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浑河

有只废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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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启六年六月初一日辰时

    朱由检骑着一匹御马监选出来最温顺的母马,身前身后跟着上百缇骑,其中还夹杂着一辆马车,车上坐的正是毕懋康和宋应星二人。

    今日一大早,朱由检就领着缇骑来寻二人,要带二人去看浑河上兵仗局的新址。毕懋康与宋应星对信王殿下这种坐言起行的做事风格非常赞赏,也想看看到底是选的哪里。

    在石景山附近离京师约莫五十里的浑河,此处由于河道狭窄,水流较急,非常适合利用水力。

    朱由检带二人至浑河边,指着面前的河水:“此处是浑河水流最为湍急之处,且这片皆是皇庄不占用民地,靠此河岸长四里宽三里又皆是平地,非常适宜建造新的兵仗局。陛下准备兵器局和内廷的其他工坊也在此处新造一座,这样就能更多利用人力。”

    宋应星对水力风车非常熟悉,但信王现在要求做的是利用水力来钻枪管、锻造盔甲,这使得他心里没有什么底气。他开口说:“殿下,利用水力钻枪管,臣认为是非常可行。不过水力锻锤这类臣从未做过,到时候还需要殿下和孟侯相助一起谋划。”

    朱由检点了下头:“那是当然,长庚你先看下此处河段,哪里最适合建造工坊。”

    十七岁的张金此时在浑河对岸的农田里锄草,再过个把月他家种的冬小麦就能收割了。去年播种是天旱无雨,播下去之后天气又特别冷,张金非常担心今年的收成不好。幸好后来灌溉施肥的时候,老天爷总算没给他们找麻烦,今年每亩估计能收个两石的小麦。

    张金全家五口人,除了父亲张七和母亲王桂花,他还有个妹妹张银、幺弟张铜。一个十四岁一个十岁,其实原本张金还有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不过都没养大。张金他家是皇庄的佃户,家里给皇庄种了四十多亩地。张铜年纪小,平时就去给管庄太监放牛,钱是不敢要的,每天能混顿午饭,偶尔还能带点米回来。张金和大妹张银,每到农忙的时候就陪着父母在地里干农活,农闲的时候张金随父亲去京师找点散活干。每年冬小麦收割了,他们每亩能分个三成,这样一家的存粮也够一家人吃了。

    张金此时看着河对岸的那些大官,不知道这些当官的天天跑这荒郊野地来干啥。自从半个月前,听说京城有个大太监惹怒了皇帝,被皇帝砍头了之后,这边皇庄经常有人来。来的有带刀的,也有太监,甚至有一次来了个大太监,把这片皇庄的所有佃户都喊了去,问佃户们管庄太监平时有没有勒逼佃户做私活,收割后粮食是咋分的。

    当时张金也随着父亲张七一起去了,就看到管庄太监黄公公战战兢兢地站在边上一声都没敢吭,那京里来的大太监还说,每个月他都回来,如果管庄太监让佃户做私活,佃户种的粮食没按三七分账,等他来了告诉他,查出来就赏银十两。

    张金他们村的管庄太监还算老实,平时并没有过多欺负皇庄里的佃户,最多也就是帮着放下牛割点草砍些柴火这类。但张金听同村乡民说,河对岸皇庄的管庄太监被吊死在皇庄大宅门口,足足吊了三天,听说是贪了皇庄里的田还是威逼佃户们多交粮食那就不清楚了。还有几个这太监找来的青皮无赖,平时跟着管事太监狐假虎威,调戏个小妞根本不算个事。这次也都被扒了裤子打了四十大板,打的时候那个惨哟,屁股又红又紫,肿起来老高。

    张金看了会想起今天还得去砍点柴火,就拿着锄头回家,之后准备去管事太监那借把斧子。以前那里是没东西能借给你这种佃户的,但自从那个大太监来过之后,听说那管事太监经常让村民帮忙割草砍柴,一连抽了那管事太监十多个耳光。打从那天之后,管事太监就买了一堆农具家什放在大宅里。只要是这个村的,都能去借来用。借用也不用花钱,只要当天还,还的时候给捆柴火,或者第二天放天牛就行。

    斧子这种工具张金家没有,以前都去找同村的借,有时候还得要等,借完也就是给捆柴火之类。不过管事太监那边的斧子可真的好啊,比以前用过的都要趁手。砍起树来可快多了,劈木柴一下一个,如果自家也有把那样的斧子那就好了。

    刚到家,就看见爹娘都在屋门口说着话。

    “大娃,回来了啊,地里的麦子长势咋样?”

    “今年还行,估计一亩能收个两石吧。爹,我去大宅借把斧子砍柴火去。”

    张七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站了起来:“走,爹和你一起去,正好去那报名。”

    “报啥名?”

    张七嘿嘿笑着说:“昨天黄公公说,再过几日万岁爷要在河对岸造个大工坊,要在咱们这里召人手做点力活,担土挖坑啥的。十六岁以上男的算一工,女的算半工。咱们家,我和你娘再加上你都去,家里的事就让二妹看着。黄公公说了,一个工一天五分银子,工地上还管两顿饭,万岁爷可真有钱啊。”

    “啊,那咱家每天能拿一钱五分银子啊,二妹能不能去啊?”

    张七的老脸上有点惆怅“你妹今年才十四,黄公公说岁数太小了不能去,要是被宫里头发现,他会挨鞭子。换我说小啥啊,二妹力气不比你娘小多少了。”

    “那这活能干多久啊,我估摸着地里的麦子再过个二十来天就能收了吧。”张金担心起到时候地里的麦子咋办。

    “爹都想好了,要是能做得久,那到时候就让你娘回来,带着你妹和小弟三个人收。咱爷俩每天能赚一钱银子呢,这活可不能不干。你这不快十八了嘛,得给你存点娶媳妇。儿啊,这活干完,得了几两银子,爹就找媒婆给你说媒去。咋们村周老七他家闺女今年十五了,长得身板结实,看上去就是个好生养的,要是说成了…………”

    爷俩边说着边往村里黄公公住的大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