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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惑谈不上的。”吴先生似乎很乐意被梁饮冰提问，他甚至摸了摸嘴唇上方的两撇小胡子，“我只能说说一些浅见。”
梁饮冰做出洗耳恭听状。
大殿之中，还有贵宾正在进入厅内。吴先生左右看了两眼，这才附到梁饮冰身边说道：“我也不是喜欢嚼舌根的人，这一点，想必梁先生也是知道的。”
梁饮冰立即拱手说道：“要说整个武宁城中，哪位先生最有操行，那必然是吴先生的。就我个人而言，先生的品行哪怕是放到九霄文榜之中去评，那也是绰绰有余。”
“哈哈哈，梁门主谬赞了。”吴先生自鸣得意地摸着胡子，“当年我也去考过九霄山门，只不过是相性不和，才没进那门中深造。”
梁饮冰笑而不语。
世人皆知，九霄山门可说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学府。能够上得了九霄文武二榜的人，哪个不是搅动天下风云？不过九霄文武榜五年一发榜，倒是从来没见过这位吴先生的名字。
梁饮冰在这里奉承着说了两句，那吴先生倒也是打蛇随棍上了。什么相性不和，怕是连九霄的外围书院，这位吴先生都进不去吧。
当然了，这些话梁饮冰自然是不会当着吴先生的面说出来的。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恭敬，还有些许好奇的神采。
吴先生对于梁饮冰如此表情很是满意。他又摸了摸胡子，这才轻声说道：“也不知道梁门主知不知道最近北境的动荡？”
梁饮冰笑着说道：“北境战乱过后，从未安宁，也不知先生说的是什么动荡？”
“哎！”吴先生故作嗔怪地说道：“梁门主这么说话可就没意思了。还能有什么大事，难道是狄国又打进来了？当然不是，现在事情还是出自咱们牛太守的手呢！”他伸手指了指大殿外，“现在朔州大城小县可都是贴满了通缉令，前阵子还有一只军队突然失踪的传闻，这些难道不是大事？”
梁饮冰听到这话，倒是缓缓举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太守通缉贼匪，那是当尽之责。至于军队失踪的传闻，先生也说了，是些传闻罢了。”
吴先生显然是有些急了，伸手拍了拍桌子，“传闻也不会是空穴来风。”不过他拍桌子的动作，显然是引起了不少人的主意。
“先生。”梁饮冰赶紧唤了一声，目光朝四周撇了撇。他又端起茶杯，将茶盏交到吴先生手中，“饮茶。”
吴先生注意到了梁饮冰的目光，轻咳了一声，赶忙接过了茶盏，稍作大声地咳嗽着，“咳咳咳，年纪大了，这身子骨就是有些不顶用了啊。”他拿过茶盏喝了两口，同时观察着周边他人目光。
等到其他人将目光收了回去，吴先生立即放下了茶盏，继续说道：“武宁城中不得安宁，只怕是多事之秋。梁门主，不知道你有和打算？”
梁饮冰双眼微微一眯，笑着说道：“在这武宁城中，承蒙各位抬爱，才有我梁某人一席之地。但是对这武宁城，对北境，对燕国，对天下，我梁某人不过是一颗小石子，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他伸手拍了拍吴先生的手掌，“再说了，先生不必过于忧心，事情再大，还有牛太守顶着。”
吴先生听到这话，面前却是露出一丝不满来，“听梁门主这个话，倒是不愿意相信我了？”
梁饮冰摇了摇头，突然问道：“先生方才那番话，已经和多少人说过了？”
吴先生闻言顿时一窒，悻悻地与梁饮冰拉开了一些距离。他便是在那儿寒声说道：“梁门主，我就不相信你什么都不知晓。牛富路如今在做的事情，可是大逆不道之事！你难道还想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去？”
梁饮冰好整以暇地饮了口茶，“先生，慎言。我不过是个小人物，只想在这武宁城中讨个生活。”
“梁门主莫要妄自菲薄。”吴先生脸上已是满面寒色，“你在城中颇有名望，若是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谁都不能忽视你的意见。牛富路欲做之事，已然败露。城中人人各有所谋，你便是想保持中立，只怕时事不饶人啊。”他扭头望了一眼殿外，“还是说梁门主与那王金交好，就以为自己已经搭上了牛富路的大船？”
梁饮冰小口地喝着茶水，“梁某与人交往，素来只看真心。”
吴先生嘴角一翘，略带不屑地说道：“王金不过是一个莽夫蠢货，当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可保护不了梁门主。”
梁饮冰再次微笑，“梁某一直与人为善，相信也不会有人可以要为难与我。”
“梁饮冰！”吴先生低声喝道：“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梁饮冰瞥了吴先生一眼，“肖威将军到底是给了先生多少好处？让先生这般卖力做他的说客？”
吴先生顿时面色一僵，“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梁饮冰摇头说道：“那梁某方才也就没有说过什么。”
吴先生抿了抿嘴唇，随后吐出了一口浊气，“肖威此次出城可是主动请缨，你以为他失去剿匪，还是去找人？”
梁饮冰慢条斯理地说道：“有何分别？”
吴先生轻声说道：“那件事情，谁都不敢说破，但也传得沸沸扬扬。亲王派，可是已经和肖将军接触过了。”
“哦？”梁饮冰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诧异，“亲王派与肖威将军接触？”他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肖威和牛富路，又有多少区别？”他看着吴先生的双眼，“他是去剿匪，还是去找人，于这武宁城百姓又有什么差别？”
吴先生冷冷一笑，“贩夫走卒，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有口饭吃，他们还求什么？这件事情与他们差别不大，但对你我而言，那边可能是场大富贵！甚至是……”吴先生猛得压低嗓音，“从龙之功！”
梁饮冰看了吴先生许久，最后摇了摇头，“吴先生，梁某方才什么都没听到。”
吴先生悻悻地哼了两声，“梁门主，别说吴某没有给过你机会。”他反身回去了自己座位，不过在离开之前，他不忘对梁饮冰又说了一句话，“我就坐在梁门主身边，今夜还请梁门主在座上乖乖饮酒才是。”
梁饮冰双眉一皱，最后笑着说道：“梁某方才就已说过，梁某只是一个小人物，只求在这武宁城中讨个生活。”
吴先生点了点头，“如此最好。”说完这话，吴先生便在自己位置上正襟危坐下来。他的腰板挺直，一副正派模样。
梁饮冰微微摇头，却是不再说话。
就在梁饮冰与吴先生交谈的这段时间里，大殿之中座位已经坐满。至于屋外那些小角色，众人并不会再为了他们等待下去。
“咣”的一声铜锣巨响。
从走道之中，奔出十多名舞姬。她们身穿薄纱舞服，在那大殿第二阶空地之中摇曳生姿。白色长袖纷纷舞动，宛若雪花凌乱。
吴先生方才还在和梁饮冰说着龌龊之事，这时候又鼓起掌来，“还一场盼雪舞！大赞！大赞！”说话之间，他还不忘观察梁饮冰。
梁饮冰在心中一叹，轻声说道：“吴先生见多识广。”
吴先生笑而不语。
这盼雪舞乃是北境盼雪城流传而出的舞动。一开始时，这舞蹈是向上天祈求雪落的祭祀舞蹈。因为盼雪城外，曾经又两位天人大战，导致天机紊乱，盼雪城多年无雪，庄稼欠收。这才有了这只盼雪舞。
后来这舞蹈从盼雪城流传开来，成为了北境祈祷未来运势的舞蹈，在燕国北境广为流传。北境的达官显贵们，也喜欢在开宴之前，用着舞蹈作为开场助兴。
白袖如雪，一曲舞罢。便见到王金走到大殿之中，按剑高呼，“请！太守！”
一声呼出，在场众人皆是站立而起，拱手高呼，“恭迎太守！”
只见牛富路身着一袭大红锦衣，脚踏金边镶玉皂靴，腰挎琉璃嵌珠直刀，从后厅方向虎步龙行而来。他于最高阶主座之前站定，环视一圈，随后对众人扬手，“诸位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