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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在耳边呼啸,山崖渐行渐远,眼前所见渐渐收缩,眼眶四周只见黑暗。
下坠,不断下坠。
阎三更的四肢不受控制,随风摇摆。来自于吴可道的真元刺破了他的皮肤,正在他体内肆虐。阎三更额头之上满是汗水,在驱散吴可道的真元之前,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更别说想办法自救。
金色的真元被阎三更运至双臂与胸口,抵挡着锋利的天位真元。两者相撞,从内部将阎三更的肌肤炸得血肉模糊。
他一路下坠,血珠便连成线,向空中飘散。
可惜,阎三更与吴可道之间,终究差了一个大境界。就在阎三更自认为再也无能为力之时,他体内那已经有些耸动的真元团猛得转动起来。
如同浓汤一般的真元从缝隙之中飙射而出,沿着阎三更的经络喷涌奔腾。他们就像是赳赳雄师,奔赴战场。
这些真元抵达阎三更的双手与胸口之后,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了吴可道的真元之上。阎三更不由喷出一口鲜血,这次真元碰撞,将阎三更的伤口再次撕裂,却是一劳永逸地驱逐吴可道的真元。
干完这事儿后,那些真元就像是打了胜仗的军队一般,在阎三更的伤口处又耀武扬威地鼓动了片刻,最后默默地退回了真元团中。那做派,就像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不过是出门溜了个弯一样。
阎三更心中苦笑,倒是当真拿那些真元没有办法,不过好在它们帮助阎三更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力。
眼前的景物再次清晰起来,虽然身体还在下落,但是阎三更已是可以调整自己的下坠姿势。他在空中翻了个面,以面朝下的方式继续下落。
阎三更定睛去看,一眼都看不到山崖谷底会在何处,那就是一团黑黝黝的迷雾,身边便是陡峭光滑的山壁。他不知道这山谷有多深,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左顾右盼,阎三更发现再下坠一些距离,有一些从山壁之中横长而出的松树。那些松树之中大概有四五根枝桠,其中倒是有一根已经从中断裂了开来,也不知这些松枝能不能承受住阎三更的下坠之力。
事已至此,留给阎三更的选择已经不多了,他决定放手一搏。
距离松枝,还有五尺。
阎三更展开了手臂,深深吸了口气。
三尺!
阎三更眯起双眼,死死盯住松枝的粗糙干结处。
近在咫尺!
阎三更发出一声怒吼,双臂环绕,抱在那松枝之上。
松枝挂上了巨大的冲势,顿时向下弯折出一个令人心惊的弧度。阎三更能够听到松枝那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随后便是手臂伤口上传来的剧烈疼痛。
阎三更咬紧牙关,强忍住痛楚,死死抱住松枝不放。
“咔嘣”又是一声脆响。
悬崖峭壁上的松树终究是扎根太浅,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冲力加上阎三更的重量,那松树从根部左右断裂开来,连带着紧抱枝条的阎三更继续下坠。
失重感再次袭上阎三更的身体,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松树枝。
随后,阎三更只感到背脊一痛。
“噗通”一声巨响,阎三更坠入水潭之中。
在这山沟深处,隐藏着一个深不见提的深潭。
阎三更被冰冷的潭水包裹了全身,他能够感受到深潭地下巨大的吸力,正在拖拽着他,让他立即松开抱住松树枝的手臂。然而阎三更明白,这个时候若是松手,便会被暗流卷入潭底,再也没了出头之日。
潭水冻得阎三更嘴唇发紫,然而死死咬住牙关,双臂便如铁钳一般牢牢箍住了松树枝。
一番翻滚浮沉之后,阎三更感到身周的水流放缓了不少。松树枝浮在了潭水之上,阎三更赶紧将头伸出水面,急促地换了几口气。
阎三更调整着呼吸,一翻身骑到了松树枝上。他借着昏暗的光线,观察起四周来,便见到河岸正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阎三更立即俯下身子,用手划水,逐渐靠近河岸。
等到那一大截松树枝撞在浅滩之上,阎三更已是精疲力竭。他身子一软,直接仰倒在河滩之上,急促地呼吸着。直到这个时候,寒冷,痛楚,才像是蚂蚁一样啃食起阎三更的四肢百髓来。
阎三更痛得呲牙咧嘴,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他越来越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穿上衣出门了。
从阎三更现在躺着的河岸向四周观察,头顶上的山崖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一个黑点,而河岸四周,便是茂密的树林。
便在阎三更稍作歇息的时候,不远处树林之中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阎三更顿时打了个激灵,瞬间翻身而起,定睛望向那声音来处。
黝黑的树林之中,只见到一道黑影缓缓地走了出来。阎三更惊讶地望向对方,呢喃出声,“巫臣?”
来者衣衫褴褛,没有了平日里神秘懒散的模样,只有这淡淡的疲倦。巫臣虚着双眼,倚靠在一棵大树,慢悠悠地说道:“看样子,你需要有人帮助。”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之后,树林之中燃起了篝火。
阎三更摩挲这手掌,凑近了篝火取暖。
篝火的另外一边,巫臣的手中攥着一根树枝,树枝上串着两只小鸟。小鸟在篝火的热量之下,正在向下流淌着油脂。
阎三更看着那两只烤小鸟,不由地咽了口唾沫。
巫臣慢悠悠地说道:“大晚上的,这些小鸟就像是瞎了一样,捕捉起来也很方便。”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将烤小鸟递给了阎三更。
阎三更也不客气,接过烤小鸟,顾不上烫,直接啃了起来。他一边把嘴巴塞满,一边嘟嘟囔囔地说道:“你怎么没死?”
巫臣指了指远处的水潭,“你都没死,我为什么死了。”
“也是。”阎三更没有继续问这种蠢问题,转而问道:“你和吴可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巫臣仰头望向天空,沉吟了片刻之后,淡淡地说道:“再说明那情况之前,你可能需要一件事情,我隶属于鬼见愁持古派烛龙麾下,代号,夜蝠。”
阎三更嘴巴里的鸟屁股差点掉下来,他赶紧合上了嘴巴,用力咽了下去,“你是烛龙的人?”
巫臣点了点头。
阎三更长长地吁了口气,“你们持古派对外说是孱弱不堪,倒是把手伸到了各种地方去啊。你下次告诉我武梦其实也是你们持古派的人,我都愿意相信了。”
“如果真是那样,事情倒是好办了。”巫臣轻笑了一声,随后摇头说道:“我的任务就是打入三道联盟之中,只是没想到让我一路做到了大统领的位置上。”
“然后就被吴可道那个家伙眼红了吧。”阎三更啃着鸟爪子,“俗话说得好啊,不要做出头鸟,你看看你。”
巫臣摇了摇头,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石巨灵这个人有野心,但不管怎么说,虽然脾气暴躁,但是手段还算光明,就是这个吴可道,让我不太放心,所以我也一直都在调查着他。结果他,还真是没有让我失望。”
阎三更恍然大悟道:“所以那天晚上你也是在跟踪胡路安和曲格明,结果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巫臣瞥了阎三更一眼,“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阎三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已经啃完了一只小鸟,将骨头随手扔进火堆里,“别说那些没用的,你既然早我一天下来,有没有找到上去的路?”
“如果我找到了,还会在这里和你聊天?”巫臣摊开手掌来,“我比你更想上去,这吴可道不仅仅是图谋大统领的位置,他更是勾结了朝中一股反叛势力。这个情报,必须马上和烛龙汇报。”
“慢着慢着。”阎三更打断了巫臣的话,“我不敢你那些什么情报不情报的,你出不去不代表我出不去,你先和我说说,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巫臣摇头苦笑了两声,随后说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阎三更不耐烦地说道:“就不能不卖关子?”
巫臣回应道:“好消息是,这里动物不少,还有水喝,咱们暂时是不会死在这里。”
“呵,也算个好消息吧。”阎三更看了一眼树枝上的第二只小鸟,“那么坏消息呢?”
巫臣环顾四周,“坏消息就是,这里四面全部都是陡峭湿滑的山壁。我的两个匕首,在打斗中被吴可道缴获了,至于你嘛……”巫臣看了一眼阎三更赤膊的上身,继续说道:“没有武器或是工具,就凭我们两个,恐怕是不可能爬出去的。”
阎三更呆了片刻,随后猛得一拍自己的额头。
“怎么了?”巫臣关切地问道。
阎三更有气无力地答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完全就是一个蠢货。”
巫臣点了点头,“这点倒是不假。”
阎三更横了巫臣一眼,也是没心气和巫臣争辩了。
就在这个时候,巫臣突然站起身来。他凝视着水潭方向的树林,“还有别人?”
阎三更同样惊讶地站起身来,“难道吴可道那家伙良心发现,自己跳下来了?”他话音刚落,两人便听到“噗通”一声落水之音。
巫臣与阎三更对视了一眼,两人立即熄灭了篝火,矮身向水潭边上奔去。
奔到水潭边上,两人便看到一个衣着邋遢的男子从潭水之中爬了出来。那人一边绞着自己的乱发,一边朝阎三更喊道:“嘿!兄弟!我终于追上你了!”
巫臣一脸玩味地看了阎三更一眼,“我说,三爷啊,还有男人愿意为你殉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