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国子 三

九州流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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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廊腰缦回,飞檐斗拱。\WWW。QВ5、com\虽只是青砖素瓦,但若置在了这东宫,便自然而然的浸染了几分秦中大地特有的帝王之气。

    尊贵,自傲。那份与生自来的优越感早已融入了雍州的每一抔黄土之中,任由战火纷飞,朝代更迭而从未曾易变。而在这极尊之地的少阳宫,便是斗拱飞檐间的一砖半瓦,都似蕴着一抹贵气,让人不敢仰视。

    饶是李括与张延基二人见过大世面,此时亦不免心中慨叹。读遍圣贤书,卖予帝王家。不论是满腹经纶,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还是半隐南山,躬耕陇上的世外高人,其目的无非都是入仕为官,只不过后者是寻了一条捷径罢了。(注1)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这中原大地,若想出人头地,到头来都逃不离入仕一法。虽则魏晋以来,名士多宣扬隐逸行乐,但寻常士子多是抛却不下名缰利锁的羁绊,皆望博一功名以光耀门楣。

    整理了下心绪,李括随着内侍的引领踏上了偏殿的青石板街。偏殿建在一处约合一亩的基台上,合制两层高。清一色的朱漆木柱直达天穹,飞檐朝东首微微一拐与青宫主殿交相辉映。朝阳洒下几股清晖,将小篆题写的匾额镀上了一层薄金,更使得这宫宇楼阙般若圣地,让人不禁想跪拜献礼,表达对天家的仰慕钦服。

    当今太子并不久居东宫,圣人念及父子亲情,常携太子居于宫禁身侧。太子殿下也恪尽孝道,每日晨昏定省,从不间辍,朝野上下一时传为佳话。只是这东宫也就由此荒败凋敝了下来。许是久不修善的缘故,这偏殿镂花门窗上的清漆竟是有些许脱落,让人见了不禁一阵唏嘘慨叹。王姓内侍轻手推开木门,随手带着浮尘挥了挥便冲李括二人谄笑道:“近日殿下会客都在藏书阁,这偏殿久不来人了,二位小郎君莫怪。二位且在暖阁里稍坐,奴子已命人给两位小郎君奉了茶。”

    “劳烦公公了。”李括冲王姓内侍拱了拱手,便迈开方步朝殿内走去。轻撩起袍襟,径直朝客手位置的梨木靠椅上坐定便端起茶盏刮了刮茶末,微抿了口清茗。

    张延基寻了一张紧邻李括的椅子坐定,便疑声道:“括儿哥,你没事吧。平日里你最注重君臣那些虚礼,怎么今日却似换了个人,把这东宫当成自己家了?”

    轻拍了好友脑门一掌,李括没好气的笑道:“那也得分场合,若你我都像弘文馆博士一般恪礼守节,那殿下还不得被烦死。”

    “那倒也是,你明说就行啊,干嘛拍我!”张延基反绞着双手,半嘟着嘴怨声道。

    “你啊!”李括摇了摇头,无可奈何道。

    “太子殿下到。”伴着一声尖高的报唱,殿内霎时陷入了沉寂。

    只见一年约四十,身着月白色织锦套袍的中年男子在两名小黄门的簇拥下阔步迈入偏殿。

    知此人必是大唐太子李亨无疑,两少年纷纷俯身跪拜。“臣李括(太学生张延基)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李亨上前几步,虚扶起李括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新任的东宫宾客了吧,说来你这官职还是孤保举的呢。”说完便又朝张延基点了点头,算是还了半礼。

    李括微抬起头,正目注视着这个大唐帝国的储君。老实的讲,李亨生的颇为俊秀儒雅,匀称的五官,分明的面部棱角,再配上一束随意挽好的如瀑黑发,恐怕便是双十年华的俊秀小郎君也不予多让。许是保养得法的缘故,李亨的面颊甚是白皙,如羊脂玉素白的面庞上竟是寻不到一处皱纹。

    被李括盯得有些发毛,李亨咳嗽了一声,道:“李宾客怎么总盯着孤,难不成孤的脸上还生了花?”

    李括被问的一愣,反应过来后忙欲拜倒请罪:“微臣失态了,殿下龙凤之姿,臣一时不能移视。冲撞了殿下,臣有罪。”

    李亨大度的摆了摆手,苦笑道:“什么罪不罪的,看你小小年纪怎的学的似腐儒一般。孤举你做个宾客是赞赏你的果敢勇毅,若是你也整日掉个脸之乎者也的讲起大道理,便真是无趣了。”

    李括忙应声道:“殿下说的是,只是礼不可轻废。殿下乃国之储贰,微臣不敢僭越。”

    李亨轻叹了口气道:“随你吧,其实召你来东宫倒没有什么大事。前些时日你的事情孤都听说了,直叫人热血沸腾。为国尽责,追查逆佞乃为忠;替友出力,力斗胡虏乃为义;留下线索,报知金吾乃为智;临危不惧,舍生忘死乃为勇。如此忠、义、智,勇之士能为我大唐所任用实乃大唐之幸!”

    少年的脸颊霎时涨的通红,且不说自己当时没有想这么多,光是报知金吾这件事便怎么也算不到自己头上!

    李亨却似不以为意,背过身去望着窗外槐树阴翳下的斑影兀自说着:“当时你的壮举传到大明宫中,父皇龙颜大悦,当即封了你个给事郎的散职。孤就在想,若是你能来东宫做个属官也能给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做个榜样。于是孤便向父皇求了个人情,将你要了来。”

    “殿下厚爱,臣百死不能报矣。然则广平王殿下与建宁王(注1)殿下皆是人中龙凤,非臣一介庶民所能及.”

    “哎。”李亨轻摆了摆手道:“我自己的儿子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况且若是论起亲族血缘,令尊应是恒山王的嫡孙吧。说起来,你我还是同辈,孤还真想道你一声族弟呢。”

    李括大惊,忙跪倒道:“殿下折杀微臣了。自家父起,微臣这一脉便已不算宗室,蒙圣人、殿下之恩赐予官职。如何敢以萤虫之光比却皓月之辉?”

    李亨探身向前将少年虚扶起,索然无味道:“罢了,你既生的一副稳谨妥帖的性子,孤便不说了。有时孤便在想,若是能生在寻常百姓之家,于父母膝下恪尽孝道,闲暇时刻怡儿弄孙也是一桩乐事。今日观之,人活在世上便是还债的,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处。”

    说及此处,李亨瞳眸中的光彩渐渐黯淡,声调也愈来愈冷:“以后你也不必每日来春坊点卯,你明年要考科举,经史赋文都不能落下。依孤之见便每月来东宫一次吧,不知道李宾客意下如何?”

    李括不知为何太子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却也不好多说什么,躬身答道:“仅凭太子殿下做主。如此,臣便每月月底旬休之日来聆听殿下教诲。”

    李亨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道:“如若没有什么别的事,你们便退下吧。先前孤练字练得久了,身子也乏了,想歇歇。”

    李括朝太子满施一礼,便携着张延基背身退出了偏殿。临出暖阁时,只听里间拖曳一声怅然的叹息。

    踏离了台基,张延基小声嘟囔着:“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对你热情似火,赞赏有加的怎么一转眼便那么冷漠。都说君心难测,这还没成君呢,便把人绕的云里雾里的。要是继位为帝,底下臣子光揣摩他老人家的心思就得费去大半日光景!”

    李括一把捂住了好友的嘴巴,低声道:“慎言,太子殿下岂是你我能妄自评论的。这里是东宫,你说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不要命了?阿爷常说,做臣子的完成君上交予的任务即可,多余的话一个字也不要说。”

    张延基耸了耸肩道:“我也就是说说而已,瞧你紧张的。不过啊,我看的出殿下对你还是寄予厚望的。好好干,将来发迹了记得提携兄弟我一把。”

    “嗯。”少年轻声应道。

    两少年便这般相互伴着,阔步走出了东宫,沿着皇城的夹道一路南行。及至安上门,将腰牌交予戍卫的神武军将士验看过后便匆匆出了宫禁。

    此时正逢正午,日光最是毒辣。太阳将人影拉的极短,透过路旁的槐树阴透下来,拂过两侧渠沟的水面,晕起一腾氤氲朦胧的水汽。因是酷暑难耐,两少年便沿着水渠一路朝东首的车马行走去,念想着租一驾马车代步。

    只是,方一进崇仁坊,李括便着实一愣。正对着坊门的太白酒楼前人流不息,李括却一眼看到了他。

    那倚在门柱侧,一身粗制鲁稠套衫的背影分外熟悉。暗自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朝前一探,少年只觉一阵目眩七年前那人亦是身着一样款式的粗稠深衣,随意的束着一方四角黑色头巾。他总是喜欢将自己搂在怀里,倚坐在崇仁坊老宅前院的大槐树下,给自己讲漠北的烽烟,关河的流云。

    夕阳如血,映破长空。那时,他和现在一般的笑容和目光

    注1:这两个都是李亨的儿子,广平王就是后来的代宗。我是他粉丝,特意让他出来打酱油!

    ps:这个神秘男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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