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巡捕大亨

疯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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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薛麻子又开始取笑李大江,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整日梦想着收拢了翠香楼小九,却不知人家的背后还有多少权贵豪富追逐,哪里轮得到他这样一个小小巡捕。

    李大江平素就与他斗嘴取乐,此时自然不服气,尤其还是在新来的组长冷风面前,更是不愿失了锐气,强自分辨道:“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麻子你莫要看不起人,就是现在的上海大亨黄金荣黄老板,那不也是从巡捕房一个小小巡捕起步发家的?”

    薛麻子啧啧两声,撇着嘴巴道:“你有什么本事,敢与黄大亨相提并论,整日把人大亨的发家之路挂在嘴边,这人啊,还是要有自知之明,莫要白日做梦的好。”

    听他如此挤兑自己,李大江更是涨红了脸,正想出口反驳,却被冷风拦了下来,询问道:“哦,原来名震上海滩的大亨黄金荣,原先也是做过巡捕的么?”

    见冷风询问,李大江瞬时觉得有了面子,拍着胸膛道:“那是自然。在咱法租界巡捕房当中,无不以他老人家为荣的,虽然现在已经不做华人督察长了,但法国人也照样奉为顾问,态度毕恭毕敬的。”

    其实在巡捕房内,这华人探员是相当自由的,而且权限极大。现如今的上海大亨黄金荣便是从巡捕房发家。

    黄金荣自幼不爱读书,擅长与地痞流氓交往。曾当过裱画匠,后又在上海县衙门里做过一阵子捕快,后来黄金荣听说进了巡捕房当巡捕能吃香喝辣、前途无量,他不甘寂寞,便决定去碰碰运气。

    这一年,他才32岁。他来到设在公馆马路法租界总巡捕房报名应试。也许是他那强壮的身体占了便宜,他居然给录用了。进了巡捕房后,黄金荣就跟着法国巡捕的屁股后面,挨家挨户去征收“地皮捐“、“房屋捐“,还要到越界筑路区为新建的房屋订租界的门牌号码。在这些工作中,他表现得格外卖力,还参与镇压那些不愿意动迁的农户、坟主和抗议加捐的小东主活动。

    由此,他就被警务总监看中,一下就由华捕提升为便衣,也就是包打听。提拔后的黄金荣被派差到十六铺一带活动。这时候的他,一身便装,成天地泡在茶馆店里,喝喝茶、吹吹牛,从中收集情报,联络眼线,也算是一项工作。

    莫看黄金荣人长得五大三粗,但脑子蛮活络。他用“黑吃黑“、“一码克一码“的手法,网罗了一批“三光码子“,即那些惯偷、惯盗、惯骗分子给他提供各类情报,破了一些案子。另外,他还制造假象,用贼喊捉贼的办法提高自己的威信。

    有一天,法国巡捕房的街对面有一家咸货行的一块金字招牌突然不翼而飞。老板急得六神无主。这时,“有人“就对那个老板说,对面的黄金荣破案子“交关灵光“。老板进了巡捕房就直接点名找黄金荣破案。谁知,不等黄金荣跑出巡捕房,一班小瘪三就敲锣打鼓地将那块招牌给送了回来。由此,黄金荣名声大噪。其实,这全是黄金荣在幕后一手策划、导演出的一出丑局。

    不久黄金荣又被提升兼任刑事出外勤股和强盗班二个部门的领班。从此在法租界内更是横行霸道,为所欲为。

    不过,黄金荣在任期间还真的破过几件大案子。有一次,法国总领事的书记官凡尔蒂偕同夫人去太湖游览。没想到竟遭到了那里土匪的绑架。法租界闻讯后,就派黄金荣前往营救。黄金荣找来了手下的小喽找到了太湖土匪的头领“太保阿四“、“猪猡阿美“,便轻而易举地将这一对“法国肉票“保释了出来。还有一次,福建省督理周荫人的参谋长杨知候带了六箱古玩、字画到上海来。不料,一出码头就被人盗走。为此,松沪护军使何丰林特请黄金荣协助追查。结果,不到半天黄金荣就将原物如数追回。

    在当包打听的生涯里,最令黄金荣得意的还是侦破法国天主教神父被绑架案。为此,法国东正全权大臣授予黄金荣一枚头等金质宝星。法国巡捕房提升他为唯一的一个华人探督察长,另派八名安南巡捕给他当保镖。从此以后,黄金荣更是飞扬跋扈、胆大妄为,成为地方一霸。

    听着李大江口若悬河讲述黄金荣的发家史,冷风一边听一边寻思着自己的巡捕之路,在他看来,黄金荣玩的这些把戏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罢了,无非就是与青帮恶霸土匪互相勾结,然后欺上瞒下的那套把戏。法国人也利用他的特殊身份,来控制整个法租界的治安平衡,这也算是相得益彰,两相便宜了。

    旁边的田三早就听得瞠目结舌,惊为天人了,甚至脸上泛着油光,憧憬着自己能否走上这么一条光明大道,不过薛麻子却是听的多了,但不敢打断冷风听故事的雅兴,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摇头晃脑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大江说的口干舌燥,这心里叫一个畅快,能在冷风面前卖弄,自然是难得的机会。最后兀自意犹未尽,眨巴着小眼奉承道:“组长,您虽然新来,但这面相一看便知是贵人之相,日后说不得也能成为上海大亨呢。”

    冷风不禁哈哈大笑,随口道:“借你吉言啊,若真成了大亨,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话说的稍有些大声,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句鄙夷的话:哼,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梦想着能当什么大亨,真是白日做梦!

    门外的人显然是故意而为之,嗓门毕竟高,屋内的人听得仔细,李大江当时便跳了起来,正想出去讨个说法,但随即便又停住了脚步,讪讪的回头对冷风道:“组长,这,这声音似乎是黄组长。”

    冷风早就听出来,正是黄仁柱的声音。方才听李大江说的故事好听,倒是没注意到,隔壁的这几人不知何时已经出了门,竟是让他们听到了冷风的笑言。

    “哦,原来是黄组长,想请不如偶遇,小李你出去邀请一下,看黄组长能否赏个薄面?”

    李大江苦着脸拉门出去,却看到黄仁柱根本没留在原地,说完那句话后,早就自顾自的下了楼梯,显然没把他们这桌人当回事,虽然知道对方针对的是冷风,但也不免有些气急败坏,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

    对这样的人,冷风当然不会在意,坦然的拍了下巴掌,道:“好了,吃好喝好,也听了故事,我们也该回去了。”

    本是趁兴而来,却在最后时刻被黄仁柱扫了兴致,大家的心情难免有些郁闷,待回到巡捕房后,薛麻子李大江带着田三自去巡街,熟悉辖区街面上的环境。

    冷风转身便来到了李华的办公室,可巧碰个正着。对方打扮整齐,似乎正要出门。

    “冷组长?可是有什么事情?”

    冷风本想与他多聊聊,也趁机打探下巡捕房内的情形,尤其是另外两个探员黄仁柱与张兆山的内情,但看李华行色匆匆,也不便打扰,只好打了个哈哈,询问对方哪日有空,想做个东道。

    “嗯,你初来乍到,这两日先熟悉下街面上的环境,明天晚上,大都会舞厅,我带你去见识见识。如何?”

    冷风自然无所谓,不过李华嘴里所说的大都会舞厅,却是依稀有些印象。是了,好像在哪里听人说起过的,就在静安寺那边,似乎很有些名气。

    目送着李华的背影离去,冷风心里还念着姚可依明日便要去苏州,左右巡捕房也没什么事情,索性便回家去了。院子里只看到了毛家琪,独自一人在写着大字,看到冷风回来,连忙站起身,恭声道:“冷大哥回来了,我爹带着哥哥出去买东西了,依依姐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呢。”

    冷风关爱的摸下她的小脑袋,看了她写的大字,一笔一划,很是工整,赞了两句后便准备去找姚可依。没想到的是毛家琪犹豫片刻后,又拉住了他的袖子,怯生生的问道:“冷大哥,依依姐还会回来么?”

    冷风笑着道:“那是自然,这也是她的家啊。说不定去了苏州见到哥哥,住个几天便回来了呢。”

    毛家琪顿时喜笑颜开,又去写她的大字。冷风饶有兴致的指点一二,转身上了二楼。

    姚可依依靠在窗边,地板上的一只皮箱早就收拾齐整,放在角落处。床头上却散落着几件衣物,听到冷风的脚步声后,也只是回过头看了两眼,又看向了窗外。

    冷风走到跟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是后面那废弃的花园,透过稀疏的纸条,依稀能看到对面街道上的行人。

    “在想什么呢?”

    姚可依叹了口气,语调低沉:“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道哥哥怎样了?过得好是不好?”

    “不管好不好,始终都是你的哥哥。若是过的不习惯,回来就是了,这房间还是你自己装饰的呢。”

    听到这句话,姚可依抬起头看着冷风,眼眶里隐约有些泪花,低声道:“谢谢你,冷风。”

    冷风呵呵一笑,毫不在意的道:“怎么突然变得生分了,莫忘了,我可是你的表哥哦。”

    姚可依噗嗤一笑,原本愁容凄惨的脸庞绽放出笑容,娇艳若花,咯咯笑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以后便真的是我表哥了,可不许抵赖。”

    冷风斩钉截铁的点头道:“那是当然,还有假不成。就怕你找到了如意郎君,回头就忘掉了我这个表哥。”

    前面说的还一本正经,后面便带了调笑的味道,听得姚可依面红心热,嗔道:“还表哥呢,说话一点没个正行。”

    冷风哈哈大笑,见她不再像方才那般愁绪凝结,也放下心来,从怀里拿出了两张银票,递了过去。

    “最近手头紧,这两百元的银票你先收着吧,说不定能派上什么用场。”

    姚可依也不客气,将银票收下后,冲着冷风笑道:“好了,明天我便去苏州了,今晚能否陪我去个地方,也好了了我一桩心愿?”

    冷风一怔,看向了她。

    “昨天我去静安寺逛街,看到好大一个建筑,格外的漂亮豪华,听人说是今年新开的舞厅,叫做百乐门。我想今晚去见识见识。”

    百乐门舞厅?

    冷风一时语塞,心里暗自发笑。方才在巡捕房时,李华就说要带着自己去什么大都会舞厅见识见识,结果回了家还是与舞厅有缘啊,居然是姚可依要自己带着去百乐门舞厅见识见识。诶,看来自己是不去不行了。

    “怎么突然想起了去舞厅见识见识,这许多日子,似乎也没见你对跳舞感兴趣啊?”

    姚可依的笑容渐渐消失,幽幽的说道:“小时候不懂事,父母亲老吵架,父亲总是责怪母亲,说她念念不忘大上海的繁华,说她后悔跟了他这个小生意人跑到了东北。你知道么?我的母亲,以前在上海就做过舞女的。”

    冷风不禁愕然,没想到姚可依如此信赖自己,竟然将自己家里的事情说了出来,见她情绪低落,出口安慰道:“每个人的出身都是身不由己的,不管父母亲做过什么,始终都是自己的父母,没得选择的。”

    姚可依痴痴的看着窗外花园,继续说道:“我并不怪母亲,但我很是好奇,从小就很好奇,想知道以前她过得什么生活。还记得母亲说过,她并不后悔跟了我父亲,但我能看的出来,她是有些留恋那段时光的。”

    冷风不再相劝,只是默默的陪伴着她,听她讲述以前的事情,讲述自己与哥哥之间的童年趣事,陪着她笑着,许久许久。

    直到听见外边小院里的喧闹声,才知道是毛仁青父子两个回来了,两人这才从回忆中走了出来。姚可依轻轻抹去眼眶中的泪花,握住冷风的手,低着头道:“表哥,多谢你能听我唠叨。”

    冷风轻拍她的手掌,笑呵呵的道:“好了,别想那么多了。等下我们便去见识见识那百乐门舞厅的繁华。”

    姚可依破涕为笑,拍着巴掌道:“好,我们去见识见识百乐门舞厅的繁华!”

    两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