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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延失忆一事，对张县令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原本想好的加官进京的机会，可能就这么没了。</p>
张县令失魂落魄的回到衙门，迎面撞见主簿，后者见他脸色不对，赶紧问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p>
缓了一会儿，张县令才认出眼前的人是主簿。</p>
勉强维持脸上的正常表情，张县令故作坦然的笑笑，“没什么，我还得赶紧回去处理文书，你也快去忙。”</p>
两人贴着肩走过，主簿一时不妨，被张县令给撞了个趔趄。</p>
等他回身，张县令已经蹒跚着脚步走远了，在他离开的地方，安静的躺着一幅画卷。</p>
“哎，大人......”主簿在后头叫着，张县令却完全没听见，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径直进了书房。</p>
鬼使神差的，主簿捡起了那幅画像。</p>
见周遭无人，主簿将那幅画卷藏在了袖子里，偷偷摸摸的回了自己办事的书房。</p>
进了房间，警惕的将门反锁，主簿坐到桌前展开画卷一看，须臾睁大了眼。</p>
画像上的人他再熟悉不过，即便没有亲眼见到，对方的画像他也见过千百遍，最熟悉的就是脖颈上的那道疤了。</p>
除了卢延，还能是谁呢？</p>
结合张县令方才的态度，以及从他身上掉落的这幅画像，主簿已经将今日之事猜的**不离十了。</p>
怪不得昨日张县令在外头吃了瘪，回来之后非但没有气急败坏，反而一幅大喜过望的样子，今日更是一早就跑出了们。</p>
主簿拉开抽屉，里头躺着两幅相同规模的画卷，展开看看，画上都是同一个人。</p>
合上抽屉，主簿脸上缓缓绽开笑容。</p>
升官进京的机会，谁会不想要呢？</p>
天色将晚，张县令才从沉思中回过神。</p>
从回来到现在，张县令已整整在书房里坐了一下午。</p>
这一下午，他一直在想卢延的事，到最后终于有了决定，这事儿他不能擅自做主！</p>
烛火摇曳着微光，张县令伏案认真写着什么。</p>
一封信删了又改，改了又删，到最后终于写成。</p>
抓起窗边的鸽子，张县令将信卷好，放入一只狭长的竹筒内，再用红绳在鸽腿上绑好。</p>
窗户一开，鸽子就咕咕叫着飞到了外头。</p>
张县令看着鸽子渐渐消失不见，心才慢慢安定下去。</p>
这边刚合上窗户，那头主簿的窗户就开了。</p>
如出一辙的白鸽，腿上绑着不同的红绳，跟先前那只，沿着同样的方向飞去。</p>
同宁静祥和的县城相比，京城称得上是暗流涌动。</p>
夺嫡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皇子们实力大体相当，其中最为出挑的，当数三皇子和六皇子。</p>
夜已深，三皇子府上还是灯火通明。</p>
“今日边境战火越发凶猛，诸位大人可有何看法？”三皇子背着手，在书房里的一众幕僚面前逡巡。</p>
一阵沉默，片刻才有人发声，“殿下，若是加收赋税，再增些新兵，或许还有抵抗的余地。”</p>
“万万不可！”另一人驳斥他道，“现在赋税已经不轻了，若是再加重，恐怕就要民不聊生！再说，敌国的战斗力强盛，你找那么多毫无经验的新兵又有何用？上了战场，还不是白白牺牲！”</p>
剩下一人哀叹道，“可战线已经拉了这么久，咱们南国屡战屡败，再这么打下去，国库都要被亏空干净了！”</p>
这么多年重文轻武的政策打压下来，南国早就经不起战争，放眼朝中，连个真正能带兵出征的像样将军都找不出来！</p>
三皇子被他们吵得头疼，烦躁的往位子上一坐，恼怒道，“说了半天，还是一点儿解决办法也没有！”</p>
边境战争一直是南国的一大祸患，就连皇帝也感到头疼。</p>
朝中几乎都默认了一个观点，哪位皇子先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最后皇位就会是他的！</p>
幕僚中开始有人叹息道，“若是上将军还在，就好了。”</p>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叹惋。</p>
上将军付延铭，又被人称为常胜将军。</p>
有他在，南国大大小小的战争毫无疑问的大获全胜。</p>
可是这么一位常胜将军，最后也有失败的时候。</p>
前年与敌国的战争，军队里出了叛徒，付延铭的行踪被内鬼暴露给敌国，就在这场战役中，南国损失惨重。</p>
也是在这场战争中，付延铭失了行踪。</p>
正如民间流传的说法，可能是死了，也可能是失踪了。</p>
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战场上的千百具尸体中，没有一具属于付延铭，所以南国的人们，总还存着一点儿希望。</p>
希望他们的上将军，有朝一日归来，能带他们南国大获全胜。</p>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三皇子出声打破他们的回忆，“与其寄希望于这么个摸不着踪影的人身上，不如好好想想对策！敌军大军过境，战况一日惨过一日，再想不出办法......”</p>
后头的话，三皇子没有挑明，不过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p>
继续这么拖下去，怕是离亡国也不远了......</p>
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悲伤的肃穆，谁都没有说话。</p>
窗外传来鸽子咕咕的叫声，那是三皇子专门找人训练培养，用于同自己这派大臣联络用的。</p>
打开窗，就见只腿上系着红绳的鸽子站在窗外。</p>
三皇子解下鸽子腿上的竹筒，将里头装着的信倒出来一看，脸色不停变换，最后是肉眼可见的喜悦。</p>
合上书信，三皇子朝一众看向他的幕僚解释道，“咱们有救了，那位，有消息了......”</p>
三皇子这头刚接到书信，六皇子后脚也同样收到消息。</p>
今夜的京城注定不眠，穿着不同样式衣服的暗卫，倾巢出动，只为找寻一个人.......</p>
宁木子猜到卢延有事瞒着他，自前两天见过张县令后，卢延就一直心神不宁。</p>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这些天卢延打回来的猎物，肉眼可见的减少了。</p>
临睡前，桌上的蜡烛还未灭，卢延闭着眼，睫毛还在微微颤动。</p>
宁木子轻轻戳他，认真道，“我知道你还没睡。”</p>
卢延睁了眼，眼底一片清明毫无倦意，捉住宁木子乱动的手放到被窝里，扭头问她，“怎么了？”</p>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宁木子笑笑，翻身趴在卢延胸口上，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这几天你总是心神不宁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p>
具体那天，就是张县令来过酒楼之后。</p>
如果真如卢延当日所说，那他完全不必紧张，由此可见卢延一定对自己撒了谎！</p>
卢延伸手摸摸她脑袋，微勾起唇角，解释道，“可能只是一直打猎，有些累了而已。”</p>
说到累，他们现在每天的工作量确实是大。</p>
每早差不多五六点就要起床，晚上基本就要九点之后才能关门，一天算下来，差不多就要工作十多个小时，而且没有休息日，整天都要去酒楼。</p>
别说是卢延了，就连宁木子也有些疲惫，酒楼的伙计这些天也有些没精打采的。</p>
“说的也是。”宁木子点头，下巴一磕一磕的点在卢延的胸脯上，“要不然咱们设置个轮休制度？”</p>
仿照现代的休息日，安排七天为一周期，每天各职位分出一到两个人休息，这样大家平均一个月都能休息四到五天，等人少的时候，宁木子也能抽空休息！</p>
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卢延，自然得到了后者的肯定和赞成。</p>
宁木子正要下床制定排班休息表，卢延却抓住她的手，“这么晚了，还是早点儿休息睡吧。”</p>
“不用！”宁木子精神抖擞的表示，“我现在还不困，等困了再说。”</p>
卢延摸了摸她头顶细软的发，意有所指，“既然不困，不如咱们做点儿更有意义的事？”</p>
卢延学坏了！</p>
宁木子脸一红，不等卢延翻身压下来，自己赶紧卷着被子跑远了。</p>
将自己整个人都裹进被子里，一边闭上眼，一边自欺欺人道，“我困了，要赶紧睡了，你也快睡吧！”</p>
卢延弯弯了唇角，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盖好，“别蒙着头睡，不好。”</p>
宁木子还是闭着眼，就是唇角弯起的弧度更大了点。</p>
卢延翻身下床，将桌上的蜡烛吹灭，直到察觉到身旁宁木子的呼吸变得深沉平缓，才终于闭上了眼。</p>
不同于睡得香甜的宁木子，卢延整晚都在断断续续的做梦。</p>
梦中，他又回到了刚睁开眼的那一天。</p>
他衣着破烂的躺在潮湿的山洞里，身上的衣服凝固着干涸的血迹，轻轻一动，浑身都疼，后背上如今还能看出的浅浅疤痕，就是在那时留下的。</p>
卢延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身在何方，他口渴的要命，嘴唇的干的起皮。</p>
不知道该干嘛，他就静静的看着山洞顶，张着嘴，将顶上偶尔落下的一两滴水接来润喉。</p>
模模糊糊不知自己躺了多久，中途又醒来睡去好几次，终于有人从山洞进来了。</p>
那人也浑身是伤，身上的衣服也血污的看不清。</p>
他手里拿着一壶水，还有一袋干硬的馒头，见到睁着眼的卢延，张了张嘴，发出的却是含糊不清的呜咽之声，“您终于醒了......”</p>
哭了一会儿，那人才想起来要给卢延喂点儿水。</p>
他佝偻着身子，一边咳，一边拧开水盖。</p>
咳着咳着，那人嘴里就吐出一大口乌血。</p>
卢延疼的浑身都动不了，就看着那人一直吐，一直吐，最后，躺在他的身边不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