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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鬼医仙逝,君无忧的情绪发生不易察觉的波动。
苏闲抬手抚上他的脑袋,动作轻柔的摸了摸,“我的君宝一个人在世间游荡了上千年啊,辛苦你了。”
君无忧传达的鬼医“遗言”,这说话的风格,也只有他老人家能驾驭。
她语气轻柔和煦,充满慈爱,哪怕有再多的怨气,似乎在这柔风的吹拂下都能散去,当初见到圣女领路人刘老,那双历经沧桑穿透古今的眼眸至今让她记忆犹新,尤其是因孤独和歉疚而对人世产生的浓浓厌倦感,仿佛利剑直刺心底,幸好君宝没有这般,否则她这跨越千年才相见的儿子面带厌容,恐怕她会直接呼出一个巴掌,扯着他的耳朵开始良母模式,灌输给他人生的美好。
君无忧没来由的后背一寒,眼角余光四下打量,没有发现寒意来源,便继续与苏闲说话,“无碍,如今君宝见到娘亲,倘若能再见到父亲,也算死而无憾了。”
“我会告诉你你父亲的下落,但你是不是也要告诉娘亲,崆峒印在你这不?”苏闲语气循循善诱,狐狸眼微微眯起。
不是她算计儿子,而是倘若儿子手头上有东西,她又不会抢过来,顶多问问安心罢了。
“崆峒印?不在我这啊,在鬼医离世后,我便四处开始游历,偶尔遇到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说我骨骼清奇,非收我为徒,拧不过他我便同意了,五年时间学成下山,他神神秘秘对我说有崆峒印在手,还保我长生,容貌永远保持美丽,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不加理会,他留书一封自此了无踪迹,里面竟然提到我会有机会见到转世后的你!娘亲的事除我与鬼医外无人知晓,那时候我还猜测过他莫不是仙人不成?直至千年时光过去,我始终不曾见到你,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当即派遣徒孙寻找东皇钟,希望可以得到你的下落。”
君无忧语调轻缓,绝无半分的欺骗念头,诚挚的目光直直望向苏闲。
这个消息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坏,只不过是又要大海捞针罢了。
苏闲倒也没抱太大希望,毕竟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可能总是发生,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扯着君无忧的袖子问道:“君宝,一个人游荡许久,可曾遇到了心仪的女子?”
嘎~
话题转变太快就像龙卷风,君无忧不由愣怔,下意识地摇摇头,“没有,我很早就隐居无忧林了。”
“为何?凭借我家君宝的容貌与才华,应该很受女子追捧才是啊。”苏闲不解。
闻言,君无忧的神情突然多出几分怅惘,数千年的时光早已将他的感情沉淀,平静得好似一滩死水,波澜不兴,除去对寻找爹娘的执念外,已经没有什么能勾动他的心弦。
此事真是说来话长啊……
他自幼跟在鬼医身边长大,学习医毒之术,中间还有段日子跟着鬼医的朋友学习天文地理,朝堂国策,排兵布阵,工巧匠事,同一帮老家伙们斗智斗勇乐在其中,生活过的倒是有滋有味,直至发现娘亲的画像,听闻娘亲幼年时代的“英勇事迹”,他深有感触,于是耍尽心机从鬼医那里坑到一幅画像,整日抱在怀中爱不释手,思考娘亲那般美好的善良的女子,究竟为何会抛下他,而鬼医避而不谈甚至有些嫌弃的父亲,又为何不阻止?
在他十几岁时,鬼医带他回到从前娘亲生活过的小院,娘亲的闺房内简洁整齐,因长年无人居住,故而处处蒙有厚重灰尘,他心血来潮,便将整间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顺带看看娘亲平日都是都看些什么书消遣时光。当他快要放弃时,在满书架的医术中偶然瞥见一叠厚厚的纸张,被塞在极不明显的缝隙中,好奇心的牵引下,他打开纸一看,入目的是极为潦草且抽象的涂鸦之作,画中人明显是男子无疑,却有一颗足足占了纸面一半大的脑袋,四肢都是圆滚滚的感觉,总体看上去让人觉得蛮可爱的,目光移到落款上,正是娘亲的笔迹和芳名,上书:此画仅留念今日之事,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鬼医走进屋内,瞥到他手中的画,不由得呵呵一笑,不同于往日的皮笑肉不笑,而是开怀大笑,经过询问他得知,画中这个男子是他的父亲,一只拱走鬼医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的猪!
鬼医仙逝前曾经告诉他爹娘当年死去的真相,他仿佛能看到一个刚生产完的虚弱妇人,满眼不舍地将孩子交给他人,自己挺起笔直的脊梁,步伐坚定的朝自家夫君走去,浑身散发凛然的霸气,用最后一击夺取敌人性命,带着对孩子的不舍离开人世。
那一刻他内心触动,所有的怨与不甘烟消云散,将娘亲视为最美最重情义最慧外秀中的女人,立誓如果娶妻,定要以娘亲为标准!
带着坚定的信念,君无忧游走在世间,当过潇洒的江湖侠客,做过妙手回春的神医,亦以宰相身份进入过朝堂的权力巅峰,在此期间即便有不少女子主动接近他,却因为不符合标准,最终捧着破碎的芳心默默在角落神伤,而君无忧看遍了人生百态,黑暗与光明他都逐渐漠然,对滚滚红尘产生了倦怠,索性寻了一处山林,过上隐居世外超然生活,实在无聊就收几个徒弟,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徒弟们的痛哭哀号声中,慰藉他那颗缺乏家庭关爱的心,若是连‘教书育人’都不能带给他快乐,干脆饮一杯毒酒直接下黄泉,也算对这漫长寿命的解脱,前提是他已经找到了自家的娘亲!
是以追根到底,似乎该怪苏闲的影响太深,把自己儿子的择妻标准硬生生太高了许多,让原本就继承她冷淡性子的君无忧更加冷了。
苏闲见他一副往事莫提的表情,也不逼迫,因认儿子的激动被暂时抛到脑后的大哥苏御终于被记起,她问道:“是不是有一个仪表堂堂,名唤苏御的男子来找过你?”
君无忧指尖抚上下巴,垂眸思虑半晌,颔首道:“的确,他说来邀请我去冷家圣女的继任大典,不过我没有兴趣,就拒绝了。”
不等苏闲开口,东方酌惊诧道:“你竟然拒绝了!看来你果然不问世事多年。”
“难道我有必须去的理由?”看对方如此惊讶,君无忧是截然相反的淡定。
容访俊容含笑,声音温和道:“闲儿,也就是你的娘亲,就是冷家那位五百年一出的纯血脉圣女,而来找你的那位男子,是她的血亲大哥。”
“哈?那岂不是我的大舅?”君无忧顿感无语,事情似乎不太妙。
苏闲见他神情有细微变化,心中猛地一沉,暗忖大哥性子坚韧,又对自己极为关怀,倘使被拒绝,定不会轻易放弃,而是缠着对方直至达成目的。所以君宝因为不耐烦,不会将大哥给杀了吧?亦或是关到某个陷阱中任其自生自灭了?
思及此,她惊出身冷汗,急声道:“苏御如今在哪?”
君无忧挠挠头,讪讪一笑道:“娘亲莫急,我没有杀他,不过……不过我怕他一直烦我,就把他骗到了海上国家——锦荣国。”
“理由?”苏闲语气淡淡,大哥不是傻瓜,相反他还很聪明,之所以会上当肯定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而这理由十之八九与她脱不了关系!
果然,只听君无忧哂笑道:“其实我也不完全是骗他,圣女接受传承是会冒有风险的,稍有差错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的后果,而锦荣国有一宝物——灵珠,其中蕴含的灵气可以对圣女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我说如果他能拿到灵珠,就应下他的邀约。”
“宝物?国家的宝物?锦荣国怕是不会轻易拱手送人的,苏御兴许正在谋定而后动,又因海上交通不便,谨慎行事故而没有给你爹娘写信,阿闲可以暂时放心,他应该没有危险。”容访拍拍苏闲的肩膀,凤眸沉稳宁静,无形中定下她的心神。
东方酌凝了凝眉,确实从未听说过什么海上之国,心中不由担心,面上却不能表露,免得激起阿闲刚刚平复的心情,状似无意地问道:“阿闲,你打算怎么办?”
苏闲立时神情严肃,语气笃定道:“去找大哥,他为我而去,我又岂能弃他不顾。”
话落,她出手迅速,捏住君无忧的耳朵,阴森森道:“臭小子,连你舅舅都敢骗,鬼医到底教给你了些什么?”
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毫无预兆,快如闪电,君无忧愣住,回过神来已经疼得呲牙咧嘴,心中却十分安详,娘亲对他并没有生疏,这是最让他欣慰的了,遂哀求道:“娘亲手下留情,孩儿再也不敢了。”
“哼,算你小子识相。”苏闲松开手,自始至终容访与东方酌都是默默观看,并没有制止的意思。
直至苏闲气消,东方酌神情若有所思,再开口已经有些思维紊乱的感觉,“阿闲,君无忧是你的儿子,天机老人是你的师父,而君无忧又是天机老人的师父,所以你该称呼他们什么呢?”
这个绕口的问题让苏闲呆若木鸡,着实头痛,谁能想到会出现如此乌龙的事情呢,她此刻深深意识到,现实往往比小说更狗血,没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
然而事情远没有结束,容访又在她摇摇欲坠的小心肝插上一刀,“闲儿你是君无忧的娘亲,且收了闲人公子冷东阳,而神算子是他的祖父,君无忧是神算子的师父,你如何理顺称呼呢?”
“……”苏闲彻底无语凝噎,唯有泪千行,这种复杂的心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看出她此刻的窘境,君无忧挺身而出,转移话题道:“娘亲,你如今的境况如何?”
“尚可,我现在名叫苏闲,是无钱门门主,天机老人的弟子,苏家老幺,冷家圣女,等到满十六岁就要继承圣女之位,不过……”沉吟片刻,她继续道:“不过我是纯血脉圣女,天生带奇毒,十五岁时耳后会出现凤凰图案,之后每月十五都要忍受都发的痛苦,若不解毒活不过而立之年,且不能孕育子嗣,只有得到七个至阳男儿的精元,才能够彻底解毒,现在我已经有了四个男人,其中就包括你的父亲,他也有前世记忆。”
“……”君无忧被庞大的信息量惊住,但他毕竟活了上千年,见过许许多多奇怪的事,甚至他本身都是不符合寻常人认知的存在,是以时间不长,他便恢复如初,反倒对苏闲表示理解,尤其他辛辛苦苦熬过漫长岁月找到的娘亲,绝不能让她因毒而亡!
容访面上维持笑眯眯的模样,风轻云淡道:“我是闲儿的男人,算是你名义上的父亲。”
君无忧只觉额头滑下几道黑线,不打算理他,若是承认了那还了得,岂非要叫七个男人父亲?
眼前少女亭亭玉立,美艳的面庞晕上层柔和的光芒,千岁高龄的男子叫十六不到的少女娘亲,怎么瞧怎么诡异,但他乐意,千金难买他乐意!
“娘亲,我想去找父亲,鬼医只给了我一幅你二人都在其上的画,但父亲的面部被水浸过,已经模糊不清,所以我想亲眼看看父亲的模样。”
苏闲摸摸他的脑袋,语气温柔似水,应道:“嗯,他应该会很高兴见到你的,你父亲现在叫冷东阳,人称闲人公子,你下山后先帮我办件事,办完后再找他也不晚。”
“娘亲开口,孩儿哪有推辞之理,只管说就是。”君无忧语气旦旦,就差拍着胸脯立军令状了。
“钰翊国国君如今缠绵病榻,昏迷不醒,靠药蛊勉强吊着一口气,你去替他治疗,而我去找回大哥,咱们最后在你父亲那里汇合。”苏闲冲容访递过安慰的眼神,得到对方感激又含情脉脉的回视。
君无忧毫不犹豫的同意,通过一系列的对话,他发现容访已经抱得美人归,而东方酌正在追求自家娘亲,显然还没成功,他要是治好钰翊国国君的病,算是变相卖了容访一个人情,还能在娘亲心中留下好印象,何乐而不为呢。
他先去钰翊国皇宫救人,然后再去娘亲的无钱门看看,最后去找父亲,秉烛夜谈一番,二人详细聊聊,究竟父亲怎么追到娘亲的?对娘亲的奇毒怎么看?
苏闲从容访手中接过一块令牌,又从自己的袖中摸出块令牌,一起递给他,温声道:“凭借白色的这块你可以进入钰翊国皇宫,只需向皇后阐明来意即可,不会有人横加阻碍。至于金色那块,你能够用它调用我无钱门的资源,你许久未下山,对世事不太了解,可以问问无钱门的人。”
“多谢娘亲。”君无忧听出她语气中的关怀之意,心中温暖,笑容愈发灿烂。
苏闲看着面前腻着她的男子,这个不曾享受过母爱的高龄儿童,不禁心中一抽痛,对他生了几分愧疚,何况眼下君无忧对她近乎于百依百顺,遂道:“君宝,娘亲今晚亲自给你做膳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作为一个肉食者,她对于没有肉的生活简直忍不了,连日赶路已经断了她多日的肉,立即问道:“君宝,你这里可有生肉?”
君无忧摇摇头,无奈道:“昨个儿还有,今天没了,娘亲若是需要我便去给你猎点来。”
“不必,你和娘亲呆着就好,我们好好聊聊。”她凤眸闪烁流光,夹带丝丝慈爱,侧首道:“容,四师兄,打猎就交给你们了,快去快回,今晚吃顿丰盛的。”
“好。”
“嗯。”
二人应声,身影往院外走去,如今苏闲找到儿子,正心潮澎湃,他们不会不识趣的打扰母子二人联络感情,而且趁着打猎之际,东方酌打算向容访咨询一下追妻之道,他如今和苏闲没有丝毫男女之情的进展,虽然面上没有表现,但心中却是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
在无忧林呆了三日,按照君无忧的指引,三人来到码头,坐上一艘专门往来于海上之国和陆路的大船。
船只由著名的机关师打造,安全程度极高,船长与船员皆是经验丰富之人,因而在这片不太安宁的海域极少出事故,只除船票价格较贵外,其余的设施也算让人满意,待人全部到齐,白色的大帆张开,迎着海面刮来带有淡淡腥味的海风起航。
女子在船头甲板临风而立,身着一袭艳丽的红色裙衫,恰当的裁剪衬得她身形修长,腰肢纤细,布料是上好的扬锦,袖口处点缀金色流云纹,裙摆绣有黑色丝线勾勒的彼岸花,在风中摇摆,青丝挽成华贵高雅的髻,余下的发丝飞舞,恰是个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她眉色清浅如远黛,眼睑涂着淡蓝色,一双凤眸恍如天山的池水,清澈而冷冽,黑色的眼线将眼角勾出妖娆弧度,透露出妩媚风情,两相交融散发致命的魅惑,冷艳而妩媚,琼鼻轻点,那张朱红的檀口润有盈盈光泽,饱满而晶亮,让人渴望一亲芳泽。
船舱中走出一蓝衣男子,身后背着一把大刀,黑发随意用红绳扎起,垂于两鬓的发丝调皮的逗弄着面颊,他抬手拨开发丝,露出张俊美无俦的面容,见到女子的身影时,微蹙的剑眉逐渐平复,星眸顿时炸裂璀璨星光,唇角不自觉勾勒宠溺的弧度,脚下加快步伐,停住在她身侧,满目的不羁化作柔情春水。
“阿闲,今日海风有些大,不在房间里呆着,怎么出来了?”男子语气渗着不易觉察的担忧,抬手为她理理额际的碎发,动作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