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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邺城,刘败夷正紧张地在城头来回巡视,不时地登上望楼,极目远眺,眼神中的忧虑,怎么也遮掩不住。能让身经百战的刘败夷如此紧张,实在是即将到来的敌人太过强大。刘败夷纵然多年前与其打过交道,这次也不得不谨慎。以前刘败夷曾经坚守城池,击退过来犯的突辽小部族,但从未与突辽皇帝帐下的金狼骑兵交过手。
若是事先得到的军情没错,晌午时分,突辽金狼骑兵的先锋兵马,纯是降卒组成的撞令军,就会抵达邺城脚下。
刘败夷舔了舔因为连日紧张备战而干燥开裂的嘴唇,接着右手紧攥了一把腰间的将军刀。摸着那冰凉的刀柄,他心中那难以平息的焦躁才略轻一些。
要说刘败夷也是沙场宿将,而且惯于隐忍,前阵子他的皇帝石麦州被突辽人活活挤兑死,他都硬生生忍住了,没发出任何动静。人若是惯于隐忍,遇到大事,往往会比常人更容易镇定下来。但这次,刘败夷实在难以控制心中的犹豫和焦躁。
石麦州死后,他严厉约束手下,没有趁机盲目扩张,反而一心一意在经营这邺城。不是刘败夷没有野心,而是他看得清楚。连曾经大败石麦州的曹九锡,那样的豪杰,都被突辽人打成了丧家之犬。他现在即便扩张出再多一倍的地盘,等突辽人一来,肯定守不住,白费兵力钱粮不说,更是为突辽人做了嫁衣裳。所以反倒不如好好经营这邺城,只要能守住,还是一方霸主。
认清此节,刘败夷更加把全副精力,都放在这邺城上。毕竟这邺城也是北方有数的大城,周围尽是耕种成熟的环山梯田,而且邺城东面多险峰,南边又临着九曲河,除了西面稍有平坦,整座邺城可谓是易守难攻。帝王基业,说的就是这种雄城。
刘败夷当初从定北守备团手里买下邺城之后,虽说一直在用心经营,可现在他对于挡住突辽人的攻城,还是心中没底。他消息也算灵通,已经打听到,突辽人已经发明了一种新的攻城利器,能打上百斤重的巨型石弹,再坚固的城墙,也难以抵挡多久。
因为心中没底,刘败夷就开始想别的办法,想来想去就想起了西面的威北营。他曾收到不可靠情报,据说突辽西路六万大军彻底覆灭洛都城下,威北营就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尽管这消息没得到确认,但刘败夷对威北营的实力,还是有很清醒的认识。
不说别的,单邺城这座雄城,那定北守备团居然能够一日而下,这简直不是人力能办到的事儿。至今刘败夷也没想明白,定北守备团是怎么办到的。而且每每想起邺城西面那段垮塌的城墙,还有附近城墙上那些那巨大扭曲的裂痕,刘败夷忍不住就会心中一紧。
现在,求援信已经发出。刘败夷心中肯定,威北营一定会派定北守备团来支援自己。这么些年下来,刘败夷对西面这个实力强大,却从不扩张的奇怪邻居,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刘败夷知道威北营的实际统领,是一位上了岁数,修为高深的老者,从这些年威北营发展来看,这位老人极具智慧,并且眼光长远。
“唇亡齿寒,这个道理,那位老者肯定明白。我这封求援信一到,想那威北营必然会出兵相助。”刘败夷对此深信不疑。而且他如此肯定,也是心中也有底,这些年来,他与威北营关系一直不错,两边一直是邻居,也从没红过脸。
当年他买下邺城,也是痛快付了款,支付各项东西时,也没犹豫。而且逢年过节,他都会送去不菲的礼物,虽然威北营从不回礼,他也毫不在意。有这良好的互信基础,刘败夷觉得,定北守备团没理由不来支援自己一把。
还真让他猜着了,定北守备团此时,已经在拾掇兵马,准备东进,御敌于家门之外。孙老医官那天接到了刘败夷的求救信,第二天,就把俩徒弟叫到跟前,跟他们说了这事儿。
小刘团长听完之后,皱着眉头说道:“师父,咱么是得出兵,决不能让战事在咱们的地盘上打起来。如今咱们的钢铁学堂,马场,矿场,可都得看护好,决不能让突辽人糟蹋。那可都是咱们将来的基石。”
跟着师哥的话点了点头,李得一道:“上次突辽人来咱这儿,就顺手烧掠不少山里的庄子。俺们庄就是那时遭了殃。这回咱可得看住了门,决不能轻易放突辽人进来。最好是在外头,就把他们给拾掇干净!”想起突辽人为祸乡里的惨状,李得一把手紧紧攥成拳头,重重往桌上捶了一拳。
孙老医官慎重道:“如今咱们在山中各处也开辟了不少田地,安置不少流民在那儿开垦荒地,组成新的村子,可得好好看住他们,万万不能让他们被突辽人再祸害。”孙老医官说到这儿,捋着胡子思索一阵,道:“罢了,你二人出去迎敌,为师也不能在家中枯坐干等。回头跟三位把总说说,这回再把那些老弟兄组织组织,让他们牵头,成立个联保队,专门护卫咱们定北县周围新成立的村庄。”
李得一连忙道:“这办法好,师父!当年要是有这联保队,俺们庄子也就不用遭那一劫。”
孙老医官长叹一口气道:“哎,当年咱们威北营像条丧家之犬,被人呼来喝去,自保尚且不及,哪有心思庇佑一方。纵然有那心思,当时也没那本事。若是当年有现在这实力,李大哥何至于惨死突辽人刀下。哎,徒儿,记住了,这乱世,身上的本事,胯下的宝马,身后的袍泽,才是你安身立命的三样本钱。其他的诸般名闻利养,不过是浮云尔。”
孙老医官说着说着,又想起当年的哀伤旧事。李大哥就在定北县外山中,自己来到定北县一年多,却毫不知情,直到他被害,唯一的孙辈儿李得一逃到定北县报告消息,自己才得知这事儿。
只可惜当时整日里忙着挣命,为了手下老弟兄们的生计玩命奔波,居然一直没空到李大哥坟前祭拜一番。后来日子渐渐安稳了,自己居然近亲情怯,越是想见李大哥一面,越是不敢见。几次起意要去祭拜,可事到临头,又怕真见到李大哥的坟,自己不知该说什么,渐渐也就不了了之。
好在孙老医官这些年把李得一培养的不错,也算对得起死去的李大哥。每逢忌日(就是李得一来到定北县的当天)孙老医官都会倒三盅酒,一盅给狄大帅,一盅给李有水,一盅留给自己,算是遥祭一番。
小刘团长眼瞅师父说完这番话,情绪有点不太对头,心知师父这是人老了,就变得多愁善感。
人一生大抵如此,年轻时身强体壮,上山能逮虎,下海能擒龙,心比天高,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等老了,身体衰了,折腾不动了,每天大部分时间只能枯坐。能干的事情,也只有回忆年轻时辉煌的岁月罢了。曾经的辉煌与现在的没落,前后两下一对比,老人就会变得惆怅。
小刘团长不知道师父是不是如此,但见师父心里难受,他忍不住就开口劝慰道:“师父,你又何必为当年之事挂怀。当年突辽人大军压境,咱们自保尚且力有不逮,哪能顾得到城外的人。再说了,这些年来,师弟如此优秀,咱们也算对得起李师伯。”
孙老医官是小刘团长的师父,那么李有水是孙老医官的结拜大哥,当然也就是小刘团长的师伯。
李得一在旁边连连点头,道:“俺三爷爷要是知道俺现在这么出息,能美得合不拢嘴。师父,你就甭挂挂了。眼瞅着俺跟师哥就要出征,这定北县,还得您老人家带着三位把总坐镇。如今咱们可不比当年,当年咱们穷的啥都没有,突辽人来了,砸个稀巴烂,抢个精光,咱也不害愁,再建就是了。如今咱们家大业大,啥也都有了,日子富得流油。师父你可得看好家,不能再叫突辽人给砸咯。”
“放心吧,为师这把老骨头,虽然经不起战阵颠簸,看家还是没什么大碍。你们俩人放心去,家里自有为师看顾。”
师徒三人又秘密商议了一番作战计划与具体的出兵时间,之后,三人开始各自分头准备。
李得一如今依旧是光棍一个,没个媳妇,带着“悍马”就算是全部家当。小刘团长可是有老婆孩子的,家里的炕头,热乎着呢。
李得一出门就直奔自己的学生那儿,开始给他们安排战前的准备事宜。那些和合境的孩子,这次李得一还是不打算把他们带出去,依旧只带那二十四个气壮境的。
这五十三个孩子,虽然目前修原气的境界各有所不同,但李得一并未给他们差别待遇。只是按照年龄,把他们分开了,年龄在十岁以下的,依然集体住在一个大屋里,让他们互相有个照料。十岁以上的,李得一照着自己当年,给他们一人一间小屋子住。
在李得一心中,总是把这些孩子一视同仁,不因为他们本领高地,就差别对待。
小刘团长回到家,就把自己将要出征的事儿跟李秀鸣说了。
李秀鸣如今已为人妇,孩子也生了,却并未脱去少女的清新气质,那股子将门虎女的彪悍气,也依旧保留的很好。小刘团长对她份外宠爱,小两口日子过得甜蜜,李秀鸣顺心如意下,自然保持了自己的气质。
听到丈夫要出征,李秀鸣并未向寻常女子一样哭哭啼啼或是担忧不已,而是径直把吃完奶已经睡着的儿子弄醒,轻声道:“壮壮,你爹要出征了,这一仗不知要打多久。赶紧看你爹一眼,好好记住你爹的模样。省得他回来,你再不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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