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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敬德一瞪眼,泾河龙王的无头冤魂都要颤三颤,只瞧着他发怒,那伙计就吓得一缩脖子,再不敢说什么。
纪颜晓得自己的伙计都有分寸,尤其茶楼里这几个几乎可以说是人精,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冒着触怒尉迟敬德的风险来打扰,就摆手道:“尉迟伯伯稍安勿躁,且听听这小子有什么话说,他们不比你见识广,有些大惊小怪,也是情理之中。”
尉迟敬德皱着眉点头,那伙计这才如蒙大赦,小声道:“国公爷,侯爷,太子来了!”
这话才真叫纪颜和尉迟敬德都是一愣,就不晓得太子李治怎会无缘无故跑到听雨阁来,今天的听雨阁许是得了神明眷顾,八方的贵人都被吸引过来,这才晓得伙计为什么大惊小怪,才听纪颜连忙道:“快请殿下上来,莫叫他被旁人给冲撞了!”
大明宫宫墙三丈高,墙里发生的一切墙外都不晓得,老百姓们只知道太子是李治,却不知道李治究竟是何人,往往当面也不认识,只当他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绝不知道这弱冠少年乃是当今太子,将来的陛下,就难免冲撞。
这也是李治为人低调,谦逊温和的好处。他哥李承乾当太子的时候,鲜衣怒马,满城招摇,长安百姓没有不认识他的,就个个避之唯恐不及,反观李治走在闹市之中,也没几个人晓得他的身份,兄弟两人的气量和格局便可见一斑。
没一会儿,伙计就毕恭毕敬领着李治走进雅间,一时间雅间内三人都起身行礼,王康因着没有功名在身,更没有见过这等皇室贵胄,一时间两股颤颤,吓得腿软,舌头打结,几乎说不出话来。
相比之下,纪颜和尉迟敬德就淡定许多,尉迟敬德甚至拧起了眉毛,斥责李治道:“你这娃娃,不在东宫坐镇,跑出来闲逛作甚?陛下命你监国,可不是叫你学你大哥闲逛!今天你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老子非要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李世民都不跟尉迟敬德见怪,李治就更不敢顶撞无礼,耳听他生气怒斥,这就躬身行礼,道:“尉迟伯伯恕罪,我原是因之前神道之事,想来当面感谢新丰候。先前我去他府中,听说他不在,就想来茶楼瞧瞧,果真给遇上了,只是没想到伯父也在。”
听他礼貌,尉迟敬德也就哼了一声,其实内心里很喜欢李治这个温婉如玉的小孩儿,只是大老粗不懂得怎么疼他才好,只得表现得严厉些,努力维持自己的长辈尊严。
纪颜听他这么说,心中也就有些疑惑,暗想自己身为臣子,为皇帝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李治身为太子,高高在上,何必专门来感谢自己?一念至此,他便笑着点了点头,先请李治坐下,才道:“殿下驾临听雨阁,叫我这茶楼蓬荜生辉,只是要说感谢,纪某就担不起了。就请殿下用杯清茶吧!”
李治坐得端正,闻言就认真道:“当日若非新丰候当机立断,命张太医放开手脚,只怕父皇早已遭了不测,做儿子的就该为这救命之恩登门道谢,新丰候不必推辞。再者我这趟来,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新丰候,可巧伯父也在,就请伯父也多多指点。”
王康在一旁存在感全无,闻言就小心开口,道:“几位商议国家大事,小人不敢杵在一旁,请太子爷,国公爷和侯爷恩准,许我先退下罢!”
然而李治只是温和瞧了他一眼,就轻声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想来这位就是新丰候说过的王康公子吧?我素闻你机变百出,在京中也有广大的人脉,见识在我之上,就请你也帮忙出出主意才好!”
他这么客气,王康反而不好意思,只得诺诺坐下,就听纪颜笑道:“以茶会友,在我这儿就没有许多规矩约束。殿下既然开口,纪某也就觍颜,冒昧问一句殿下遇上了什么麻烦,有用的到我的地方?”
李治轻轻叹了口气,道:“此事既是公事,也是私事,本不该宣之于口,又不是我能置喙,然而父皇命我监国,朝臣的奏疏摆在我的面前,若是执意不理,只怕难以服众,可要是拿上朝堂,又有些家丑外扬的意思……”
他这话说得含含糊糊,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直听得王康冷汗直冒,生怕听见什么要命的秘密;纪颜则是疑窦顿生,想偏了方向,心道这小子总不能傻到这种程度,要把自己的私事翻出来说?
只有尉迟敬德这会儿智商爆表,抢在纪颜问出不该问的话之前,冷笑一声,道:“你是说高阳那丫头?”
此言一出,众人都松了口气,李治是因为不用亲口说出姐姐的名讳,纪颜则是庆幸此事与宫闱无关,至于王康,更是放松得像是一滩烂泥一样,就是高阳公主的事情,在京中人尽皆知,上至朝臣百官,下至寻常百姓,都晓得她那点儿破事,原不是什么秘密。
人都说“龙生九子,九子不同”,用在李世民的身上,就再合适不过。他育有十几个皇女,每一个性格都有不同,其中既有长乐公主那样的贤惠典范,也有长襄那样的忠孝女儿,却也还有高阳公主这一位离经叛道,败坏皇室门风的奇女子,叫他头疼,不晓得如何处置。
高阳公主自幼深得李世民的宠爱,所得皇恩几乎能与长孙皇后的嫡出女儿分庭抗礼,比起长乐长襄来不遑多让,自幼性情骄纵,为所欲为,嫁给房玄龄的次子房遗爱之后依旧不知收敛,与房遗爱同床异梦,在外面多有些流言蜚语,风流韵事比一般的登徒浪子还多,老百姓茶余饭后,时常议论她的私生活,每每讲到龌龊处,比压箱底的绘卷抄本还撩动人心。
李治如今为难的,就是朝臣里有人与房玄龄有仇,将此事写做奏疏,上奏朝廷,要求朝廷彻查,平息民间议论,借此恶心房玄龄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