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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父也不去看他们，免得他们尴尬，走到床那边，在念久身边坐下。如果说江远恒不懂得表达，那江父只会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p>
他嘴角擒笑，慈祥的撩开孩子脸上的秀发，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将手上的画放在床头柜上，扭头对沈玉心说：“这画是我送给孩子的礼物，不值什么钱，不知道孩子会不会喜欢。”</p>
江父的笑容很浅，是让人一见就喜欢的那种笑容，沈玉心对他的印象很好，她还记得小时候这个伯父给自己糖吃，慈祥的揉自己的小脑袋，那时他好像也是这般的笑容。</p>
“礼轻情意重，爷爷送的礼物，念久一定会喜欢，他虽年纪小，却不是一个物质的孩子！”沈玉心笑着应道。</p>
总觉得江父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光芒，和江远恒的王者气息不一样，很柔和，大概就是所谓的艺人气息。</p>
“你把他教的很好！孩子很聪明，小小年纪就知礼节，通情达理，对你也很依赖，希望你能永远陪在孩子身边，还有远恒，他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气！”江父说的很诚恳。</p>
言外之意，他不仅承认孩子，连她这个儿媳妇也承认了！</p>
沈玉心看着江远恒，他也正看着她，有些呆愣，四目相对，眼神中好像充满期待，他也在等着这个答案。</p>
她伸手胡乱的揉着他的脑袋，像对待一只流浪狗似的随意，“那就要看远恒同学的表现了！您放心。”后面那三个字是对江父说的，有些话不需明说。</p>
江父心领神会的颔首，不难看出，他也很喜欢沈玉心，沈玉心是一个言行一致的人，直接，率性，特别是在知道她是沈家女儿的时候，更觉得她难得。</p>
相比姚子诗，他虽见的不多，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孩子就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像是蒙了一层纱，看不清真相。</p>
“我不阻扰你们，早点休息。”江父最后留恋的看了熟睡的孩子一眼，起身，转身离开，离开前，深深的望了江远恒一眼，锁门。</p>
沈玉心真切的看见江父那个眼神，包含太多的情感，有不舍，疼爱，愧疚，纠结，还有无奈。</p>
这个眼神包含的意义，沈玉心心里明白，在江家，江远恒的出生永远都是插在大家心中的一根刺，即便每个人都想将拔去，可时间长了，情感无法改变，伤痕也一样。</p>
江远恒也看见了，只是低眉，坐在她身边，还牵强的扯出淡淡的笑容，捧着她的下巴，在额上留下湿吻，“睡吧，晚安。”</p>
他起身，离开，沈玉心伸手拉住他，“你呢？”</p>
江远恒揉了她的脑袋，“他在等我。”</p>
沈玉心点头，父子俩看起来冰冰冷冷的，一个眼神都能明白彼此的心意，说明彼此心里都还是互相牵挂的。</p>
“怎么，没有我睡不着？”</p>
又是一脸痞笑，沈玉心哼了一声，钻进被窝里，江远恒帮她掖好被子，关了灯，留了两盏壁灯，开门，出去。</p>
躺在昏暗中的沈玉心并没有睡着，她有些好奇，这样的一对父子会谈什么？</p>
江父已经回了房间，还穿着那身白色的唐装，他喜欢这样的面料，不追求时髦，舒适就好，也喜欢这样单纯的白色。</p>
确如江远恒说的，他在等江远恒，略显单薄的脊背笔挺，窝在单体沙发里，手指夹着烟，他的手指白皙纤长，指关节泛白。</p>
他以前吸烟，后来因为江母怀上江远恒，他便戒了，现在偶尔会点上一支，只是闻着烟味，不吸了。</p>
在烟雾笼罩下的是一个孤独的老人，面色平静，无半点涟漪，这世间好像再无任何事物能从他脸上看到波澜。</p>
他的心，早在知道那个真相的时候，便停止了跳动。</p>
江父很少回家，一年内有一两次就算不错，他和江母早就分开住，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谁都不打扰谁。</p>
他不想见到她，而想起太多，更加无法和她同床异梦，只要她靠近，他仿佛就能从她的身上闻到属于那个人的味道。</p>
几十年过去了，属于那个人的味道，始终都无法从记忆中消去，就像那件事，永远都不会被提及，却也不会有人忘记。</p>
江父在烟雾中发呆，两眼怔怔……</p>
响起敲门声，江父收神，收回目光看向门口，江远恒推门进来，父子俩对望一眼，江远恒关上门，径直走到他身边，坐下，两腿交叉。</p>
江父坐直身体，去拿茶几上的烟和打火机，手才触碰到，江远恒拒绝，声音淡淡的，没有表现出因为江父的回来而高兴，“我不抽，心心和念久不喜欢烟味。”</p>
不喜欢烟味这事，沈玉心从未在他面前提过，不过是在他每次吸烟的时候，她都用手扇去面前的烟雾，把孩子也往旁边带。</p>
他的心心就是这样，即使讨厌，还是善良的为他人考虑。</p>
所以，从那以后，他便很少吸烟，现在基本上都快戒掉，戒烟对他们这些老烟枪来说，很难。可为了他的心心，那不算什么。</p>
江父嘴角一扬，看来他的儿子真的找到了心中所爱，放下烟盒，又坐了回去，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父子俩的神情简直像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p>
其实江远恒和江父还是有几分神似，不知道的外人看来，他们应该就是一对亲生父子。</p>
江父开口：“你很爱她。”</p>
江远恒没想过父亲会跟自己讨论这个问题，一愣，简单“嗯”了一声。</p>
“玉心是个不错的女人，你的眼光不错！”江父其实想说，你的眼光比我好，可这句话说出来，俩父子恐怕就没办法继续坐着，聊下去了。</p>
“我知道。”江远恒应道。</p>
“玉心五年前离开，五年后又回来，今天甚至跟你回到江家，你了解她的心意吗？”江父希望儿子能抓住自己的幸福。</p>
“了解。”江远恒的回答一贯的简洁，江父已经习惯，他们父子俩一直就这样，从不说废话。</p>
“看得出玉心心里还有芥蒂，不要强求，慢慢来，幸福要靠自己争取。你从小不善于表达，也从不解释任何事情，但是有时候该说的还是要说，你不说，即便是玉心，她也没法了解你的心思，那样只会加深彼此之间的误会，有了误会，隔阂便产生了。感情不仅仅只是需要激情，也需要给女人带去安全感，记得好好把握，父亲希望你能幸福。”</p>
江父一口气说了很多，都快超过过去四五年跟江远恒说的话，江远恒有些错愣，他感受到父亲对自己的关心。</p>
在江父面前，他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因为知道这一切的过错是他的母亲，而自己是那个错误的产物。他一直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母亲，不明白她为什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因为父亲很好，真的很好！</p>
他比所有的父亲都要开明，小时候他就发现父亲是万能的，好像什么都会，他一直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p>
可自从知道那件事，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母亲每天还像没事人一样，可他，做不到，心里扎了根刺，他见到父亲就觉得自己亏欠他的，而且永远都无法弥补。</p>
“父亲希望你幸福”，江远恒没想到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很意外，也很高兴，他以为他心里应该是恨自己的。</p>
“父亲。”江远恒失声叫道，有很多话要说，可到了嘴边就化成这一句。</p>
江父都了解，所以他选择远离这个家，既让自己舒服，也让孩子心里舒坦，这是他唯一能为孩子做的。</p>
“这些年辛苦你了，早早就承担本该属于父亲的责任，以后这个家的责任也要交给你了，照顾好你的母亲，保护好孩子和你的妻子。”江父缓缓说道。</p>
“是，您放心。”江远恒扭过头，鼻子有些发酸，调整。</p>
江父点头，突然又蹙眉，想起家中的麻烦，“在楼下，玉心打子诗的那一巴掌，老实说，很应该，换做是我，或者你妈，听到别人那样说你，也不会无动于衷。子诗，”江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个孩子，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p>
心心这么说，连父亲都这样说！</p>
莫非真的是自己看错了？</p>
“我心里有数。”</p>
“好，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江父对自己这个儿子的办事能力还是了解的，他这么说，表示他心里真的有数了，“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我也累了。”</p>
江父揉着太阳穴，看起来是真的累了。</p>
江远恒二话不说，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他突然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走？”</p>
江父的手一愣，轻声应道：“明天一早的飞机，去英国。”</p>
江远恒心里闷闷的，老宅对父亲来说只是一个中转站，不是都已经习惯了，每次他回来都只待一两个晚上，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天，这也不算什么新闻，可他心里还是会觉得不舒服。</p>
“我送你。”说完，他已经出去，门也合上，江父想说不用，让家里的司机送就好，没来得及说出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