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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一个转正的名额吗?犯得着这样。”叶东方发泄般的往自己床上一扑, “如果是我,就肯定说。”
“转为正式工, 可以转户口,以后有机会把家人和孩子转到城市里来, 有机会分房子,家里其他人可以继承这份工作,甚至也招进厂子里。你觉得,为了得到这些,人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叶东方想到同事当中,有些人家里窘迫的境况,她承认, 为了这个名额, 大把人能付出到她想像不到的地步。
“这是转正名额,再好也只有一个,万一哪一天工厂不需要这么多的临时工,要开掉一半, 你再想想, 他们又能付出到什么地步?”
叶东方肩膀一抖,想一想这个可能性,心都是凉的。
“我回去就跟这个花月绝交。”叶东方跟她闹开了,就一直在冷战。但时间一长,花月处处巴结,她也有点冷不下去了。可是现在听悠悠一说,立刻下了决心, 必须绝交。
“这是东方姐自己选择的,我不会干涉。我只是想把自己的分析告诉东方姐,这个名额上头的人肯定早有安排。”
“啊,内定,这也太黑了吧。”叶东方不敢相信。
“你们这些人能进厂,还要托人家的福呢,什么叫黑,名额给你叫不黑,还是名额给花月叫不黑。”叶悠悠摇头,如果不是工厂想处理的自然一点,这批临时工压根不会进厂。
“怎么可能?”叶东方这会儿正是自信心膨胀的最厉害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跟城里人知道的一样多。
可是现在跟悠悠讲了几句话而已,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是个乡下土妞,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挫败感,直接把她刚建立起来的膨胀感戳破,一下子回到从前,甚至比从前更加不如。
“相不相信随你,反正只是我自己的分析。”这样的招工套路,别说现在,就是再过三十年,也一样有市场。
“反正我是个笨蛋,玩心眼也玩不过别人,争什么争,我不争。”叶东方自嘲的一笑,她是真心这么想,总觉得自己只要好好工作,上头的领导是会看得到的,以后总会给她机会。
天真简单的想法,但也不乏可爱。
叶悠悠点头,“是啊,好好工作就行了,不用想那么多。”反正不出十年这个国家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到时候,谁知道谁会有什么样的造化呢。
叶红心找了半天才发现他们俩在屋里说悄悄话呢,跑进来往悠悠嘴里塞了一只肉丸子,眼睛闪着光一样问她,“香吗?”
“香。”用猪肉拌了青菜,外头裹了一层糯米,上锅蒸的糯米丸子。哪怕就带一点肉,也够香的。
“哟,你够可以的呀,这可是今天压轴的大菜,都被你偷出来了。”叶东方脸上带着笑,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消化了刚才的内容。
“才不是偷的呢,是伯娘给的。”叶红心赶紧辩白,逗得叶东方哈哈大笑,姐妹俩扑到一处打闹,看的叶悠悠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对姐妹,在一起的时候尽看对方不顺眼,但一个若是受了外头人的委屈,另一个必然要打抱不平。叶悠悠没有兄弟姐妹,不知道有兄弟姐妹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她很喜欢眼前这对姐妹的相处模式。
“唉呀,开席了,赶紧出去占座。”叶红心一直掂着呢,这会儿看叶家人出来招呼大家上座,也欢喜的一拉叶悠悠,冲了出去。至于叶东方,管她干什么,腿那么长,没准比他们跑的还快呢。
叶家的菜色着实准备的不错,有蒸鱼有炒肉片,还有糯米丸子,这水准在村里算是顶好的。再一比隔壁的叶家,刚接进门的媳妇,连顿喜酒都没吃,村里人自有闲话说。
“说起来好几个工人在城里上班,还是不如叶老爹大方啊。”
“也不能这么说,你等着看他们家怎么办建国的喜事,绝对不会省。老二嘛,本来就不讨老俩口喜欢,最好唬弄的一个。”私下里的声音也不会特意避着人,都叫叶悠悠听得一清二楚。
她心想,连外人都看得清楚的事,叶贵怎么就看不清楚呢。
目光越过围墙,看到隔壁围墙里一晃而过的身影,不由一笑,幸好,这一切已经不关她的事了。神色之间,说不出的轻松愉快。
隔壁的院子里,石雨花正拉着回来的叶贵说话,“我是愿意你把二妞接回来的,毕竟是你的女儿,养在身边更好些。”
“是啊叶叔,我跟二妞在小湾村的时候就常说话,我一定会跟她做好姐妹的。”王招娣也仰着笑脸软语相求。
“她不愿意的。”叶贵知道,女儿是不会回来的,前妻更不会让她回来。
“怎么不愿意。”石雨花的声音徒然拔高,又在叶贵诧异的表情中迅速收敛,绽放出笑容,“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也不想听别人说闲话,我把王家的孩子带来叶家,却不养叶家的孩子,以后说起来,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叶贵犹豫半响还是应了,“那我去试试。”
石雨花一脸得逞式的微笑,看着叶贵出门,她并不知道叶贵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他从来都不懂得,要怎么拒绝别人,哪怕是他根本完成不了的任务。
没多久,叶贵就回来了,迎着石雨花期待的笑脸,嗫嚅道:“她不愿意。”
她不愿意就算了啊,你是当爹的,强硬一点啊。石雨花几乎就要喊出来了,若不是女儿正好扯住她的袖子,她可能已经喊出来了。
叶贵吃了饭就去上工,石雨花连连跌足,“怎么就这么没用呢。”
她的前夫在世的时候,在家里可是说一不二的主,虽然脾气不大好,但说话真是一言九鼎。到了叶贵这儿就整个倒了过来,脾气是软和的不行了,这性子也一样软的不行,哪儿有一点当家作主的男人样。
王招娣也气,又一拉母亲的手,“他们出来了。”
叶东方推着自行车打头,叶红心拉着叶悠悠的手在后,最后还吊着红心妈和柳满红,看样子是吃完了宴席,送他们回去。
“二妞,不是我说你,跟外人这么亲热有啥用,到头来,你还得来找自家人。女人这辈子啊,没有娘家撑腰,日子可难过咯。”石雨花看他们这亲亲热热的劲头就来气,跟外头人亲热有啥用,真是拎不清。
叶悠悠也实在想不到石雨花到底吃错了什么药,非要上竿子笼拢她回叶家。此时冷着小脸看着她,“叶家婶子,你倒有闲功夫关心我,年底你们家要还五十块钱的事,想没想好拿什么还呀。”
说着捂了嘴一笑,挽着叶红心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石雨花脸色一白,喃喃道:“五十块钱,啥五十块钱,一家子工人咋还欠人家五十块钱呢。”
她以为是叶家欠的,一时还没联想到自己头上来,只觉得叶家可能不如她之前想的那么好。
红心妈见她一脸懵懵懂懂,也跟着一笑,“这事村里人都知道,咋就你不知道呢。”
扬了扬眉也是挽着柳满红的手,当着她的面走了。
石雨花越砸嘴越觉得这事不对,什么也没说,就往地里去。找到叶贵一问,才知道是他写的欠条,说好了年底要还的。
“你,你欠钱为什么不早说。”石雨花的拳头直往叶贵身上砸,脸都骇白了。打得自己手也痛了,人也累了,一屁股坐到田梗上喘气。
“不对,咱们家又没分家,你写了欠条也是一家子的事,哪能归你一个人还。”石雨花问了半天,叶贵直接抱头往地上一蹲,不吱声了。
石雨花又急吼吼的去找叶家老头老太太,这事必须问清楚,不然日子没法过。
老头一听愣住了,之前压根没想过这回事,正准备说既然没分家就是家里的事。结果被老太太截住了话头,“那是叶贵分家出去之后的事,和家里无关。”
“那现在这是叫分家还是没分家呢,如果分家,年底工分换的粮食和钱就该我们自己拿着,不分家,那这欠债又凭什么让我们自己背。满天下打听打听去,没有这种道理。我家也是有兄弟的,不象柳家是绝户头。”
石雨花虽然是二婚不硬气,但她有一样比柳满红硬气,就是她娘家在小湾村,人还挺多。别的事许不齐心,这种给出嫁女仗腰子的事,必然是齐心的。
老头瞪了一眼老太太,敲了敲烟斗,“等人齐了,再商量。”
家里有头脑机灵的,特别是幺儿,肯定能想出办法来。他不急,只要叶贵向着家里,一个女人能顶什么,拿主意的还得是男人。
石雨花一听还要等,忍了半天才压下火气,进屋就扑到床上大哭一场。怨自己命苦,怨自己没眼看人,又怨起女儿来,若不是女儿说好,她也不会意动。
王招娣倒是比她冷静的多,还在旁边劝着,“叶叔拿不出钱来,叶家还能看着叶叔被人打死不成。要我说,这关我们什么事,反正要债也要不到我们头上来。”
石雨花止了泪,这倒也是,可是五十块啊,总是块大石头,不知哪年哪月能搬开。
“你出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石雨花支使女儿出去,装着生气干脆不出去干活。
老太太可不会惯着她,直接就进来掀被子,“起来起来,该烧火了。”
王招娣在村里的人缘还不错,大家对境况不如自己的人,多少都会有些同情。再加上她也很会招人喜欢,嘴甜会说话。不多时,就把之前的事打听出来了。
大傻子的事王招娣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原来大傻子家还丢了一百块钱和三十斤大米。这一下,王招娣全懂了,这些钱和粮食肯定被叶悠悠拿走了,她几乎可以肯定。
心里不由埋怨叶家人蠢,竟然被一个小姑娘家耍的团团转。后头分家,借钱然后离婚,原来柳满红就是为了这五十块钱离的婚。
真是好手段,好毒辣啊。自己得了钱和粮食,分家顶了一半的债,再离婚把债甩给叶贵。王招娣此时才知,自己真正是小瞧了他们。
叶悠悠可不知道她的一句话让石雨花在叶家大闹好几天,就是知道了,估计也只会拍巴掌叫好。
回去的路上柳满红就坐在后头问她,“你三婶是咋了?”
莫名其妙的跑来问她一个叫张霞的,说的好像是她认识的人一样,可是柳满红根本不认识啊。看女儿当时的态度,她就知道这里头有问题。
在叶老爹家里憋了半天,这会儿可不得赶紧问出来。
“她是我在城里认识的一个阿姨,人很好。就在三婶工作的厂里当干事,三婶知道了当着我的面就往人跟前贴,明里暗里贬低我抬高她自己。她看霞姨没上当,就跑来找我介绍,我只好说是妈妈认识的朋友。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事。”
“你怎么认识人家的?”柳满红奇怪道。
“又不是坏人,我怎么就不能认识了。”叶悠悠从小就是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自己的事自己说了算,从来不需要跟别人解释。现在柳满红什么都要问,她便开始烦燥了。
“这孩子,我问一问都不行了。”柳满红心里充满了挫败感,她也不知道女儿跟她到底是亲还是不亲呢?
亲的话,女儿从来不跟她说悄悄话,倒是跟家里的老太太总能说到一块去。不亲的话,当初在叶家女儿处处护着她,离婚了也要跟着她回柳家。可是现在,她总觉得母女之间,好像隔了一层什么,能看到彼此,却触不到彼此的心。
柳满红不说话了,叶悠悠又有点过意不去了。她就是这么个性子,有点任性又有点冲动,脾气烂口无遮拦又别扭。自己也知道自己大概是无可救药了,速度放慢一点,回头道:“妈,对不起啊。”
“你都喊我妈了,我还能怎么样?”柳满红嗔了她一眼,“这个臭脾气,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然后就想起了失踪很久的亲弟弟柳满江,倒真是像足了他啊。
像到弟弟就更没什么脾气了,从小到大哪一次不是弟弟把她这个姐姐吃得死死。
还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没想到几天之后,吴萍真拉得下脸,拎了一包硬糖过来看他们。叶悠悠一看没有单独纸皮包装的硬糖黏在油皮纸上的邋遢样,就猜到这应该还是石雨花进门那次买的糖,剩下的被老太太锁在柜子里当宝贝。
“二妞,吃呀,可甜啦。”吴萍把糖往叶悠悠手里塞。
叶悠悠身子一扭躲了过去,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包了花皮纸的奶糖道:“我有呢,三婶自己吃吧。”
蹦跳着回屋,把她留在堂屋里跟柳满红说话。
吴萍腼腆的一笑,“好长日子没见,二妞跟我们都生份了。你也是的,就算离了婚,也该让二妞常回去看看他爹。”
“叶贵想看女儿就来看,谁拦着了。让悠悠去干嘛,看人脸色吗?我们母女在叶家过的什么日子,老头老太太是怎么对我们的,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柳满红说完,把糖包好往前一推。
“我家悠悠不缺这些,你拿回去给建华吃吧,小孩子就爱吃这些。我还记得建华拿糖馋过咱们家悠悠呢,呵呵,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你怕是不记得了。”
柳满红看吴萍脸色一直在变,不由心情舒畅,女儿说话的本事也像她舅,以前柳满江多横啊,拳头厉害,嘴也厉害。能遗传一样,也是好的。
“家里孩子多就是这样,在一起磕磕绊绊,分开了又想得慌。别看建华以前小不懂事,现在天天在家问我,怎么不见二妞姐,想她了呢。”
“那三婶怎么不把他带来玩。”叶悠悠端了两杯水出来,往她面前一放。脸上明晃晃的笑,就像是在嘲笑吴萍。
“呵呵,这不是,他到我娘家去了,不在家吗?”吴萍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这母女俩是成精了吗?怎么一离婚就变得这么厉害。
眼看没了话题,吴萍便提起了家里的事,“新来的那个都快闹翻天了,你说借钱的事,本来就是二哥一个人的事,怎么就能落到全家人的头上呢?还是二哥明事理,把责任担下来了。”
叶家果然解决有道啊,叶悠悠心里嘲笑,嘴里却笑,“可不是吗?还是我爹有担当。”
至于年底人家要债的来了怎么办,她才没那个闲功夫去管呢。当爹妈的都不心疼儿子,她这个外来的闺女,还有啥好心疼的。
吴萍绕着弯子不提张霞,柳满红更不提,最后还是她没办法了,只得重起话头,“我知道二嫂还在记恨以前的事,可到底二妞也姓叶不是?你要是真认识张霞,介绍给我,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柳满红没被她的甜言密语打动,只是摇头,“你们一个厂子里的同事,按理不比我们关系近的多。再说,你们又不是不认识的,还要怎么介绍。”
这话算是把吴萍逼到了头,她就不信柳满红不知道转正的事,这是特意卡她呢。没想到叶悠悠忽然插了嘴,“三婶是想为了转正的事托情吧。”
吴萍一听,眼睛放光,“对对,还是二妞聪明,就是为了这事。要是真的能转正,以后这工作也一样能传给你,你说是不。”
心里想的却是,我就说说而已,你没念过书,我就是想传给你,达不到厂子的要求,我也没办法。
叶悠悠没理会她开出来的空头支票,“不用想了,转正的事,上头已经有了安排。”
吴萍“啊”了一声,越发觉得张霞果然手眼通天,连这么大的事都知道。越是这样,攀上了她也越有希望不是。退一万步说,攀不上张霞的关系,也不能让张霞替隔壁叶东方走门路。
还想再说什么,叶悠悠已经摇了头,“这消息也不是她说的,是从其他领导嘴里说出来的,你们这一批人当中,早就有人知道了,你消息不够灵通而已。”
吴萍不敢相信,但转念就咬了嘴唇。暗想,好啊,亏她平时跟同事关系处的这么好,到了关键时刻就看出好赖来了。这么大的消息,竟然没人跟她通个气。
连句谢谢都没说,任由柳满红把硬糖塞给她怀里,急匆匆起了身。
柳满红伸长了脖子看她走得久了,回头问女儿,“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也是真的,假也是假的,反正她不会再来找我们了。”叶悠悠也是临时起意,省得她总往柳家跑,谁有那个功夫应酬她。
夏天还没过去,纺织厂转正的事就落了地。
叶东方带着叶红心到柳家来玩,绘声绘色的跟叶悠悠描,“你是不知道你家那个三婶有多厉害,之前一直装清高,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后头不知道发的什么疯,跟宿舍里的人,还有关系好的同事都闹翻了。等结果一出,她又天天盯着人家的短处到处散布,好像把人家扒倒了,就能换她上似的。”
叶红心抢着道:“那到底是谁转正了。”
“是个叫兰天的女孩子,如果不是转正,几乎都没人注意到她。还有人当着她的面问,兰天是谁,怎么就转了正,真是笑死了。”
叶东方分享着同事之间的八卦,特意压低了声音,搞得叶红心一脸紧张。其实他们在柳家的堂屋里说话,除了他们三个人,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听得到嘛。
“他们都在传,这个兰天是兰副厂长的亲戚,所以才把指标给了她。听说,还有人偷偷写信举报兰副厂长,说这是歪风邪气呢。”
叶悠悠“噗嗤”一笑,“我猜这举报信肯定没有结果。”
叶东方点头,“兰天是高中毕业,跟的师傅给她打了优,是第一批能够脱离师傅,独立上岗的那一批。真的说起来,也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自身条件过硬,又有关系加持,谁也挑不出毛病来。就连叶东方这种道德感特别强的人也承认,只要这个人本身不是不学无术,有关系比没关系有更多的机会,是她勉强能够接受的人之常情。
“对了,你知不知道,你堂哥要去供销社上班了。”叶东方时常会带来叶家的消息,然后说起来,嘴一撇,好像特别不高兴。
叶红心冲着叶悠悠笑,“你知不知道,你家堂哥把主意打到我姐头上了,你家老太太被我妈一口啐出去了。后头找到工作,可劲的在村里宣传,说是要去娶个城里媳妇,不在农村找。”
叶悠悠这才知道叶东方的表情为什么这样,啧啧几声,“他也敢想。”
一个村里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叶东方怎么可能待见叶建国。
“不过,他的工作是怎么回事?不是黄了吗?”叶悠悠很是奇怪道。
“也是该他走运,之前有三个被录取的,其中一个休息的时候回家玩,嫌天热就去游泳,竟然溺死了。叶建国当时虽然没录取,但成绩正好在没录取里头排第一个,人家就补了一个通知,让他去上班。”
“还有这种事啊。”叶悠悠也是啧啧称奇,叶建国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一些。
“听说你要去上学了?”叶东方问她。
叶红心早就在等这一刻了,激动的去摇她的手,“我也要去上学了,我姐说,她供我。”
叶东方弹了一下妹妹的脑门,“你可给我好好学,不要丢我的脸,知道不。”
叶红心拼命点头,“不是还有悠悠吗?不懂的就问她。”
叶红心能读书当然好,不过叶悠悠抱歉的看了一眼叶红心,“我要去镇上的初中。”
“啊。”
“啊。”
上回见面,叶悠悠提了一句,却没多说,他们都以为是从小学读起,没想到竟然是去读初中。
“不是吧,你,你,你跟得上?”叶东方眼睛都瞪圆了,她也不是不知道叶悠悠聪明,但是几年的课程几个月补上,她还是不敢相信。
叶悠悠点头,“是辛老师帮我补的课。”
叶东方听到辛墨浓的名字时眼神一黯,但很快就把心思放在了她要去读初中的事情上。拍胸脯保证,要是有人欺负她,一定帮她出头。
叶红心却是目瞪口呆,她是去读小学,满心以为能和叶悠悠作伴,没想到,竟然落了个空。
满腔的喜悦就跟退潮似的,小脸垮的,快要哭出来一样。
叶悠悠只好保证,一定帮她补课,让她也能跳级,早点和她成为同学,叶红心这才重新高兴起来。
只有叶东方抿了嘴背过身子暗笑,妹妹跳级有什么用,叶悠悠又不会留级,等她跳到初中,叶悠悠早该上高中了。
不过,她才懒得去惹这个哭包,就让她先高兴会儿吧。
报名那天,是辛墨浓带着叶悠悠去的,骑着自行车带上叶悠悠,身上斜挎着一个绿军包,里头装着几张盖了章的证明。
拿到校长办公室签了字,校长就直接就叫住了外头经过的一个老师,“吕老师,这个学生就交给你们班吧。”
“好勒,跟我来吧。”
整个过程真是特别的随便,随便到叶悠悠不敢相信的地步。
“这个时候,都是这样的,编制哪儿有那么全。更何况,好多老师都回家了。”辛墨浓点了几句,叶悠悠便懂了。
很多老师在这漫长的十年里,日子都不好过,学历越高,越是被人找碴儿。象农村的情况就好得多,城市里普通居民的生活虽然有点战战兢兢,但只要家庭成份没问题,也没有什么海外关系一类的,普通人受到的惊扰其实不算太多。
辛墨浓带着叶悠悠给校长道了谢,就跟上了吕老师的脚步。
吕老师翻着叶悠悠的户口证明,开着玩笑道:“姓叶啊,我还以为是叶家村呢,咱们学校有不少叶家村的学生。”
叶悠悠只是抿了嘴笑装腼腆,并不说话。
辛墨浓倒是和吕老师攀谈了几句,“两个村子离得近,倒也认识几个叶家村的人。”
“你们认不认识叶东方,人家现在风光了,在厂子里上班,还是自己考上的,给咱们学校争了光。”
“吕老师认得东方姐?”叶悠悠心想,难道吕老师也是东方姐以前的老师吗?
她,猜错了。
这位吕老师是叶东方的同学,读了一年镇高,后头镇高不办了,他们家正愁着是找关系去城里的高中,还是顶替父亲的名额进厂。结果清水镇中学的校长找到他,说是这里缺老师,他便进了镇中学暂时当起了老师。
这要是放在叶悠悠生活的年代,不不,哪怕是十几年后,也是不敢想像的事。但在这个时候,就是这么的荒唐,更荒唐的是,竟然没人觉得荒唐,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
于是年轻的小吕老师,就从初中毕业,直接回来成了初中老师。
吕老师拍着胸脯保证的样子,让叶悠悠想到叶东方,也不知道这是谁学的谁。
总之进入学校的第一步,犹如开了金手指一般的顺利。
第一天开学事情不多,收了学费就该发书本费,但是吕老师在教学里双手一摊,“大家想想办法去跟人借一借,印刷厂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课本印出来。明天看看多少人借不到,学校可以提供一些,但只能大家公用。”
教室里没有哀嚎声,这个时候的学生还是比较腼腆的,但也传来了低低的惊呼声。有认识的开始咬耳朵,嘀咕着这事怎么办。
“吕老师,废品收购站是有课本的,可以让大家去看一看,很便宜。”叶悠悠的课本早就收齐了,并不担心。看好多同学一脸茫然,还有着急的,便自然的提供了这个消息。
“废品收购站?脏死了,我才不要别人用过的课本。”教室里响起了娇滴滴的女声。
叶悠悠压根没有回头,她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什么年代啊,娇娇二气是不流行的,公主病也是没人给惯着的。
“我看这个主意不错,大家一会儿可以去找找,我希望大家可以在今后的日子里,发扬艰苦朴素的精神,好好学习将来可以建设我们的祖国,不怕苦不怕累,还要不怕脏。”
吕老师意有所指,然后转头把课程表和需要准备的东西写到黑板上,让大家抄下来。
“我来点名,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吕老师拿起了花名册。
班上的学生并不多,三十七个人。叶悠悠被第一个点了起来,她大大方方的站起来,“我叫叶悠悠,是小湾村的人,以后都是同学,大家相互帮助,共同进步。”
不知道是谁,又在后头不阴不阳刺了一句,“原来是村子里的人。”和刚才那个声音如出一辙。
叶悠悠仍然没有回头,接下来被点起来的人,都拿叶悠悠当模版,听起来,镇上的学生比较少,大多还是下头村子里的,毕竟清水镇是个小镇,人口不多,适龄的学生也不会太多。
“祝丽华。”吕老师点名。
“到,我叫祝丽华,庆祝的祝,美丽的丽,中华的华,我的名字寓意为祝贺我们伟大的祖国永远美丽光华。”
一番话引得吕老师带头叫好,好多同学的巴掌都拍红了。这个声音已经响起了第三次,叶悠悠默默的想。
而祝丽华又朝着叶悠悠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前头的人连头都没有回。
“哼。”心里哼了一句,得意的看了一圈同学,这才坐下。
叶悠悠已经知道一直在找碴的人叫祝丽华了,仔细搜索一下记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叶二妞的一生非常简单,所以这件事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吕老师宣布大家可以走了,想要住校的,先留下来。
叶悠悠还没想好要不要住校,这两个月天气还好,她准备看看再说。
辛墨浓一直等在学校的操场里,看到她出来,招招手。叶悠悠笑嘻嘻的迎上去,轻盈的跳到后座上,“可以回家了。”
“怎么没发书?”
“说是没课本,得自己准备。”叶悠悠今天也是挎的绿军包,里头放着笔和抄写本,就是预备着装书的,没想到还是空手回去。
两个人在车上一说一笑的骑远,并没发现,他们的身后,祝丽华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充满怨恨。
初三的学生今天也是报到,很快就和初一的新生一样放了学往外走。
“哥。”祝丽华冲着众多学生中的一个人叫道。
“丽华,你们先放了呀,一起走吧。”祝丽华的哥哥祝新华的旁边,有个女生热情的招呼她道。
“哼,你妹妹来上学,你怎么也不提早跟我说一声,我才不想跟她分到一个班。”祝丽华看着叶大妞,不高兴的嘟了嘴。
叶大妞讨好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到了脸上,“什么?你说什么,我的妹妹,哪个妹妹?”
在她心里叶二妞从来不是什么妹妹,只是他们家免费的小女佣,永远低着头,有忙不完的活计。
一时间根本没办法消化祝丽华的话,张大的嘴,在一张圆圆的脸盘上显得尤其傻。
“你能有几个妹妹,不就是以前叫二妞,现在改名叫叶悠悠的。”
“她?她来上学,这怎么可能。”叶大妞一声尖叫,“她连小学都没有上过。”
“啊。”
祝丽华也傻眼了,“这怎么可能呢?难道我认错了?”
“我明天看看就知道了。”叶大妞不敢将话说死,因为叶二妞的确改名叫叶悠悠,这样的名字重名的可能性也不大,几乎可以肯定是她。
只不过,没上过一天学的人忽然来念初中,这根本不可能。所以,叶大妞还是倾向于,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你妹妹来不来上学你会不知道?”祝丽华还是觉得不敢相信。
“我这不是没住在村里吗。”叶大妞很想说她爹妈离婚了,但是她不敢说。祝新华的父母本来就不太看得上她,如果再知道她叔叔离过婚再娶,只会更嫌弃。
“这倒是,幸好没住在村子里,不然臭臭的。”祝丽华说着去捏鼻子,叶大妞想起第一次见祝丽华的时候,她就是这样捏着鼻子说自己臭的,当时尴尬的她几乎抬不起头来。
“够了,要我给你说几次,再说这种话就揍你。”祝新华蹙眉,“没有农民辛苦种地累得一身臭汗,我们吃什么喝什么。知不知道什么最光荣?”
“劳动最光荣。”祝丽华有气无力的说道。
“知道就好。”祝新华到了校门口,跟叶大妞挥手,“叶同学再见。”
“再见。”同学三年,到现在还是叶同学,连叫她的名字都不肯,更不用说亲热一点的大妞一类的称呼。但她握了握拳,她不会放弃的,现在自己家有两个吃皇粮的,论起来她勉强也能配得上祝新华了吧。
祝新华兄妹回到家,祝丽华先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才问自己妈,“我爸呢?”
“你爸中午有事,不回家吃饭。怎么,又做错事了?”祝母一头齐耳的短发,梳的齐齐整整,虽然长相普通,却独有一种出众的气质。
“才不是呢,妈,你是不知道学校有多荒唐,居然让个没读过小学的文盲直接上初中。”既然父亲不在家,祝丽华还有什么可怕的,赶紧竹筒倒豆子说出来。
祝新华蹙了眉,“说这些干什么,不是还没确认吗?”
“我说说还不行了,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祝丽华生气的嘟了嘴。
“这女孩是谁?难不成是去年那个迷了路的。”祝母最是了解女儿,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就知道不单纯。
“就是她,妈,你说,我怎么会跟她一个班,真倒霉。”
祝母脸色复杂,点点了她的额头,“别在你爸面前提,知道不。”
“知道。”祝丽华一听这话,表情立刻蔫巴了,想起那顿打,又开始觉得委屈了。从小到大,爸妈连手指头都没动过她一下。那一回,爸爸却直接抓起一把量尺重重的打到她的身上。那滋味,任何时候想起来,都忍不住想要再哭一场。
可是那一回,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谁让她那么笨,连跟个人都跟丢了。
一个农村丫头,胆子哪儿有那么小,这么容易就吓病?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她下不来台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