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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有钱就任性!
比如拍火车上的戏,一般剧组都会租一节车厢,或者在棚里搭一个车厢的景,但孙州却要求必须要让火车开起来。
这样每天一大早演员、剧组工作人员、外加二十多号群演从昆明车站出发,晚上再返回昆明。搞的邰组辉头大不已,连同火车租金在内,一天的费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再比如有个周渔在车厢里走过的镜头,他让巩丽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摄影机也不喊停,就这么开着,让巩丽走一遍,再走一遍。
最后就连巩丽也惊呼:“你怎么不关机呀,多浪费胶片啊!”
而孙州却耸耸肩,一副让人看了特欠揍的样子道:“我就是要捕捉你最美的一面。”
大概但凡有点钱的导演都喜欢拍一版一版的长镜头,因为他们有钱不怕浪费胶片。至于之前拍《海鲜》的朱纹,这货是大姑娘上轿压根就没经验,所以在经费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想要拍长镜头,就需要演员事先一遍一遍的排练,达到最佳状态才开始正式实拍。
孙州则无所谓,哪怕是在乱哄哄的车厢里,有很多群演参与,很容易出错的情况下,他依旧很任性,手一挥,一个字“拍!”
“仿清的呗,工笔画,就是讨个秀气。”
周渔去重阳看陈清,这次带着了一个精美的瓷器花瓶。趁她去洗手间的机会,张强把花瓶拿过来,请同车的一个老先生看看。
演老先生的那位,就是群演中那位退休的大学教授,老爷子还真懂瓷器啥的,便捞了个有台词的角色。只见这老头带着老花镜,一板一眼地仔细研究了一番手里的花瓶,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奥,那还真是个好东西。”王大伦坐在老头的对面道。
接着又好奇地问道:“哎,老先生,您明白这个。您说这个是那个女的画的吗?”
一直看着他们的列车长看不下去了,噔噔噔跑过来,把他手里的花瓶拿了过来。
王大伦依旧不死心,转而问列车长道:“老爷子,这个是那个女的画的吗?”
“别人的东西不许动,这点道理都不知道?”演列车长的演员李志雄板着脸道。
这时那位老教授倒是配合地挺好,尽管背对镜头,但还是做出了个很诧异地看着李志雄的动作。
“啧!”王大伦摆了一下头,一副被误解的样子,站起来跟在李志雄的身后,解释道:“您冤枉我,我这儿看了半天,就是怕别人给他摔喽!”
这时巩丽从车厢的门口入镜,她拿着手绢擦着手,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有没有整理好。王大伦依旧追着李志雄,不依不饶地问道:“哎,老爷子,是她画的吗?”
李志雄没理他,把周渔的花瓶放好,冲着走过来的巩丽,喊了一声:“周渔!”
“哎!”
常来常往,周渔和列车长都已经认识了。
“老熟人,张兽医!”
李志雄给两人介绍。
“你好!”巩丽笑着打了声招呼,回到自己座位坐下。
“哎,哎!”王大伦也连忙笑着连连点头。
李志雄笑呵呵地指着桌上的花瓶,道:“他们都说你的瓶画的不错!”算是间接回答了刚才王大伦的问题。
王大伦连忙趁机指了指坐在斜对面的老教授,恭维道:“是啊,刚才那老先生特别懂行,说你画得很好!”
“现在说好啦!”李志雄插话道,“上回周渔病倒在车厢里头,让你过去看看,你说什么来着?”
王大伦一脸懵逼地看看周渔再看看李志雄,马上又似乎想起点什么。
李志雄却学着他当时的话,拿腔拿调道:“嗯,我是兽医!”
这老货完全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王大伦想起来,看看李志雄,再看看坐在座位上的巩丽,小心翼翼道:“是你吗?”
背对着镜头只露出一个后脑勺的巩丽点点头。
“啪!”
王大伦一副极度懊悔地重重拍了一下卡座,扭过身来,赶紧解释道:“可是当时我说的是实话!可真给人看出点毛病来,怎么办?早知道这样,我不改行当兽医了,我当我的人医多好啊!”
说着,便顺势在巩丽的对面坐了下来。
“咔!”
一个镜头结束,孙州喊了一声,他把镜头又重新看了一遍,才站起来道:“哎,那个,左边的那两个群演,刚才回头朝镜头看了,不行,重新再来一遍。”
副导演赶紧跑过去,跟车厢里的群演又一个个关照了一遍。其实一般象这种群演出错,导演当即就喊停,然后重来。孙州则不然,他一定得让镜头全部拍完,再重新来一遍。他不怕浪费胶片,对他来说看巩丽演戏似乎就是一种享受。
巩丽早就习惯了孙州的这种做派,王大伦也无所谓,多演两遍就多演两遍呗,而且还是跟巩丽演对手戏,他心里还真有点小兴奋呢!
这个镜头又拍了两遍,没办法,这群演一多,就容易出问题,而且这边的群演跟我大横店的有很大差距,都没啥经验。
不过不管孙州怎么作,拍摄总体还算顺利,火车上大部分都是他和巩丽的对手戏。扳扳手指头,除却上次的客串不算,他这次还是第一次跟国际级影后合作。有时他不得不感叹,一个女明星能够站到巩丽这种高度,绝不是单单靠一张漂亮脸蛋就能行的。那绝对是美貌和才华并重。
比如刚才这场戏的下一个镜头,张强和周渔经列车长介绍认识后,张强借着花瓶这个话题开始跟周渔搭讪,探听她的隐私。
两人的对话从轻松到周渔引起警惕,然后反感,最后失态地把花瓶砸了。她不会很生硬地坐在那里跟你对话,轻松的时候她会擦擦面前的桌子,整理一下自己的裙子;警惕的时候,她会点上一根烟,在喷出的烟雾中审视着坐在对面的人;反感的时候她会抱着花瓶换一个座位;当张强还是喋喋不休纠缠的时候,她会失态地把花瓶摔了,大有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意思。
你不会感觉到其中转折的生硬,一切都是很自然很真实,举手投足之间可以说浑身都是戏!
陈清是诗人,张强是兽医;陈清斯文,张强粗鲁;面对感情陈清是被动的,张强是主动的;陈清懦弱,张强勇敢。两个男人在面对周渔的时候,无时无刻不表露出极大的反差。
周渔上次在车厢里头晕倒,镜头里孙州选择没有交代,但在剧本里周渔流产了。在她遇到张强的时候,正是她和陈清的感情出问题的时候。
在剧本里孙州感觉周渔从反感到接受张强中间少了一点铺垫,临时又加了一场戏。周渔砸了花瓶之后一个人在车厢的过道里流泪,张强过来道歉安慰她,然后两人一起去寻找周渔梦中的仙湖。
没有台词,没有情节,孙州只是让他们俩商量着办。有时候演员在进入各自的角色中之后,反而比导演更有创造力,而导演负责把关。
剧本里原本的设定是周渔为了躲张强上了另一辆火车,张强跟了上去,恰巧这辆火车最近的一个站是叫仙湖的小站,周渔想去寻找真实存在的仙湖,张强一起跟了过去。
火车回到了车站,为了拍这场戏,站方很配合地又拉来了几节车厢,配合着剧组忙碌着。王大伦、巩丽和孙州站在车边正在交流意见。
原来商定的是周渔靠在车厢过道的窗边默默流泪,张强过来赔她的花瓶钱,周渔原谅了他,接着顺着剧本张强补票的时候问列车员最近的一站到哪里,列车员说仙湖!周渔恍然。
“就这儿,张强拿钱给她说:我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赔你花瓶的?周渔抹了抹眼泪,没有接钱:花瓶是我自己摔的,跟你没关系。”
“我觉得还是有点单薄,这个转折太快也太硬了……”
王大伦讲着自己的看法,顿了顿,见巩丽和导演都示意继续,便接着道:“能不能这样,周渔一开始没理他,然后翻包找烟,她把烟忘在前面的车上了,张强帮她拿过来了,把烟给她,再帮她点烟,然后周渔才说:花瓶是我自己摔的,跟你没关系。”
“……”
孙州环抱着胳膊,认认真真的听,巩丽也一样,甚至根据他所说的,隔空比划了几下,再看看还在沉思的孙州,主动道:“我看行,之前我也觉得有些突兀。”
“好,那就这样吧。”孙州点点头,又对巩丽道:“待会具体的动作,话怎么接,你自己随意吧。”他总是给巩丽最大的自由度。
“嗯,行!”
随后,约莫二十分钟后,一切准备就绪,马上开拍。
这是一节卧铺车厢,过道很窄,摄影师王钰扛着机器缩在里面,巩丽靠在车窗前看着外面,默默地抹着眼泪,王大伦双手插在裤兜里,出现在过道门口。
巩丽无意中朝门口瞟了一眼,慌忙擦了擦眼泪,转过身双手抱胸靠到过道的另一边。
双手交叉抱胸从心理学的角度是抗拒的意思,表明她不想跟他接触。
王大伦神情尴尬、懊悔,又有些无措,扭了扭脖子,声音有些生硬道:“对不起啊!”
巩丽靠在那里,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抽抽鼻子,没有理他。
他走过来,尽量让自己脸色自然,张张嘴,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一转身双手抓着车窗边的扶手,弯低身体,朝车外看了看,又朝旁边看了看,却不敢看向巩丽的方向。扭捏,抹不开面子,最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钱递过去道:“我不知道这么钱,够不够陪你花瓶的?”
巩丽眼睛稍稍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低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依旧不理睬他。
他气馁的放下胳膊,重新把钱放进裤兜。这时巩丽适时地开始翻自己的包,想找包里的烟,但是翻了翻没找到。
“找烟的吧?在我这儿呢。”他走过来,从衬衣上兜里掏出一盒女士烟来,递给她。
“刚才你落在桌子上了,我给你拿过来了。”
巩丽默默地接过烟,拿出一根叼在嘴上,想拿自己的打火机点烟,却发现旁边的人已经把火递到她面前。
她看看自己手里的打火机,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凑到他递过来的打火机边上把烟点着了。
这是一个和解的信号。
巩丽吐出一口烟雾,可能是抽的有点急,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道:“花瓶是我自己摔的,跟你没关系。”
这时,镜头推得很近,全是特写镜头。
王大伦诧异地看着她的侧脸,解嘲似的不断点头,接着又长出了一口气,来回走了两步,最后抓着窗边的扶手,露出笑容道:“你真是够有性格的,刚才吓了我一跳。”
又转头看了看她,接着问道:“这是想去哪儿呀?”
巩丽靠在包厢壁上,看着车窗外,清冷道:“躲你呗!”
王大伦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想起刚才的事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巩丽回头看他,擦着脸上的泪水,破涕为笑……
瞬间雨过天晴,两个在火车上相逢的一男一女,终于开启了他们下面的旅程。
“好,过!”这一次孙州无比爽快地喊道。
这场戏不能说是重头戏,但确确实实属于全片的一个转折点。
“准备下一个镜头,争取也一条过,拍完今天就收工了。”
下边顿时传来一片欢呼声,拍了一整天,大家最希望听到的就是导演这句话。
王钰扛着机器从里面出来,过道很狭窄,他忙的一头汗,旁边的摄影助理赶紧帮着在门口支起三脚架,把机器固定在上面。
“姑娘,待会你不要紧张,就站在这儿,对,镜头旁边一点点,就这儿,台词就按照上面念。要自然,跟你平时在火车上跟人补票一样。”孙州拉着临时客串的列车员,指指点点帮她说戏。
那姑娘一脸的兴奋,连连点头道:“嗯,导演,我知道了。”
过了五六分钟,大家都准备就绪。
“好,大家各就各位,准备了,action!”
巩丽手里夹着烟依旧靠在那里,王大伦往镜头前走过来。
“麻烦一下,最近到哪儿啊?”
女列车员出现在镜头的另一边,距离很近,两人的影像很虚浮,镜头的焦点牢牢锁定在巩丽的身上。
“仙湖站!”
巩丽听到仙湖这个名字,身体微微一震,缓缓地转身看过来。
“多少钱一张?”
王大伦顺手叼了一根烟。
“三块五。”
“嗯,来两张。”
两人的对话引不起她的兴趣,她又缓缓地转头看向窗外,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陈清念给她听的那首深情的诗:
……为了让你听见我的话,
有时候变的纤细,
微风吹起山宇的冰裂,
仙湖,陶醉的青瓷,
在我手中柔软得如同你的皮肤。
她溢出了我的仙湖,
由你完全充满,完全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