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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不过袁崇焕可能没我想象的那么靠谱。”
“虽然我历史读得不多,殿试剧里头演过,鞑子这两年会杀进关内,陛下要早做打算。”
面对刘之纶的担忧,朕只得说些空话安抚他,鞑子怎杀得进关内?山海关每年都要花百万巨资修缮城池,女真人还能肋下生翼飞过关宁不成?
于是朕又拿出几万两给刘之纶,让他再多招些兵,先扩到八个营再说。
王祚远对当前形势也很是忧虑:“袁崇焕这次淘汰宣大的常备军,裁汰得太多了,所以又重新把大同一万多兵划归到蓟镇管辖,从辽饷中出钱。这样一来,东江、大同和蓟辽就都是袁崇焕、孙承宗的人了。”
宋献策不在,他去通州传教了。
这三位臣子是番婆子特别夸过的,满朝的妖艳贱货都不一样,在她手上可以物尽其用,让朕不要听信谗言,要牢牢捉在手里。
可是番婆子已经一年都没和朕换魂了,朕也没看出来他们和其他大臣有什么太大的分别,无非是做事认真点,遇事能出主意,再就是很会赚钱,无论是酿酒,搞钱庄,发行彩票,朕都能跟着分润一笔。
没有番婆子主持抄家,内帑又开始入不敷出,朕虽不用作假账了,但夷事局、忠嗣书院和禁军的开销却月月要钱,朕只得勒紧裤腰带,省下钱来供着。也不知怎的,尚膳监最近的开销又变大了,一只烧鸡就要一两银子,可是朕实在抽不出空去宫外吃,只得少吃两口,再少吃两口。
袁崇焕如今管着半个边镇,每年五百万两的辽饷,朕就怕番婆子担忧之事发生手握重兵的大将要是心存异心,干脆在山海关黄袍加身,领着兵直接杀到京师,那朕拿什么去挡?
天理拳?庶人剑?笑话,朕累死也就斩杀一百人,还能锤死十万大军不成?
何况最近忙于政务,两京十三省,五寺六院这么多事要朕来总理全局,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朕时常要五更起三更睡才忙得过来。倒不是内阁不顶事,只是朕不似番婆子那般,只凭标题就能分清哪些公文可以给司礼监批红盖印,哪些要看一遍内阁的票拟,哪些重要之事要亲自过问。
番婆子又不肯回来,朕担心是不是除了什么问题,就去礼部主客清吏司问问管朝贡和番交的官员,但这些官告诉朕,百年之内都未曾听闻过拂菻国前来朝贡,便是其他国家前来时也没提起过这个小国。
让他们去会同馆问问各国使臣,会同馆的废物通译连官话都说不好,还能问出什么?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又过了两月,红夷人带着礼物来朝贡,他们一门心思要勘合贸易,朕给他们看鹰旗,这些自称葡萄牙国的红夷人也只是粗看一眼,推说不知道。朕很生气,就只许他们八年来朝贡一次,只准带两条船。
倒是徐光启认识一个欧洲来的红夷朋友,是个叫汤若望的教士,说愿意给朕找找拂菻国。
朕百忙之中抽出半天,接见了这位传教士。和其他天主教的僧侣一样,他也按剪发礼削去了顶发,只是为了便于在大明传教,汤若望换上了儒生的服饰,用博冠遮住了自己的头发。
结束了简短的礼仪之后,朕给汤若望赐座,并说明了朕的需求。
“朕要寻的国家,叫做拂菻,在西方。”
汤若望用汉话喃喃道:“拂菻……”
“这个国家应该是在你们所说的东西方交接处。”
“两大洲交界处……”
朕一时想不起来拂菻话里的正教会该怎么用官话说,只好换一种方式形容:“这个国家信的佛理和你们拜上帝教差不多,但与你们信的那教不容。对了,此教有一处圣地,在夜露死苦……不对,在耶路撒冷。”
汤若望若有所思:“圣地在耶路撒冷……但不是基督教……”
这拂菻话朕一年都没用过了,难免变得生涩,只得硬着头皮翻译道:“也是有个神,不信他的死后会下火狱。”
汤若望怪叫道:“火,火狱?”
看他有了些许眉目,朕趁热打铁:“朕听说,这个国家对外自称帝国,曾有精兵数十万,幅员辽阔,国土万里,古时曾天下无敌,只是近年来有些衰弱。”
“近来有些衰弱……”
朕又比划道:“他们的都城就在一座海峡的一头,城很大,不比北京城小多少,乃是万国贸易之枢纽。”
汤若望汗出如浆:“不比北京小多少,贸易枢纽……”
看来他似是知道些什么,朕一拍脑门,浑然不顾礼部管典仪的官还在场:“对了,朕有幅画,画的是这城里的一座宗教建筑,很是巍峨壮观,金碧辉煌。”
说着,命人抬上来一副山水画,外头还盖着一面君堡的星月旗,这都是番婆子的手笔,朕可没这么闲。
掀开星月旗,显露出画中的圣索菲亚大教堂,据她说,这是一种叫透视的意大利画术,可以让人物和景色栩栩如生。
内官给汤若望递上湿巾,让他擦着不停渗出的汗,他连着用掉了三块湿巾,才站起身向朕行了一拜,恭恭敬敬的问道:“陛下,您说的这个拂菻国,臣确实知道一些。”
“朕很喜欢这个国家。”
汤若望狠狠吸了一口凉气。
“朕要与拂菻国建交,赐下金银绢帛,册封国王,乃至结为兄弟之国,还要昭告天下,将来谁敢和拂菻国开战,就是和大明开战,如有这等宵小,朕定会发起十万天兵,粉碎之。”
红夷传教士全身开始颤抖,看来正教会和罗马教廷的关系真的差,一听说朕要支援拂菻,居然不满成这样?
“陛下,您说的那个国家,就是今时盘踞在欧亚大陆之交,戕害西域百姓的东方专制帝国啊!那个国家都是恶魔和异教徒,国主更是吃人的恶鬼,您肯定是被人骗了,万万不可听信小人的谗言!”
朕杀的人确实有点多,但没想到番婆子在外头的名声居然是这样的?
罪过罪过,看来以后不能留活口了。
汤若望还在细数拂菻国的罪状:“这帮恶贯满盈的畜生,不仅屠杀劫掠各地城池……”
对,朕做过。
“还迫害国内的天主教徒和犹太人。”
没错,朕干过不少,但这事大抵是番婆子干的。
“甚至逼迫其他宗教的信徒改信,还把孩子从父母身边夺走,用污秽的经文腐蚀幼童的心志,士兵只知道掠夺和奴役,平民助纣为虐,拔刀向更弱者。”
朕没怎么专门掳掠过孩童吧?那都是顺带的。
“权贵只晓傲门第,豪阀但知夸积富,王室更是时常手足相残。”
礼部的官咳嗽一声:“那个,汤先生,就算您是洋人,还请不要对天朝随便针砭时弊,也不要诽谤天家。”
汤若望眼皮一阵乱跳,改口道:“您说的这个国家,不仅进犯奥地利地区——我的祖国,神圣罗马帝国,瓜分了匈牙利的国土,还掐断了贵国路上的丝绸之路,让欧洲百物腾贵,妄图用东方珍贵的货物来控制西方各国,如果您真的要帮助这个邪恶的国家,欧洲会有成千上万的百姓死于战争和动乱。”
朕确实打过奥地利,也分走了瓦拉几亚,可是丝绸之路真和朕无关,朕抢的威尼斯商船较之威尼斯人三千艨艟不过九牛一毛,你怎可平白污人青白?莫不是那些威尼斯人趁机把朕抢的货十倍百倍报上去,好比火龙烧仓,死无对证?
他跪倒在地上,哭诉道:“奥斯曼,是文明的大敌啊!”
啊,这个词朕听懂了,你说的是鄂图曼啊,朕就说嘛,朕干的事比起鄂图曼人那真叫小巫见大巫,有穆拉德珠玉在前,朕所作所为都是小儿科。
看来他是担忧大明和奥斯曼结盟,威胁到那伪罗马帝国,才吓成这样,不惜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相劝,倒是识大体。
误会解开了,朕不禁笑道:“朕说的不是鄂图曼苏丹国,而是另一国。”
汤若望惶恐的抬起头:“另一国?陛下,您画的这幅画,不正是世界渴望之城中的景象吗?”
对对对,君堡就是叫这个名字,朕嘴笨,说不来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没错,朕说的拂菻国,首都就在这世界渴望之城,你口中那个鄂图曼苏丹国,天天想着要打进城里……”
红夷人眼中充满了惊恐:“可是,陛下,这君士坦丁堡……”
在外头候着的徐光启听到朕的话,也三步并两步走进书房:“万岁,您说的拂菻国,莫非就是两百年前灭国的希腊?”
什么?
你再说一遍?
什么叫?什么叫两百年前灭国?
“陛下,奥斯曼人攻破君士坦丁堡,将其改名为科斯坦丁尼耶。您画的这座建筑,就是科斯坦丁尼耶里的阿亚索菲亚大清真寺,我在欧洲看过清真寺画像,绝不会认错的!”
朕只觉背脊发凉,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不会的,去年朕还在,朕还在那座城里,还在狄奥多西之墙上陪皇妹看过星星,金角湾的铁链还是朕给接上的……”
“不会的……两百年前,就被攻破了……”
汤若望垂下头,惋惜的说道:“拜占庭帝国的末代皇帝,在城破之后,在最后的冲锋中战死了,从那以后,这些异教徒年复一年的进攻欧洲。”
“怎会亡国了呢……朕答应过你,不会让你当亡国之君的。”
“朕是……”
这时,刘之纶和王祚远火急火燎的冲进书房,朕却只觉得心里空空落落,只喃喃道:“朕,朕成了末代皇帝,朕是亡国之君……”
王祚远一路跑来,扶着书桌喘道:“陛下,臣只要在一天,就绝不会让你当亡国之君。您要振作,建虏,建虏……”
刘之纶把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递上来:“建虏,入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