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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不说忽里烈能不能顺利夺得金帐大权,就是在这征讨的过程中,他能不能活下来,也是未知数。
万俟乞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只是一张空头支票。
可有什么办法?
他的小命如今握在人家手中,应或不应,似乎都没得选择。
他勉强扯了一下还带着伤的唇角,本就极小的眼睛又缩在了一块,肥肉一抖,他笑了,“你这要求对我来说,看起来占了很大优势,可没有一项是现在可兑现给我的。”
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他助了他,将来他不给他封官加爵呢?口说无凭,总要立字据的。
忽里烈挑眉,心里佩服他的精明,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笑意:“有一样是可以现在兑换给你的,可想知道?”
“什么?”
“你的命。”
空气瞬间凝滞。
忽里烈似笑非笑,虽然端坐在这一方狭小又逼仄的空间,虽然他此刻身着褴褛,模样无害,可他周身的寒流和不可抵挡的贵气却汩汩外泄,让万俟乞心头猛地一跳。
他嘿嘿一声,把手缩在被褥内,异常安静地躺了下来。
忽里烈瞥他一眼,站起身,淡淡道:“我会让纳兰木写一份交易凭证,只要你心无二意,我便会保你性命和荣华。”
上到二楼,忽里烈很快就叫来纳兰木,把自己与万俟乞的交易详细地说与他听,之后要求他在今天晚上之前定要把文字书函处理好。
这里没有纸张,纳兰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从一个包裹里取出一段锦布。
他把四方桌上的东西全部收拾起来,然后拿起袖口很认真地擦了擦桌面,这才小心翼翼地摊开锦布,平铺在桌面。
他站在桌前,看了很久,这才低低一叹:“也罢,就用你谱写我的第一步复仇之路。”
很多年以后,当这卷锦布已泛黄陈旧,那上面的点点泪斑和血迹却在岁月的风尘里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他的故事,终于被尘世掀开。
纳兰木写的很认真,一笔一划皆是他忠诚的写照。
忽里烈拿到文书的时候是在晚上,黄日夕照落沙,暮霭的风徐徐飘过沙丘,带着薄薄的干燥之气吹拂在脸颊,他就坐在沙丘上,宽大的肩膀叠起一道道的峦山。
他微微垂着头,手中拿着湛白的丝帕,正一次又一次安静又细致地擦着那把黄金匕首。
他的脚下,是万里草原顷波,头顶,是盘旋啸唳的雄鹰。
这一幕景象被纳兰木看到了,也被下山前来接回池瑞的林风阙看到了。
林风阙是汉人。
虽然落居草原三年,但骨子里依然是汉人。
汉人不与狄人交好,世代为敌!
林风阙骑在马背上,映着日暮的光,清冷爵瘦的面容显得静穆又森冷,他远远地眺望着,嘴角微微抿了抿,扯了一抹优雅的弧度,“走。”
嚯里皱了下眉,轻夹马肚,跟在他身后,十分不解地问:“大人,这忽里烈既是金乌氏后人,必然会成为南汉最大的隐患,为什么不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把他解决了?”
等他羽翼丰满,再想解决这样强悍的人,怕是极困难。
林风阙驾马不停,声音清淡中带着丝丝寒气的冷:“他如果不厉害,我也不会任由他活着,他能成为南汉的隐忧,我们才有可能重回朝堂。”
听闻他这话,嚯里一惊,冷硬的眼底瞬间浮出一道流光。他怎么忘记了,大人永远是大人,永远能在最艰难的环境下,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在担心什么呢?有大人在,他便无需担心,只要好好效忠便好。
嚯里放下心来,看到前方那段纤细的身影时,眉头又轻轻挑起,转头看林风阙,唤道:“大人,是那天你买的女子。”
“嗯。”
随着嚯里话落,林风阙清冷的视线落在莫果儿身上。
莫果儿也看到了他们,心中惶惧,面上却非常镇定,已经经历过那么多逃亡,追捕和生死的她,此刻在面对突发危险时,已经能很快地平抚自己的情绪。
四目相对。
他的眼中是冰冷的寒风,她的眼中是温润的春水。
林风阙突地嗤笑了一声,猛地扬起马鞭,骏马如箭,“咻”地飞了出去。
莫果儿脸色瞬变,暗道一声“不好”,便立马跑了起来。
林风阙坐在马背上,看到她瘦小的身板吃力地奔跑在沙地草原上,嘴角玩味勾起,长鞭一甩,卷在她的腰上,把她凌空提了起来。
看着她风中凌乱的长发,看着她在凌乱的长发中掉过头来,愤怒地盯着他,他笑了,风中的声音清冷又幽远:“在我手中,你能跑到哪里去?”
长鞭收袖,又猛地一掷,莫果儿瞬间被弹了出去,正好落在身后追来的嚯里马背上。
嚯里立马伸手接住。
“带回去!”林风阙冷冷一语,便已彻头不见。
莫果儿大惊大怒,双脚并踢,恶狠狠地道:“放我下来!”
嚯里年方二十三,十三岁入宫,七年宫廷生涯,三年草原生活,从没有接触过女人,更没接触过如此泼辣又如此柔软似水的女人。
尤其此刻在他怀中的女子极不老实,不仅用双手双脚踢他,连嘴也用上了,对着他的手臂、肩膀、脸面就狠狠地咬了上去。
手臂和肩膀还好,可是,脸……
嚯里在她柔软的唇贴在自己脸颊上时,呼吸一窒,猛地抓住她的长发,“啪”的一声巨响,莫果儿的头被他按在了马背上。
嚯里呼吸急促,声音却冰冷无情:“安分点!”
鬼才安分!
面对忽里烈,莫果儿从内心害怕,可是面对这些妄想抓她的歹人,她已经不再害怕了。是以,嚯里的话没有起到任何恫吓的目地,反而让莫果儿挣扎的越发厉害。
嚯里头疼至极!
他知道这个女人是大人买回去用来献给柳丞的祭品。
即是祭品,那便要活着。
嚯里没办法,不能对她动武,不能动粗,那只有先将她打晕,不然这一路,他很难安稳地将她带回西市。
正在他扬起手,对着莫果儿的脖颈一击时。
前方,那一片广袤无尽的沙漠,传来峥峥马蹄声,伴着滚滚翻腾的狼烟,他坐下的骏马不停地燥动嘶鸣,显然已感觉到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