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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玦盯着这行字看了足足十秒。简简单单一行字,他却需要努力地去逐字理解消化。
遇见一个信息素契合度高的人已经很难得,遇见一个信息素契合度百分百的人更是千载难逢。
而楚玦现在不仅遇到一个信息素契合度高的人,而且这个人跟他信息素契合度百分百,甚至这个人还是他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
概率这么低的事情,居然也给他遇上了。
更离奇的是,这封匹配结果报告邮件很短,上面只写了时钊一个人。
他就是想找个信息素契合度没那么高的,也没有人可以选。
楚玦静默了一会儿,点开通讯器,决定问一问配型中心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们确定没出问题?”楚玦皱着眉问,“为什么只有一个人?”
按照配型中心宣传广告的说法,应该会有好几个,供人挑选才对。
大多数人去配型中心进行匹配,都会得出好几个结果,信息素契合度由高到低排列下来,还会附上联系方式。
“是这样的,匹配结果报告是没有办法规定。信息素契合度低于60%的结果,不会在我们最终给出的报告中呈现。”对方是个甜美的女声,耐心地跟楚玦解释,“您的这种情况,很可能是我们仅仅匹配出一位与您信息素契合度高于60%的alpha,所以您的报告上只有一项匹配结果。”
“我知道了,谢谢。”
切断通讯后,楚玦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为什么偏偏是这个……”
如果是其他人,楚玦大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跟人谈条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出一个双赢方案。
可偏偏是时钊,他从研究所带回来的小alpha,他的学生,他的队友。
配型中心给出来的结果,只是信息素匹配的结果,无关任何其他因素。信息素契合度是基于理『性』和数据而言的,更多的是在说明信息素的匹配程度,而非两个人本身的匹配程度。
信息素契合度固然重要,但并非选择伴侣的唯一考虑因素。事实上,大多数人对于伴侣信息素契合度的要求,也仅仅只要求60%以上。
也就是说,这玩意不是决定因素,他不能凭借信息素契合度就去要求时钊什么,这样做未免太过自私。
楚玦再一次将目光放回匹配结果上。
这封简洁的匹配结果报告邮件下面还有一行字。
【匹配信息样本源自帝国研究所数据库,配型中心暂无法提供联系方式,请谅解。】
还要什么联系方式?这人就在他眼前晃悠呢。
“你怎么还没走?”楚玦一见时钊就头疼,不仅头疼,他还发热。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问他,“任星蓝给你批了多久的假?”
时钊选择『性』地回答了前一个问题:“等你好一点我再走。”
“好一点”是个很主观的概念,而且这个“好”字的标准是由时钊来定的。时钊在这方面尤其固执,而楚玦没法说服他,因为他确实情况不稳定。
时钊在这里,他好不了,时钊不在这里,他更好不了。
横竖都是无解,故而楚玦也没执着让他走。
毕竟时钊呆在这还让他舒服些——不仅在于他的信息素,而且在于时钊从小独立到大,各项生活技能都具备,比机器人做得还好,至少楚玦懒得动的时候不用靠喝营养『液』过活了。
时钊做这些事完全没有怨言,相反他乐于做这些事。
有时候楚玦忽然信息素不稳定,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偶尔会无意识地咬唇,不耐烦地扯开上面两颗扣子,全身都泛着漂亮的粉『色』,呼吸起伏间都带着轻微的躁动。
然后时钊会走过去用信息素安抚他,看他在柏木香中平静下来,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可是时钊一想到,这样的场景可能会属于另一个alpha,这些事可能会是另一个alpha来做,他就会感到相当烦躁。
而楚玦很有可能今天就会跟另一个alpha见面。
昨天跟着楚玦去的那一趟,时钊已经把配型中心那一套流程熟记于心,他知道配型中心今天就会给楚玦发匹配结果,里面会有那些alpha的联系方式。
楚玦向来是个行动派,今天得到联系方式,就会直接去联系。
时钊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今天比平时更加粘人了,一直跟在楚玦左右,并为自己的行为冠上一个理所当然的名头,说是要帮他稳定信息素。
其实他就是想看看,跟楚玦信息素契合度高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一整天下来,时钊寸步不离地粘着楚玦,然而,他从早上一直等到下午,什么都没有发生,楚玦甚至完全没有出门的意思。
下午的时候,楚玦想去客厅拿点东西,一回身差点撞上时钊。
“想问什么就问。”
楚玦看他欲言又止一天了,粘人也粘了一天了,“疑『惑』”两个字几乎要写在那张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了。
楚玦有些好笑地说:“再憋下去,是不是连我上厕所你都要跟着?”
时钊抿了抿唇。
虽然他没想着要瞒,但他做得是有点过于明显了。
“现在已经这个点了,”时钊违心地问,“你怎么不去见面?”
楚玦听到这个问题,神情复杂地打量了时钊一番。还见什么面,人就在他面前。
“不去了。”楚玦说。
时钊眼中闪过一道光亮,随后又皱了皱眉,“那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楚玦轻飘飘地反问了一句,语气不像在回答时钊,倒是像在宽慰自己。他头也不回地往卧室走,朝着身后的时钊挥了挥手,“死不了。”
说着“死不了”的楚玦走进房间就开始一个人发愁。
他再次点开匹配结果,看一次感叹一次这个小概率事件。他盯着这个匹配结果出了神,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一旁的搜索框里输入了“摘除腺体”几个字。
他的动作停顿了几秒,随后又多输入了几个字,将其扩展为一个完整的问题。
他还没将这个问题浏览完全,放在一旁的通讯器忽然闪了闪。他看了一眼,是来自于嘉泽的通讯。
“前天联系不上你,”于嘉泽问,“去哪了?”
前天就是楚玦丧失意识的那天,他不记得于嘉泽有联系过他,可能是他在神志不清的时候不小心点了拒绝。
“在家。”楚玦说,“可能没看见。你找我什么事?”
“你怎么了?我听说你情况不太好,然后你们队里那个面瘫让我自己过来问你。”
于嘉泽跟楚玦是十多年的老朋友了,楚玦信任他,自然也不会瞒着他。
“还好吧,信息素异常波动,t值回升,简单来说,就是我应该找个alpha。”
这个“简单来说”只是说来简单,楚玦远没有说起来那么轻松。
“你去配型中心了吗?”于嘉泽大致了解情况,觉得这事似乎不难解决,又说,“找个alpha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去了。”楚玦无奈地说,“匹配结果是时钊。”
于嘉泽那边沉默了几秒。他见过时钊。他至今记得这个alpha的眼神,冰冷,慑人,即使是在平视,也给人一种他在俯视的错觉。只有在看楚玦时,他的眼神才有所不同。
“那你们信息素契合度多少?”
“一百。”
于嘉泽声音拔高了一个度:“再说一遍,多少?”
楚玦重复了一遍:“一百。”
“这数字……”于嘉泽咂『摸』几声,“那岂不是你们上几次床就能解决问题了?”
“几次?”
“我怎么知道?看情况啊。”
“我以为你都知道呢,”楚玦挑了挑眉,“那你说那么轻松?”
于嘉泽干笑两声,“别啊,我认真的。”
“——说不定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一直找不到理由,不好开口。”
“他不会。”楚玦不假思索地反驳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们刚认识第一天的时候,楚玦就告诉过他银翼舰队的规矩,还提醒他不要随便带omega回来,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动『荡』。
很快楚玦就发现这句叮嘱实属多余,时钊的私生活完全不需要人『操』心,他甚至从来不思考这方面的问题。
“别小看信息素契合度。至少它能说明身体的契合度。这个世界,因为信息素契合度先走肾后走心的故事可不少。”
“再说了,”于嘉泽回想起那个alpha的眼神,不由得轻哼两声,意有所指地说,“有时候,omega对alpha的吸引力,可不止在于那点信息素。”
然而楚玦压根没考虑于嘉泽给的建议,转而问道:
“——摘除腺体怎么样?”
“楚玦,你疯了?你是个健康的omega,这种问题你也问得出来?”于嘉泽震惊完,毫不客气地说,“摘除腺体仍然健康的人比率有多低,你不会不知道吧?”
楚玦自知问了句废话,苦笑道:“……我知道。”
……
与于嘉泽的通讯切断后,楚玦躺着思考了一会儿人生,忽然又翻身起来,往阳台走去。
时钊见他又出来了,奇怪地问:“去哪?”
“抽支烟。”楚玦扬了扬手上的烟,半开玩笑地问,“可以吗,管家?”
听见最后两个字,时钊微微一怔,将它们仔仔细细地回味了一番。他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好。”
楚玦没有烟瘾,在基地的时候鲜少抽烟,极其偶尔才会挑个没人的时候,在没人的地方抽一支。
而这种时候,一般是他心情不太好,比较烦的时候。
时钊皱了皱眉,走进房间,环视一圈。楚玦的个人终端没有关闭,他稍稍走近一点,就能看见上面打开的页面。
然后时钊看到了匹配结果,也看到了最上面的那一行字。
匹配结果无疑说明了一点:全帝国上下,跟楚玦信息素契合度达到100%的,只有一个人,名字叫时钊。
时钊像是忽然染上了阅读癖,将这个页面从头到尾、逐字逐句地看了三遍。
完完整整地阅读了三遍之后,时钊才确定了他得出的这个结论——
没有其他alpha。
有且仅有他一个。
突如其来的馅饼砸中他的脑袋,他懵了好一会儿,窃喜涌上心头。
他一直不想看到的事,原来根本就不会发生。
这种被选中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他就看到了匹配结果旁边的页面。
楚玦的个人终端上,还有尚未删除的搜索记录。
【摘除腺体的危害】
【摘除腺体术后损伤多久恢复】
【摘除腺体后未致残的成功案例】
时钊只扫了一眼,脸『色』便沉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楚玦走进来。
刚走进门,就感受到一阵极强的低气压。
注意到时钊的神『色』,楚玦动作倏地一顿。
“怎么了?”
临时标记还没有淡去,他们的信息素仍然彼此联系。omega能通过这些联系感知到自己的alpha的情绪。
楚玦明显地感觉到时钊在生气,周遭气压低下来,连带着信息素都给人一种可怖的压迫感。
楚玦莫名地有些心悸。
“你想摘除腺体?”时钊的声音冰冷如寒霜,让人心生畏惧。
他分化时间短,不代表他完全没有常识,他知道摘除腺体意味着什么。
“那个啊,”楚玦一听就知道时钊是看到了,他承认道,“我随便搜搜。”
楚玦不会傻到真的去摘除腺体,他搜完就差不多放弃了这个想法。摘除腺体的致残率太高,而他还有事没做完。
“为什么搜这个?”时钊咬牙说道,“我说了可以帮你。”
“你知道临时标记太多次,会对你自己也产生影响吗?”楚玦摇摇头,“把自己也赔进去,好人不是这么做的。”
时钊又听见“好人”两个字了,但是他这次没反驳,索『性』自己把这顶帽子牢牢扣在头上,“我已经做了,就要做到底。”
“我不知道多久能好,”楚玦哑声问,“你帮我一辈子吗?”
“有什么不可以?”时钊反问道。
时钊根本不怕所谓的“影响”,他巴不得这个帮忙期限更长一些,越长越好,这样教官就不会属于其他alpha,就可以跟他绑在一起,直到生命最后一天。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小alpha。”楚玦低头笑了下,他往门边一靠,漫不经心地道,“但是年纪轻轻,别这么早说一辈子。”
时钊刚刚回答得太快,太不假思索,完全没有经过思考,就像一个十八岁少年的冲动之词。
时钊眸『色』一暗。
气氛开始沉默,房间里霎时寂静无比,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终于,时钊开口打破沉寂。
“那就两个月。”时钊迂回地给出一个时限,“我帮你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长,说长不长,带来的影响也不会很大。
对楚玦而言,这绝对是一个足以令他动摇的方案。
两个月,可以给他一个缓冲时间。
他可以用这个时间,适应所谓真『性』发.情,寻求其他解决方案。
而且,医生说无法预测信息素稳定下来的时间,也就是或快或慢皆有可能——两个月就稳定下来的可能『性』,并非为零。
但同时还有最糟糕的可能。
如果两个月只是死缓,他无法适应,也没有其他方案,更没有稳定下来呢?
楚玦问:“如果两个月我也好不了呢?”
“你会好的。”时钊笃定地说。
因为两个月过去,他还可以再给两个月。
在时钊心里,时限不是两个月,而是一辈子零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