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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哥?啥事儿?你可别吓唬俺。‘四眼’跟俺三四年了,俺可舍不得,得想办法救他。”瞅着师哥一脸的严峻,再加上关心则乱,李得一这工夫也有些麻爪儿,实以为师哥说的不好,是“四眼”的小命要不保。小刘医官和李得一把事情都往严重里想,这还是吃了年轻的亏啊。谁年轻的时候没问过,“麻麻,我是从哪儿来的?”现在想想麻麻那句“你是你爹从山沟里捡来的。”简直太有深意了。简单的一句话,老一辈凝练的智慧和由古到今含蓄内敛的性教育方式都饱含在其中。
“四眼”这儿闹腾这么大的动静,不一会儿就引来了威北营巡夜的兵士。一个老兵带着俩新兵循着声赶了过来,一看俩小医官都在,那老兵先正了正脸色,对着俩新兵使了个严厉的眼神,让他俩打起精神来。然后这老兵才走过来对着小刘医官问道:“小医官,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紧的事儿当然有,不过不是小医官,是这条青巨狼。
李得一见来了人,再也顾不得了,直接插嘴道:“‘四眼’一直在窝外面嚎着,他媳妇不让他进窝,他媳妇也在窝里干嚎着,俺听着声儿不大对劲。你是老兵,经得多见得广,赶紧来看看这是咋了?”这老兵当然知道“四眼”就是那头青巨狼,闻言走上前仔细观察了一番,又略略寻思一阵,接着说道:“这母狼怕是要下小狼崽子。我前些日子曾经见这母狼的肚子鼓胀着,胸前一排的奶也越发涨起。瞅那模样应该是怀上快要生了,算算日子今天夜里差不多该到时候。”听了这话,两个毫无经验的初哥自然都傻了眼。李得一愣了一下,上去就把“四眼”抱起来转了个圈,嘴里笑道:“哈哈,行啊你,这么快就要当爹了!”“四眼”现在显然没有明白李得一的意思,依然时不时低嚎一声,挣扎着试图往窝里钻。算算日子,就是上回去洛都城的路上,“四眼”战时开溜,偷着办了他媳妇,一枪中靶,搞出了狼命。
李得一在那儿美的忘了形,小刘医官头脑还清醒,他转头问这老兵道:“狼生崽子有什么要注意的不?”那老兵寻思了一阵说道:“应该没啥,外头山林子里,野狼一群一群的,都是这么过来的。不过俺听说母狼生崽子的时候是不让公狼进窝的,给弄点吃的,别饿着就行了。”李得一听了这话,一搂“四眼”,高兴地说道:“今晚上你得先跟着上俺屋里睡了,这位大哥,公狼得啥时候才能回窝?”那老兵连忙说道:“应该过两天生完小狼崽子就行了。”李得一揉着“四眼”毛茸茸的大脑袋:“走,先跟俺去给你媳妇拿点吃得来,俺估摸着她折腾这么半天,该饿了。”
这一晚上,李得一干脆守在“四眼”的家门口没回去。直到天亮,折腾了一夜,生出五头小狼崽子的母狼终于累得没了力气。李得一趁机把一大块上好的烤猪肉给她递了进去,然后飞快扫了一眼窝里那五只小狼崽子。从窝里抽回手来,李得一脸上的笑容就再也藏不住了,一把搂过‘四眼’揉着他的脑袋说道:“你媳妇既然都给你生崽儿了,也该给她起个名了,以后就叫她‘阿毛’你看怎么样?”“四眼”虽然已经能略懂得些人言,可还是不明白这么复杂的事儿,只拿头拱着李得一。李得一只当他同意了,高兴道:“好,以后就叫她‘阿毛’。俺刚才进去看了,五个小崽子都像你,其中有一个简直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都是‘四眼’!哈哈哈……”恩,崽子都生了,一窝五个,虽然这母狼比着‘四眼’低了一等,也就勉强给个大房的名分吧。
打这天起,除了修原气和练习打铁,李得一每天又多了一样事儿,就是来看看“阿毛”和她的五只小崽子。起初李得一是手里拿着肉给“阿毛”送来,后来得师哥指点,就把肉搁“四眼”嘴里叼着,让他自己送进去。“四眼”自打有了五个小崽子,平日里就很少再跟在李得一身后乱转悠或者去找“悍马”,俩兄弟一块四下里撒野了。“四眼”现在每天必出一趟县城,去老林子里逮上几条兔子野鸡回来补贴家用。毕竟威北营也没那么多肉养活他一家,之前是看李得一的面子,才给了那么些肉来,这时候好多兵士还都不能天天捞着肉吃。有一次直到天黑四眼才回来,不过那回“四眼”拖了一头鹿来家,当天可把王壮彪美坏了,偷着多给了‘四眼’一大块熏肉。现在就连定北县城守门的兵士都认识“四眼”了,知道这是小小医官的狼兄弟,最近有了五个嗷嗷待哺的小崽子,每天开始起早贪黑的出去打猎,养家糊口。
半个月后,五只小崽子终于睁开了眼,在“阿毛”的带领下,颤颤巍巍地第一次走出了门。李得一晌午来给“四眼”一家子送饭,就看到“阿毛”带着五只小狼崽子,正在院子里溜达。伤兵营的那些女护士见到这毛茸茸的五只小狼,也都忍不住围了过来。“阿毛”如今早已熟悉了伤兵营的一草一木,因此丝毫也不怯场,任由那些女护士把小狼崽抱在了怀里。跟着李得一过来的那帮男孩就有些淘气了,不时地伸手拽拽小狼崽的小尾巴,小爪子。李得一瞅见了,忍不住在旁边大声斥责道:“都轻着点!这可是“四眼”的崽子,他们还嫩着那!谁要是捏坏了,俺可不算完!”
李秀鸣不知什么时候也带着弟弟李无敌来到了这里。一进院子,她的眼睛就被这五只毛茸茸的小狼崽给吸住了,半天也没挪开。小刘医官在旁边说道:“喜欢么?喜欢以后可以多来看看,别每天都去骑马,骑多了会变成罗圈腿。你一个女子要练那么高的本事干嘛?”李秀鸣没理他,走过去从伤兵营的一位女护士手里接过来一只小狼崽子,抱在怀里就不撒手了。小刘医官讨了个没趣,讪笑一下,走到师弟面前说道:“今天一早有兵士来告诉我,‘悍马’跟着‘四眼’一起出城了,也不知他俩干什么去了?你心里有个数。”李得一略一寻思,应道:“最近‘四眼’天天早出晚归的进林子猎食,给他媳妇补身子。前些日子‘四眼’叼回来一头鹿,火头营的王大胖子乐地合不拢嘴,特意奖励了他一大块蒸得入口即化,嫩香肥腻的熏肉。当时‘四眼’嘴里叼着那块肉往家走,‘悍马’可是眼馋跟了一路,好歹才忍住了没去抢。俺估摸着今天,‘悍马’可能是拉着‘四眼’一块进林子猎食去了。“悍马”估计是惦记着那块喷香的蒸熏肉,也想去猎头鹿,回来好跟王大哥换。”
小刘医官点点头:“‘四眼’自从有了这五个小崽子,可是出息多了。以前整日里不是跟在你屁股后面乱晃,就是跟‘悍马’一起去吓唬营里马场上的那些战马。原本我还真担心他大了之后跟‘悍马’一样,成了咱威北营的混世魔王。”李得一点头道:“今年‘四眼’都四岁了,已经算是一头青壮的巨狼,长大了,一下有了五个崽子,也该懂事儿了。”“四眼”原是草原上青巨狼王的种,如今长到四岁,体型明显就比普通狼明显要硕大健壮,站起来量量,都赶上李得一高了,远瞅着就跟个小牛犊子差不多大小。如今有了崽子,“四眼”也出息了,知道天天去林子里打猎养家了。白吃了四年的军粮,‘四眼’总算也能派上点用场,前些日子猎回来那头鹿,鹿鞭就被王大彪亲自处理好了送给孙老医官泡了药酒,鹿血让韩把总讨了去鼓捣酿酒去了,鹿皮给李把总做了个皮袄。
略说了两句闲话,李得一就跟师哥聊起了正事儿。“师哥,如今咱威北营的事儿都处理得不错了吧。新兵练上了,新营房终于扩建好了,新的荒地也垦了,老兵的新房子也都盖得差不多了,这段日子可把师哥你忙坏了。”小刘医官嗯了一声,说道:“是啊,如今咱威北营总算像个样子了,可你也得好好使劲啊。师父如今老了,三位把总又不爱理这些杂事儿,不能什么事儿都往你师哥我身上背,你也得替师哥我分担分担。”李得一忙不迭点头道:“俺一定使劲,一定使劲。”小刘医官皱皱眉,问道:“你现在原气修的怎么个样了?”李得一张口答道:“还是那样,自从照着太祖留下的气壮境心得修习之后,俺一身的骨头和筋肉没一刻不疼的,忍着忍着,俺早都忍惯了。”小刘医官显然有些惊讶:“那种疼痛我当初都难以忍受,你居然能咬牙忍住了,不错,不错。恩,忍人所不能忍,你如果能照着太祖留下的心得走到最后,肯定比我有出息。”李得一咧嘴哼哼道:“俺有时候忍不住了,也想换换方法,但一想这么久都忍过来了,就此放弃,俺也有点舍不得。虽然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效果,但俺深信太祖不会骗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就是穿越大神那种通天彻地无所不能的本事,不也得先死一回才能有么?
小刘医官找了个日头地儿站着,春寒时分的日头晒在人身上,格外暖和。李得一也颠颠跟了过去。小刘医官低声说道:“这些新兵练了也有两个月了,该是时候拉他们出去见见血。”李得一小声接话道:“上哪儿练?去北边找突辽人?”小刘医官皱起眉头说道:“不行,这帮新兵还太嫩,不是突辽人的对手,万一败了,对军心士气是个不小的打击。还是先剿匪吧。开了春之后,咱们定北县附近又多出不少流民,上个月咱们去洛都城的路上不就遇到一批么,十几个泼皮无懒就裹胁了上千不敢反抗的胆小百姓,横行劫掠。这趟出去即是练兵,也是顺手救济一下这些无家可归的百姓。再说了咱们如今还是缺人,手低下百姓太少,活一多了,都找不到人干。”
李得一对师哥的话表示了赞同:“师哥说的是,当时遇到那批流民,差点把俺气死。近千人就由着十几个不要命的泼皮无懒在他们头上撒野,糟蹋他们的老婆,抢走他们仅剩的一点粮食。更没出息的是,就那么眼瞅着自己的孩子让人抢去吃了。那些胆小的流民就忍着那么大的屈辱跟着十几个泼皮到处流窜,你说他们图啥?简直窝囊透了,俺现在有点明白为啥突辽人可以轻易屠光一个庄子,一座城了。说来也怪,他们没胆子找那十几个泼皮拼命,却有胆子在那些泼皮的指使之下去劫道,居然敢干土匪的勾当。”李得一说到这儿,脚下用劲儿,狠狠踩着一棵刚长出来的杂草,好像要把气都撒这草头上。把根儿野草狠狠踩烂之后,李得一接着说道:“俺回来之后问过师父这事儿,师父当时没明说,给俺讲了点故事,让俺回去自己想该咋办。俺这些天没事儿就琢磨这事儿,总算想出个道来,今天说给师哥你听听,看看行不。”小刘医官点点头,表示自己认真等着听。
“俺曾听人说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俺觉得应该把咱们治下的这些百姓和流民分分类,会种地的,有手艺会做工的,会写字儿的,都把他们分出来。给他们各自安排活干。以前咱们光要会种地的和有手艺会做工的,结果好些能写字的就被咱们忽视了。咱们威北营如今也管着一县的百姓,公文来往越来越多,过年那会儿师父让俺抄告示,咱们都找不到足够的人手。要是可能,还得分的再详细一些,会养猪的,会养牛的,会放羊的,会种棉花的,等等。这样也可以趁机把那些混在流民当中,整日游手好闲,啥也不会做泼皮破落户筛出来,免得他们在里头捣乱,影响咱威北营的大事。”李得一说到这儿,扭头看了看师哥,发现师哥听得很认真。小刘医官听得正起劲呢,忽然发现师弟不往下说了,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说的不错,接着说,我听着呢。”
受到了师哥的鼓励,李得一明显有些兴奋,略提高了声音接着说道:“俺觉得还应该制定相应的奖惩制度。前些日子俺带着孩子们出去拉练,发现分给那些流民和百姓种的地也是因人而异。有些人勤快,把庄稼伺候的就好,天刚亮就已经下地干活了,那地里的庄稼看着就叫人稀罕。有些个懒的,地里的草都长了一巴掌高了也不来锄,那地里的庄稼能长得好就怪了。咱们威北营如今掌握的田地本就不多,又多是旱田,若是再不勤打理着,到了秋日里能收多少粮食?够咱们兵士吃得么?后来俺抽空去找了几个老实巴交的庄户流民拉了拉,师哥你猜他们怎么说的?他们说不过是以前种地勤快惯了,看不得地里长草,就稀罕伺候庄稼,所以才勤快地下地干活。那些分了田地的懒汉,他们说这地反正不是他们的,种出多少粮食也不归他们,他们再勤快,也就是能得点口粮罢了,所以不愿意每天累死累活下地干活。所以俺觉得咱们该给他们定个数,秋日里打了粮食咱们拿走多少,剩下的都是他们的,这样他们也有了盼头,就有了劲儿,也会勤快地去下地干活。不光如此,还得让他们的日子过得有点奔头,他们才会更卖力气。比如规定要是能连续五年按照咱们的定数交上粮食,就给他盖房,给他们说媳妇等等。”一气说完这番话,李得一就拿眼瞅着师哥,等着师哥给个说法。小刘医官仔细琢磨了一番,抬起头严肃的问道:“后面应该还有怎么惩罚吧?你接着说。”
“俺有一次带着孩子们在地头走着,听到那些懒汉嘲笑那帮种地勤快的,说什么:收多了也不是你的,这么累死累活干嘛,反正不就是那么点口粮么,饿不死罢了。后来俺再去那地头溜达,发现那片本来好好的地也长了草。这样下去可不行,咱们必须想办法治治这帮懒汉,他们不光自己不干活,还笑话那些勤快的,带坏了一片人,不能让他们坏了咱们的收成!咱们回头把这个定数商量下来,就公布出去,等秋日里打粮的时候,若是到不了这个数,就把这些人统统发配到矿场里出大力去,到时候就拿鞭子抽着他们干活。不然留着这些泼皮无赖,他们又不会谋生的活计,整日里只会想些歪门邪道,给咱们惹麻烦。咱们去洛都遇上的那批流民,不就是被这些泼皮无懒赶着去劫道了么,若是没有这些渣滓在后面鼓动,那些胆小的老实庄户人家,如何敢去劫掠过往客商?”说到这些懒汉,李得一忍不住就有些发狠。小刘医官耐心听完,点头道:“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不错,有出息了,我与师父还真都不曾想到这些,若是按你说的办,咱们不光每年的粮食有保证了,还能多搞些其他的副业。今晚上咱俩就去找师父商量此事。”
小刘医官满意地走了,不光是因为师弟长本事了,更高兴的是,他觉得师弟终于长大了,学会动脑子为威北营办正事儿了。李得一送走了师哥,自己就接着去刀甲营抡铁锤去了。等晚上吃饭的时候,李得一刚要带着孩子们去火头营,就听见李无敌吆喝着:“大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