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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芦伟搂着句蓉梅,发现她突然全身一软晕了过去,一时间也吓得冷汗津津,大叫黄轻菊帮忙。一阵手忙脚乱,待把句蓉梅平放在沙发上,看着她苍白的嘴唇和脸上不正常的青红,叶芦伟心里一叹,半跪在沙发前轻抚着她脸,轻轻说道:“蓉蓉,你别生气了,我以后都听你的,不再惹你生气。”
胡薇薇听到叶芦伟那声大叫时,就从卧室出来,却没有下来帮忙,只愣愣地站在二楼台阶口,看着黄轻菊和叶芦伟在那施救。在她眼里,此时的世界无声无息,仅有叶芦伟几人的身影好像在无声电影屏幕上表演一样,又是急促又是滑稽,却完全没有什么危险。
黄轻菊去浸了一张温热毛巾,轻轻给句蓉梅擦拭脸上的泪痕,看着句蓉梅晕迷中都还在浸润的泪水,黄轻菊心中突然一痛,扔了毛巾转身伏在沙发边上呜呜地哭,却又怕惊扰到人,用手强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叶芦伟看到黄轻菊的反应,心里更加不堪,痛恨自己胡闹,眼下这局面已经不是道歉能摆平的。黄轻菊肯定跟句蓉梅一样,想起了他故事里的结局。本来这样委屈地跟着叶芦伟胡混,已经大违本心,大家小心地不去触碰未来什么的问题,只一味强迫自己接受快乐,一味明示暗示自己现在是幸福的,然而内心深处的渴望和惶恐却并不能真正地消除。
人类文明进化到现在,每个人,无论男人女人,没有真正想要与人分享自己的伴侣。句蓉梅自杀一场,心思里对社会、对人际关系已经看得极淡,她本来以为自己能接受叶芦伟的全部,优点和缺点,爱情和胡闹,她都认为自己只要跟在他身边就好了。刻意甚至强迫自己忘了自己身处的环境,强迫自己接受他“曾经的爱人们”。平时与胡薇薇和黄轻菊相处,也尽量宽容大量,避免家里的气氛让叶芦伟为难。
黄轻菊本来反应就慢,主观里更加强化自己的呆萌,不愿意去想什么未来,什么社会,什么环境。可一切并不是你不想,它就不存在。
叶芦伟对佟若莺的态度,之前一直都是游戏的多,认真的少,黄轻菊当然看得出来。她不愿意去相信叶芦伟的故事,主要就是对故事里她主动放手离开这个结局有些害怕。有了句蓉梅的宽容,胡薇薇的怂恿,她其实压力并不大,叶芦伟心思放在她身上的时候很多,就是因为她更懦弱,更自闭一些。三女中,她年龄明明比胡薇薇大,却理所当然地扮着小妹的角色,也强迫自己不去面对解决什么问题,反正前面还有蓉蓉和薇薇呢。
现在胡薇薇跑楼上去躲着,句蓉梅晕了,黄轻菊突然发现她的命运其实还是没变,她还是得自己拿主意,自己去选择去判断,而不是等着叶芦伟来选,或者等着胡薇薇来推动她。
想着如果句蓉梅和胡薇薇不管自己,自己多半会选择主动离开,哪怕叶芦伟挽留,自己其实也接受不了被其它人当小,甚至被人施舍一样的可怜爱情,黄轻菊就是一阵茫然和无助。
现在三人刻意地避免谁大谁小,谁更受宠,保护彼此那点可怜的自尊和自信已经心力用尽,再要来个什么人,简直无法想像。
叶芦伟人帅多金,性格阳光大气,放哪都是极好的伴侣。但这份极好的评价,经过最初的激情之后,总会迅速退化成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之前没有谁能真正地威胁到三人的微妙平衡,包括更加漂亮的贝小木,三女也当她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子对待,没真正觉得她的口头威胁有什么压力。包括叶芦伟玩笑一样地去追求佟若莺,三女也当他才十八九岁,闹一闹也就过去了。
可是这次不同。
过年以后叶芦伟主动避免与佟若莺相处,就是他自己也发现佟若莺可能觉醒了,如果佟若莺真爱上他,那他的好日子多半都是到此为止。
胡薇薇站在二楼,仿佛俯看别人的人生剧本一样的高冷,却终于抵不住自己心里一阵阵的发寒,少见地轻声说道:“陆陆儿,你看看,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后·宫?”
胡薇薇一边说,一边慢慢地下楼,强迫自己绝对不能流泪,“陆陆儿,我们爱你。可是你不能当我们没有自我,没有自尊。我们一半相信了你的故事,一半又相信你现在的年龄,总望着你会长大一些,望着你成熟一些,不再去拈花惹草的胡闹。你说佟若莺是你老婆,可是你明明都没爱上现在的她,就因为她长着一张你想像中老婆的脸,你就放任自己去打动别人幼稚的心。”
“还有贝小木,你自己一边说着从来没喜欢过她,一边又去撩拨。【ㄨ】贝小木那样的单纯,甚至爱上了你都不自知,你不但不去阻止,反而时不时去勾着她,让她念着你,想着你。等贝小木真正意识到她彻底爱上了你,你猜贝小木那个性会怎么做?她会像我们一样容得你勾三搭四,牵五挂六?”
胡薇薇走到沙发边,看着刚刚醒来微微张开眼的句蓉梅,脸上忍不住嘲讽:“看看这个死过一次的蓉蓉,她真正才是最傻的,爱得最无怨无悔的。可是又怎么样?只换来你更加不在意她的感受。当初你离开她才几天,就可以利用你了解我们的这点优势,来撩拨我和黄毛毛。我现在才明白,其实从见你的第一天起,你看我们的眼神就充满了兴奋和……游戏。我们只是你此生证明自己的道具对吗?你其实就是想征服我们,因为我们可能上辈子真是出现在你梦里的女神对吗?”
抬手阻止想要辩解的叶芦伟,胡薇薇侧坐在沙发护手上,拉起黄轻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低低地抽泣,转头直视着叶芦伟无神的双眼,接着说道:“你不用辩解。如果你的故事是真的,陆陆儿,那你到现在为止都还没融入这个世界!你根本不爱我们!包括这里的佟若莺!你其实只爱上一世的那个佟若莺!”
“也许你上一世在某个时刻对我们都心动过,想要拥我们入怀。但那种独霸天下的无耻愿望,难道就是爱情?你企图说服你自己曾经爱过我们,现在同时遇到了,你内心无法选择。这是你给我们的解释,也是我们三人同时跟了你的理由。我们愿意相信你的故事,愿意包容你的爱情,想像你像我们爱你一样地爱着我们。”
“可是啊,陆陆儿,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哪有那么多包容你的爱情?佟若莺才满十八岁,你自己摸着良心想一想,她怎么可能抵挡得了你的诱惑?别给我讲你跟她上辈子如何白手起家!那是因为你们一无所有,没得选择,只能自己去吃苦,去白手起家。”
“你天天说我上辈子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在零售端发威,我自己都相信了自己是商业人才。可是这一年来,无论我怎么努力,却总是感觉自己跟不上公司扩张的步伐,我以为是自己没努力学习。其实我现在明白,在这个环境下,我哪里可能再成为零售端人才?我从接触管理开始,过手的资金都以千万计。我哪里有机会成为零售端人才?我没经历过从基层一步一步学习,哪里就厉害得起来?”
“同样的道理,我没经历过婚姻的失败,你的确又处处迁就我宠着我,我哪里可能再什么冷静自持?我就算在你爸的机械厂说句话,又有哪个敢不听?我自持什么?搞砸了你有的是钱去摆平,我需要什么冷静?”
胡薇薇越说越平静,却越说越大声,本来双眼含着泪水,略仰着头不让它流出来,此时却平视叶芦伟,让泪水静静地滑过自己精致的面容,“陆陆儿,我爱你,我们爱你。这不能成为你恣意欺负我们的理由。”
叶芦伟身心俱疲,被胡薇薇说得哑口无言,转头看看三双已经平静的泪眼,心里突然恐惧顿生,颤抖着说:“你们不能这样。我爱你们,绝对不是薇薇说的游戏。我承认没有完全融入这个世界,老是想着我会不会一梦醒来就回到那个世界去。可是面对你们时,我是真心在爱,我,我不回去,就算有机会也不回去的,好不好……”
三女最终没听叶芦伟解释,却接受了叶芦伟的劝解,慢慢地吃了点东西,然后各自回房睡去。叶芦伟收拾完厨房,想上楼时,站在台阶上却迟疑了。愣得一阵,转身去了书房。
翻开自穿越以来的“大事件记事本”,叶芦伟一页一页地慢慢搜索,这本子里记录的全是他前世的记忆。然而翻遍全部,也没看到什么关于感情的记录。记录的所有时间、事件、公司、人物,总结起来只跟一个字有关,那就是伟大的“钱”!
靠在书房那把近万元的转椅上,叶芦伟双目无神地注视着窗外。此时的城市,初夏夜空虽然没有什么雾霾,却仍然看不到星空的璀璨。静静的夜空被城市的灯火反映成灰色,冷冰冰地看不到边际,只浓浓地展示着尘世的压抑和无奈。
叶芦伟轻轻叹了口气,梳理自己穿越两年来的经历,发现自己以十几年后的观念看待此时的情感,不说完全错了,却基本上搞错了方向。他原以为只要有钱,从最开始就用物质包裹着爱情,让爱情在金钱的衬托下自由地生长,让爱情不要被金钱左右,那爱情就会显得纯净一些,理想一些,就好像大观园里无忧无虑的宝黛。
胡薇薇说他根本不爱她们,却不完全对。叶芦伟反复自问,假如她们三人任何一人离开,自己肯定会“失恋般”的痛苦。但自己利用前世对她们的了解,撩拨她们轻易爱上自己这一条,却是没有冤枉了他。
十几年后,因为金钱的地位无限地拔高,已经高到超越信仰的地步,什么样的爱情都逃不了金钱的狰狞。叶芦伟以为只要他有足够多的钱,架构起庞大的物质基础,那么他的爱情就会脱离开物质的羁绊,更滋润更自由,也会更被宽容。
然而他忘了此时的爱情其实远比后世更纯粹,更干净。句蓉梅爱上少年时代的他,临死之前把身心都给了他,干净纯粹得无牵无挂。救回句蓉梅的生命,让她那一缕情愫死死地缠在自己身上,叶芦伟自己沾沾自喜的同时,其实真的没太在意她的感受。这就是利用她的爱情,来欺负她。
黄轻菊和胡薇薇,一方面被叶芦伟各种了解所包围,一方面被他的故事吸引,终于身陷其中不能自拔。胡薇薇虽然要冷静多智一些,无奈年龄太小,又从未经历过爱情。她个性强势,干脆利落,爱上了就无悔,然而终究是年少惶恐,徘徊间竟然拉动着黄轻菊一起坠了进来。哪怕黄轻菊比她懦弱,其实人家黄轻菊比她更自持,如果不是胡薇薇主动的推动,黄轻菊说不定早就自己退缩了。
无论叶芦伟怎么反思回忆,他都不得不承认,三女都没有因为他的钱而爱上他,更没有因为他钱多就更爱他。哪怕现在财富已经积累得很吓人了,三女潜意识里也没想过哪些钱是她们的,哪些钱又是谁谁谁的。叶芦伟苦心孤诣地想要创造一个丰厚的物质基础,来供养他的诸多“爱情”,现在看来仅仅是聊胜于无。说不定因为少了一份共同打拚的感情积累,才是他今日之困的主因。
坐在书房呆到快凌晨,叶芦伟也没想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钱,他不缺了。感情,他自认为自己对每个人都是真心的。然而今晚连句蓉梅最后都用眼神坚决地拒绝了他,这就让他深深地害怕起来。穿越者其实不是万能的啊,蓉蓉那样的爱,都想要他反思,叶芦伟真心感觉有了些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