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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师哥说来人了,李得一立马攥紧了手中的军刀,不自觉地凑近了“悍马”,随时准备上骡迎战。小刘医官抬起头,望向了大路的北面。
在夜幕下,来人渐渐露出了身影,是威北营前来接应的人马。小刘医官冲着北面挥挥手,他已经看到了肖五。两帮人马汇合到了一起,李得一也走过去热情地与自己熟悉的人打招呼。
李无敌紧跟在李得一身后,好奇地仔细打量着这支人马。这次是李把总带队前来,总共带了两千一百人的队伍,除了少量三百步兵,其他人全是负责搬运的民壮,没带骑兵,还赶着两百多辆板车,都使驮马拉着。威北营的骑兵年前一战元气大伤,骑兵训练耗时又长,至今还不能形成战力,所以这次李把总并未带骑兵前来。
小刘医官仔细巡视了一圈,最后走到李把总身旁,两人单独来到一处安静的地儿,小声商议起来。“李把总,你怎么亲自来了,你这身体恢复了?”小刘医官关切道。李把总笑呵呵地说道:“没事,让小医官惦记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再不出来活动活动,就要养废了。去年在营中休养了一年,看着兄弟们拼死在外作战,我心里难受。趁着还有点力气,这回我就亲自带队来了,怎么也得为咱们威北营再出出力。”由于天已经黑了,小刘医官只能运起神目通,仔细辨别了一番李把总的起色和精神,发现经过这几天的急行军,李把总脸上也并没见萎靡,只是稍稍有些疲惫,也就放了心。
李得一这时也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李无敌。见了李把总,开口就问道:“李把总,你亲自带队来啦。怎么这次来的兵士很多都脸生的紧?”李把总解释道:“他们都是最近才招的新兵,咱们人手实在不够用了,临时拉他们凑数来运这批盐货,他们现在作战还不行,但干点力气活还是可以的。定北县那块儿,所有还能下地干活的男丁都被派去种地了。咱们剩下的那点老底子精锐都守在城中不能轻动。没别的办法,这趟盐货关系到咱威北营两三年的生计,必须得有战兵沿途护送,我只好硬着头皮拉着这些新兵蛋子出来走一趟了。”
李无敌听了这番话,忍不住就“哼”了一声。李无敌自以为控制住了音量,可他别看长得瘦干干的,还满头黄毛,一副受过饥荒的样子,其实他那嗓门大着呢。刚一哼完,李把总就听见了,扭头瞥了一眼,问道:“这是又救了哪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咋给他穿这么好的衣裳?还有鱼鳞甲?不对,他身上这甲衣可是上等钢甲!这是谁家的公子哥?咱们新绑的肉票?能换多少枚银钱?!”李把总这话不小心暴漏了,威北营曾经还干过这种黑暗的勾当。
张了张嘴,李得一刚要开口帮李无敌解释解释。小刘医官先说话了:“这是我未来的小舅子,镐安城守备李家的幼子。”李把总听了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尴尬地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哈哈,那这小子以后就是咱威北营的贵客了!哈哈哈……”
李无敌学过兵法,也被师父和家中长辈往脑子里硬塞了不少学问,更因是天生神力,一身武艺在同龄人中也罕逢敌手。就这么个含着金汤勺出身,天赋异禀的天才儿童,偏偏记不清这些家长里短,家里见了亲戚该叫啥,他是一个也叫不上来,每每只能靠哥哥在旁边提醒。可是现在他哥哥不在身边啊,所以这时,李无敌完全没理解“小舅子”这个称呼的含义是什么,只当是小刘医官又给他起了个绰号,只能先把话憋住了,等待会儿去问问姐姐。
小刘医官与李把总商讨了一阵,然后就把众人分成了两拨,一拨负责把盐货装车,另一小拨人开始生火做饭,这么多的人不可能到三十里铺买饭吃,必须吃自己带来的干粮。李得一冲着“四眼”两口子一使眼色,“四眼”会意,唰就窜出去了,屁股后面跟着它媳妇,两只狼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当中。
不消说,当晚一行人又有了烤兔子和野鸡吃了,由于人太多,最后李把总只好把兔子肉切了块,每个灶里放了一块,让兵士们人人都沾了沾肉味,喝了口肉汤。
吃饭的时候,李无敌忍不住问姐姐道:“‘小舅子’么意思?”李秀鸣听了这话,顿时红了脸,好在天黑,虽然有灶火照着,别人也看不出她此时脸已经红透了。李秀鸣带着颤音说道:“有人叫你小舅子了?是那个刘益守这么教你的?”转而又道:“他真是这么说的?他……”话一出口,李秀鸣就惊觉自己失言,连忙捂住了嘴,任弟弟怎么问再也不开口了。只是那俏脸上,显出来止不住的欣喜,却又转瞬而逝。此刻在李秀鸣眼里,这个刘益守本事高强不说,人也潇洒俊朗,心中对其也有几分赞赏。
歇息的时候,小刘医官还特意过来了一趟,问李秀鸣要不要去庄里找个宽敞的屋子歇息,他可以安排。李秀鸣这会儿知道了他的心思,哪还敢与他当面交谈,只是让李无敌传话答复道:“姐姐说,她也是将门之后,兵士们吃的苦,她也吃得,劳小刘哥哥费心了。”李无敌生硬的把姐姐吩咐的话刻板的背了一遍,小刘医官点点头,把手中早已备好的新锦被交给李无敌,掉头回去歇息了。
一夜无话,三更天,小刘医官就早早起了,按照与李把总事先商议好的,开始让人拾掇早饭,以便早早的启程往回赶。李无敌也早早的起来,来到小刘医官面前,问道:“能上阵不?”小刘医官把手中的活计一放,说道:“昨天没来,今天他们也该来了,这么大宗的盐货买卖,王守备麾下的缉盐队不会放过的,耐心等着吧,此处离洛都城只有三十多里路,他们很快就到。”李得一凑过来,把脸故意摆出个忧愁的样子说道:“临战焦躁可是军中大忌,没上过阵的毛孩子就是不稳沉。你这个样子,待会儿打起来少不得要俺看顾,不然万一折在阵上,俺可没法跟嫂子交代。”
李无敌小脸唰就红了,强辩道:“我很强!”李得一挑着眉毛,轻佻道:“哎呀,哎呀,嘴上的能耐算不得本事,打起来才知道。也不知道谁这么强啊,前几天才败在了俺的手上。”李无敌被李得一堵得说不出话来,气鼓鼓别过脸去,不说话了。小刘医官脸一冷,沉声喝令道:“你们俩都好好去准备,把你俩的兵器,甲,战马都准备好,不然待会儿出了事儿,可别怪我不讲情面,按军法处置你俩!”
李无敌长这么大,除了自家哥哥和姐姐,就服他师父,别人那是谁也不服,在家更是没少顶撞父亲。他师父本领极高,俱五通境大成,而且是五通能俱成,一身的本领深不可测。可如今对着小刘哥哥,李无敌也是打心眼里佩服,他师父本事虽然大,可已经五十多岁了,小刘哥哥看着不过二十一二岁,就已经修成了一种通能,假以时日恐怕比自己那师父都要厉害。更何况李得一那天还跟他讲过,小刘哥哥战阵上的本事更是厉害,几次把突辽精骑打的落花流水。是以小刘医官虽然冷着脸下了命令,李无敌却高高兴兴地领命而去,情绪转变之大,让旁边李得一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边李无敌高高兴兴地走了,李得一凑到师哥面前,小声问道:“师哥,这次咱们要打多少人马,你心里有数么?”小刘医官对着师弟也不隐瞒:“这次打的是王守备新成立的缉盐队,里头可能还夹杂一部分他麾下的精锐人马。若是我所料不错,两千人最少。毕竟这回咱们的货也不少,而且咱们冒充了崔家子弟么,来头也大,人少他怕吃不下去。”李得一略一寻思,说道:“师哥你说会不会是那个赵大官人故意走漏了咱们的消息?”小刘医官道:“他还没那个胆子,洛都城如今是王松城的地盘,这么重要的时刻,城中的风吹草动肯定瞒不过他王松城。这位守备即将拥立新君登基,在此时居然还不忘让自家子弟劫掠过往的豪商以充府库,真真是丧心病狂了。此人干大事而问鬼神,见小利而忘义,真是白瞎了手下那些精兵猛将。去准备着吧,这一仗恐怕不会太轻松。”李得一听了师哥的话,认真的到一旁准备起来。自从李秀鸣加入到队伍当中,“悍马”就一直在李秀鸣那匹胭脂马身边晃荡,现在胭脂马知道这头骡子的厉害了,也不敢躲避,更不敢给他脸色看,只能老老实实站在那儿任由“悍马”使坏。胭脂马被欺负得都要撑不住了,这时候李得一要准备作战,过来把“悍马”牵走了,“悍马”一走,那匹胭脂马立刻愉快地喘了一口气。
清晨的雾气一散,小刘医官就示意全体戒备,李把总则带着那帮新兵把板车围城了一圈,然后领着新兵们在板车圈内防御。这么做一面是为了抵御来袭的人马,另一面也是防止新兵万一顶不住阵出现溃逃,这车阵一围,想临阵脱逃出去就难了。小刘医官则带着自己带来的那五十几名老兵亲自在车阵外守备,与这些百战精锐在阵外随机应变。
“他们来了!全体注意!”小刘医官最先发现了敌情,高声下令。李得一直接骑上了“悍马”,身后的“四眼”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体型看上去膨胀了一大圈,做好了拼杀的准备。那头母狼本打算跟着“四眼”一起上阵,不想却被“四眼”一顿呲牙,唬得老实找了个安全的地儿躲着去了。李无敌骑着他的大黑角马也赶了过来,不过这黑马如今对“悍马”很是敬畏,任凭李无敌怎么驱赶,走到离“悍马”四五步就不肯再靠近了。
见李无敌过来了,李得一开口认真嘱咐道:“如今咱们这边骑兵的就咱俩,待会儿俺会先冲出去,你跟在俺身后,数五十步之后再跟着俺冲。”李无敌张嘴就要问问为啥,结果被李得一拿眼一瞪,硬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把两个干瘦的腮帮子就鼓了起来。
步阵的中央,小刘医官正指挥兵士们结阵以待,一抬头看到侧面不远处李秀鸣骑着粉红胭脂马出现了,正凝神打量着这边。小刘医官露出微笑,却并没有打招呼,只是摇头示意她不要走近,然后继续仔细检查着列阵的兵士,给他们正一正身上的甲衣,嘱咐他们几句临战保命的诀窍。
王家的缉盐队渐渐露出了身形,中间大路上是二百多号骑马的,两边的小路和树林中则是缓缓而来的徒步兵士。王守备好歹还要点脸面,没给这些缉盐队的兵士穿上正规军的铠甲。小刘医官大略点了一下来袭的这支人马,果然有两千之数。
这支人马呈半包围的阵势,冲着威北营一行直接就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白净公子哥打扮的青年,大冷的天手里居然还拿着一把折扇,骑在马上晃晃悠悠的。若是只看模样也是一翩翩佳公子,只是脸上泛青的脸色和干瘪的眼神显示出他在酒色上花费了太多精力。这位白净的公子哥骑着马晃悠到里威北营不足一里地,停了下来,高声喊道:“我听人举报这里有人大举贩卖私盐,识相的就赶紧把货都交出来,若不然,等会儿打起来,可就不光要货了,还要你们的命!”
不待师哥开口,李得一就吆喝道:“少废话,想要俺们的货,凭本事来拿!”小刘医官仔细看了一阵,转身到后面对李把总低声说道:“情况有变,这次来的人马有不少精锐,待会儿我带着人拖住他们,李把总你先护送这些盐货后撤。此处离城太近,若是那王松城真的撕破脸皮,他随时可以派出人马支援,咱们的人太少了,经不起耗。李把总你必须现在就带着盐货后撤,不然王松城的援军一来,咱们就要顾此失彼。”
李把总是老行伍了,自然知道这不是墨迹的时候,沉声道:“好,我把身边的督战队的弟兄也给你留下。记住了,万一事有不对,可千万保住性命,咱们等以后再来找他王松城算账!”李把总说走就走,军令一下,让那些新兵拉上堆在板车上的盐货,调头往后就走。
对面缉盐队一看这边的货要跑了,再也顾不得劝降,呼呼啦啦就直接冲了过来。小刘医官把剩下这一百多人排成两列,牢牢地堵住了大路。威北营的兵士们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等着对面冲过来。这帮缉盐队也真是欺负惯了那些软柿子,真打起来可算饭桶到家了,隔着上百步居然就开始放箭。他们寻常这么放箭一吓唬,那些豪商往往就被他们唬住了,老老实实地掏出银子买命。可今天在威北营面前这么做,不过是惹来一阵哄笑。果然,大部分箭矢还没到跟前就软趴趴地插地上了,有大胆的威北营老兵甚至伸手接住射来的这毫无力道的箭矢。这缉盐队也完全是草包的打法,乱射了一通箭之后,也不讲究什么阵势,仗着人多,呜呜喳喳抄家伙就冲了起来。
小刘医官举起右手,这一瞬间,威北营这一百多兵士忽然就彻底安静了下来,任凭面前的乌合之众大声吆喝着冲到离着威北营二十步的距离。这时,小刘医官把手猛往下一挥,威北营的阵列紧接着就爆发出惊天的喊杀声,威北营这些老兵齐齐爆喊而出的这一声“杀”,不光比对面两千多人冲锋带出来的声势大,还多了一股子百战犹胜的铁血之气。李秀鸣在远离战区的远处观战,看到这一幕只觉得目眩神迷,心中暗忖:他果然是勇猛无双,带着百人就敢正面迎战十倍之敌。看来他所说曾击溃过数万突辽骑兵,只怕也是真有其事。
双方接战处,威北营这两列兵士,化身成了一堵不可逾越的死亡之墙,牢牢地守住了大路口,任凭这帮乌合之众怎么冲击,纹丝不动。小刘医官此刻仿佛化身独守这面人墙的战神,一手刀,一手盾,竟然没有敌人能挡住他一击,甚至连迟滞他片刻都做不到。小刘医官独自一人沿着人墙来回冲杀,冲到哪里,哪里就掀起一片血雨,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收割着这些来犯之敌的性命,那些朝着他招呼来的纷乱刀枪,仿佛早已被小刘医官预见到了一般,全都被轻易地闪避开来。小刘医官游刃有余地在己方战阵前来回冲杀。
李无敌跟着李得一俩人一起待着,待在步兵阵列的侧后方,等着师哥发出的信号。李无敌这时早就看傻了眼,对着李得一叹道:“厉害!”李得一说道:“你还没见过俺师父呢,他老人家更厉害。”李无敌看着前面紧张的战事,浑身也跟着热血沸腾起来,忍不住就问道:“上?”李得一观望了一眼道:“别急,等俺师哥的信号。”
这帮缉盐队的普通兵丁,原本不过是洛都城中一些好勇斗狠的地痞和军中裁汰下来的兵痞,老兵油子之流,后来被王松城收编了,这才有了名堂,可仍旧不脱其草包本色。平时让他们欺负一下平民百姓,劫掠一下没啥防备的过往豪商,那是厉害的紧。可今天遇到精锐的威北营精锐步阵,那就差太多了,这帮子兵丁攻了一阵,竟然没能杀死任何一名威北营的兵士,反倒被杀不少。到了这时,光小刘医官就已经砍断了三把刀,自己原来那把被砍断了,临阵抢了一把,又断了,又抢一把,光死在小刘医官手中的缉盐队兵士,就得有小一百。打了接近一个时辰,缉盐队的兵士久攻不下,加上死伤惨重,这帮来打劫的草包就有些顶不住了,开始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小刘医官久经战阵,自然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对面有溃退的迹象,运起原气,声音直接盖过战场上冲天的喊杀声:“威北营,前进!”两列威北营步卒端稳了手中的刀枪,开始缓缓前行。本就疲惫不堪的缉盐队,被威北营这么一攻,这下更顶不住了,开始节节溃退。
李无敌在后面看到了,忍不住喊了声:“打得好!”阵中的小刘医官此刻却没有丝毫的松懈,对面的骑兵队还一动没动呢。李得一也看到了对面开始溃退,师哥没发信号让自己冲,只能对着“四眼”使了个眼色,“四眼”直接箭一般扑了上去。
虽然小刘医官顶住了对面这些兵丁的冲击,并把他们打的节节溃退,可这时,一直在后面观战的马队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加速冲了过来。
小刘医官听到了密集的马蹄声,抬头望了望,看到对手的马队动了,忽的长啸了一声。李得一在后面听见了,一拍瞧得出神的李无敌:“该咱俩上阵了,仔细着点。”李无敌回过神来,紧跟着点点头。李得一扭头往对面正提速压过来的二百多骑兵指了指。李无敌直接愣住了,头次上阵就俩人硬冲两百骑,他真是有些没底。李得一不理发愣的李无敌,用脚后跟一磕“悍马”,人就冲了出去,嘴里笑着喊道:“就这么些个饭桶算得了什么,去年俺可是一百多人就敢冲上万突辽精骑,你不来也行,看俺一个人冲垮他们。”胯下的“悍马”不满地打了个响鼻,示意李得一别忘了提他的功劳,李得一赶忙摸了他两把,“对对,兄弟,是你跟俺一起冲的。今天就让他们瞧瞧咱们的厉害,上!冲垮他们!”说完,李得一拍了“悍马”一下,接着就瞬间加快了骡速,留下一句:“李无敌,你不来也行,待在后面,好好跟俺学学怎么打仗!”
李无敌摇了摇头,到了这会儿,到没忘李得一的命令,数着李得一冲出去五十步了,一夹胯下大黑马的马腹,也跟着冲了出去。“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