去拜见慕容泫。
好歹是亲兵,虽然她这个人在慕容泫的将军府里头,有几次也是说走就走。但是次数也不好多,要是多了,恐怕又不知道会有人说甚么了。
外头的侍女们捧着温水和一些洗漱用具在等待。一开始她们还期待能够服侍这个郎君呢,谁知道夜里头是府中的美人去服侍,白日郎君自己把衣服穿好头发梳理整齐就出来了,根本就用不着她们。
原先还想着能不能触摸到这个郎君身上的肌肉,这下子可都是打了水漂了。
秦萱整理出来,那些侍女才将青盐和刷牙用的纸条送进去。
她清理好,吃了些东西就往慕容泫那里去。
慕容泫的居所是位于整座府邸的中轴线上,走过去还得花费一段时间,秦萱想着慕容泫这夜夜过来也是好耐心。
到了门口,瞧见两个卫士,秦萱对着两个卫士点了点头。
卫士直接让秦萱通过。慕容泫的居所周围守备较为森严,但对秦萱却是不怎么设防,甚至连禀告都省下来了。
秦萱进去的时候,慕容泫正在和人说话,秦萱瞧着一个鲜卑人跪在地上,慕容泫自己也坐在茵蓐上。
“那些人是带回了好几个自称是秦家人的人。”鲜卑话传来,听得秦萱浑身上下一个激灵。
要说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能够挑动她的神经,那么就是秦家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又听到慕容泫问,“那么他们是想要作甚?”慕容泫语气慵懒,手边靠着凭几,似是一只大猫坐在那里。
“小人抓了其中一个人拷问,说是那个人想要从这里找出中郎将的族人,送到龙城去。”鲜卑人答道。
秦萱走得近了,认出来跪在地上的那个人正好就是屈突掘,她和屈突掘并不熟悉,但两人好歹在慕容泫手下共事过,一开始没认出来,但走近了瞧得仔细些,再认不出来就不可能了。
“哦,既然这样,都处理干净了吗?”慕容泫丝毫不在意的问。
“回禀将军,都处理干净了,不管是龙城来的人,还是要带走的人,统统都处置干净了。”
“没有留下把柄?”慕容泫挑挑眉毛。
“小人令人在深夜里往那些人的房子里头丢了把火,门也从外头锁了,一个都没有走脱。小人后来看了看尸骸,一具不少。”屈突掘道。
他在玩心思上面比不过身为汉人的冯封,但是杀人就是他的拿手好戏了。要是在这上面还不能做的好,哪里还有脸,继续留在这里呢?
“很好。”慕容泫不将这几个人的人命放在心上,他听到秦萱的足音,抬头看到秦萱站在那里,脸色还有些不好。
“你来了?”慕容泫笑道。
“小人拜见将军。”哪怕外头都在传慕容泫和这个面容姣好的中郎将不清不楚,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装那么一下。
“起来吧。”慕容泫一边说着,一边让那边的人给秦萱把茵蓐给摆上。
“这事你做的很好。”慕容泫点头,“退下吧。”
屈突掘退下之后,室内顿时就安静下来,秦萱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心里头泛起了惊涛骇浪,到底是谁找秦家人,是不是她以前的那些族人,或者还是旁人。慕容泫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慕容泫一看秦萱,就知道她心里想些甚么,他令左右退下,等到室内只剩下两人的时候,他开口,“想问甚么就只管问吧。”
“那个秦家是……”秦萱抬起头眉头紧锁。
“就是那个秦家。”慕容泫笑了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宇文氏那里派人,去你家乡寻找你的那些个族人,至于找他们做甚么,自然是为了给你添堵。”慕容泫笑了笑,“为了日后的安宁,我已经把这些人都给处置了。”
慕容泫早就不将这些人命当回事,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何况那些人还是要和自己作对的。既然如此,还不如杀了了事,免得多出许多麻烦。
“……这……”秦萱从慕容泫的口里第一次听说宇文氏,“她是甚么人?”
“她是世子妃。”
“我和世子妃从来没有见过啊。”秦萱曾经见过慕容煦,但那也是远远的瞧了一眼,和慕容煦本人一句话也未曾说过,怎么世子妃想要对付自己?
“有些人害人不一定是因为你怎么了她,宇文氏是个疯女人,谁知道她会作甚么?”慕容泫鼻子里头轻哼了一声,“她脑子里头想的,也只有她自个才能明白。”
秦萱沉默了下来,慕容泫说的也没错,有些人还真的不是因为旁人惹到了他所以才害人,还是完全以为别人碍着他了。可是她碍着世子妃什么了?
“难道是因为上回的事?”秦萱想起自己上回跟着慕容泫去宇文部的时候,射死了宇文部太子养的鹞子。
“宇文氏和宇文普茹并不是一系。”慕容泫摇头,“宇文氏的阿爷虽然是宇文部的一个大人,但是和单于一系并不怎么来往。”
“那还真是莫名其妙。”秦萱想了一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人。
“我只是好奇,她是怎么知道你家中的事。”慕容泫看着秦萱,秦萱和家族之间关系恶劣,前生就看得出来,哪怕秦家被山贼给灭了,也没见着秦萱有半点的哀伤,甚至知道的当天夜里还多吃了几碗饭。
一个少女,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带着幼妹到外面投奔外祖家,若不是宗族之内太苛刻,恐怕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冒着风险上路。要知道那些路上的流民可都是吃人肉的野狼,一个少女还带着年幼的妹妹,不是被逼急了谁会愿意呢。
秦萱也奇怪宇文氏是怎么知道的,她族里头的事就连慕容泫她都没有告诉过,宇文氏这么一个和她连一面都没有见过的陌生人,到底是从哪里听说的?
“还有别人知道没有?”慕容泫问。
“我到了大棘城之后,只和阿婆说过。”秦萱道。
那会贺拔氏找到她,她也就将秦家的事挑着和贺拔氏说了。说知道也只有贺拔氏和盖楼兄弟知道。
盖楼虎齿如今在军中,盖楼犬齿倒是在家。
“看来是他们了。”慕容泫揉了揉眉心。
“甚么意思?”秦萱蹙眉。
“我意思倒不是他们故意和人说,只不过这种事流传出去也不难,我记得你家阿婆很喜欢和左邻右舍聊天?”
这个年纪的老妇人,都喜欢和老姐妹们说两句话,谁家里猫多叫了两声都能被拿出来反反复复的说个好几次。若是有心人去打听,还真的不难。
慕容泫想宇文氏也不知道秦萱的身份,不然照着宇文氏的脾气,一早就闹出来了,哪里等到现在。
“……”秦萱正坐着难受,干脆两条腿一盘,“那么就是世子妃故意打听了?还真是闲着没事做,她一个世子妃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事要做了?”
贵妇们也不是天天晒太阳,肚子饿了就喊一声让太监拿柿子饼来。贵妇的交际要比人想象里头的要多得多。
都忙成那样了,还别说慕容煦后院里头还有一堆小妖精等着她去收拾,却把时间花费在她的身上。
“好了,人也处置了,不管她打的事甚么主意,这会都不能如意了。”慕容泫对秦萱笑的温柔,似乎不管甚么事,到了他这里都不算甚么。
“谢谢你了。”秦萱对慕容泫道谢。
外头的人不知道她是个女孩子,但是秦家那些人哪个不知道,尤其她还干出在族人眼里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来。秦家人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们却不会那么想的。
“你我还要道谢?”慕容泫蹙眉,他坐了回去,侧开脸,又是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秦萱对着慕容泫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