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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三天小长假,周勀公司也休息了,一大早带着常安和小芝上锦屏山。
清明时节,山上山下都是人,车子肯定没办法开上去的,在山脚下就堵住了。
周勀好不容易找了个停车位,把车子停好。
"爬上去吧,不然这么排队到中午都上不了山。"
常安看了眼前面一望无尽的车队,"也好,车里有伞吗?"
"有一把。"
"那够了,你带着,我包里还有一把,怕一会儿下雨。"
周勀笑她:"大太阳,怎么可能下雨!"
常安瞥一眼:"叫你带着就带着嘛。清明下雨不很正常!"
周勀:"……"
行行行,依她,都依她!
三人下车,顺着旁边一条小道上的人流往上爬,按计划先要去看常望德,常安一手牵着小芝,一手掏手机给常佳卉打了通电话,那边告知他们已经上山了,约好直接在山上汇合。
锦屏山很大,群山环绕中还有一个很大一条湖,原本就有一个墓园,但前几年重新开发了景区,又扩大了墓园面积,增加了娱乐休闲。餐饮甚至酒店。
清明三天小长假,现在人们出来扫墓不再像以往一样坟头拜一拜烧点纸钱就算过去,而是更多的偏向于春季踏青,有很多分散在外地的人回到这里,或许一年也就回来这么一次,渐渐就变成了家庭小聚,所以这几年锦屏山开发得很好。清明更是热闹得不行。
常安带着小芝,周勀拎着芳姨提前准备好的纸钱和元宝跟在后面,一家三口拾级而上,周围都是叽叽喳喳三三两两的人群,有孩童,有老人,还有年轻的爸爸妈妈。
太阳很好,山里空气清新,就是风有点大,但这丝毫不影响大家的好心情。
很奇怪,不知从何时起,清明扫墓也似乎成了一种休闲娱乐。
常望德的墓地在山顶,应该算是锦屏山最高的地方,据说还是魏素瑛选的,她果然是最了解常望德的人,知道他努力经营一辈子,想的无非是往上爬,他也确实喜欢站在高处受人敬仰,所以魏素瑛就给他选了地势最高的墓园。
结果现在就苦了年年要上山拜祭的小辈。
三人爬了半个多小时,眼看着离山顶还有一段路。
小芝越走越慢了,连常安都有点吃不消。
"要不停下来歇会儿?"
周勀看了眼手表,快过九点了,时间有限。
"你怎么样?"
"我还好,但是孩子可能爬不动了!"
周勀看一眼小芝,小半个身子靠在常安身上,脸蛋红扑扑的,额头发丝里有薄汗。
"要不我抱一段?"周勀问。
常安:"……"
小芝不啃声,却歪着脑袋盯着周勀看,周勀被她看得头皮痒,心想这丫头大概是跟常安处久了,眼神神态跟她越来越像。
"小芝?"常安轻轻拍了她一下,"要不让爸爸抱你上去?"
小芝视线在两个大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在周勀脸上。
她说:"我很重的!"
言下之意是周勀抱不动,言语神态间居然有点挑衅的意思。
周勀笑着呿了一声,"那来试试!"他蹲下直接把小芝抱了起来。小芝眼底一惊,后背僵直,双手很不自然地垂在两边,明显没料到这个看上去总是冷冰冰的男人真的会抱自己。
"走了!"周勀喊上一声,常安也略有些吃惊,但还是很快拎起地上几只袋子跟上。
她始终落于后面,看着前头一大一小两个人。
周勀表情倒挺自然的,小芝反而很不自在,整个人被他扛着都很僵硬,就这么走了大概五六分钟,台阶越来越窄了,周勀有些微喘。
尽管小丫头也不算重,可好歹六岁了,抱着个六岁的孩子爬山,够呛。
"能不能把手搂一下?"周勀开口轻声说。
常安在后面听不见周勀说了什么,就见小芝低头看了他一眼,生涩又带点怯意似的,然后周勀就对她笑了笑,"快,你要滑下去了!"
小芝:"……"
周勀:"赶紧!"
常安在后面就见周勀手臂好像稍稍松了一下,小芝顺着往下滑的时候,潜意识里以最快的速度抬起手臂搂住了周勀的脖子,楼完她木愣愣地盯着周勀,周勀嘴角抽了抽,一副得逞之势,又垫着孩子的屁股往上颠了下。
周勀:"抱紧!"
小芝:"……"
常安:"……"
快到山顶的时候周勀把小芝放了下来,三人又爬了一小段。
常佳卉,高铭和魏素瑛早就已经到了,已经拜祭过,蜡烛还没灭,贡品都是魏素瑛准备的,常安只需要烧些纸钱。
周勀拿打火机点了个元宝引火,纸钱烧起来,他以长婿的身份先磕头,之后是常安。最后是小芝,磕完常安和周勀又上了一炷香,等纸钱烧得差不多了才准备换地方。
常安说:"我还要去看下我妈,然后再带小芝去拜祭一下她父母。"
"她父母?"常佳卉反问。
"我昨天把她父母的坟都迁过来了,也在锦屏山,不过在东边,要不你们先去山下等我们?"
常佳卉回头征询魏素瑛的意见,魏素瑛抬了下手,"来都来了,要不一起去看看吧。"
她的一起,自然也包括一起去看薛冰,随后一行人换了座山头,需要从西边转到东边去。
原本薛冰旁边有座新碑是给常安立的,现在常安回来了,墓碑已经被铲掉,薛冰的碑便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拜祭的流程依旧是焚纸,磕头,上香。
整个过程大家都很沉默,包括小芝也一声不吭,只磕完之后缩到常安身边,揪着她的衣袖小声问:"照片上的那位阿姨是谁啊?"
薛冰碑上贴的相片还是她年轻时候的样子,在小芝眼里自然就是阿姨。
常安轻声回答:"是我的妈妈。"
"妈妈的妈妈也住在这里?"
常安抿唇笑:"是啊,妈妈的妈妈也住在这里。"
魏素瑛最后一个上前祭拜,磕完头之前站起来,没有立即走开,而是定在那站了一会儿。
常安当时就立在魏素瑛身后,莫名觉得那个场景令人感叹。她不由想,两个立场上完全应该处于对立面的女人,此时面对面看着,这算什么经历?
碑上的照片清晰,魏素瑛的神态也很淡静。
常安这几年也无数次回想薛冰生前的模样,她总希望能够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来证明她也曾对那段婚姻产生过依赖和留恋,对常望德抱有普通夫妻一样的感情。可是没有。
在常安七岁之前的记忆中,薛冰始终是一个优雅得体且很骄傲的女人,她好像什么都能自己搞定,独立,聪明,强势,甚至争都懒得去争。
她大概知道在她有生之年,常望德不会跟自己离婚,即使没有爱了,他们也必须捆绑在一起,所以她才不屑对魏素瑛和常佳卉母女俩产生任何怨憎。
或许她当时还想,你们只能永远生活在我的阴影里,要靠着我的大度和施舍活下去。
可是事实呢?事实是她先离开,先退场。且选择了最懦弱的方式。
最终还是她输了。
一行人离开薛冰的墓地,常安走在最后面,走了一段还是忍不住回头。
山里的风突然变大了,还没完全烧尽的纸钱被卷到半空中,香炉里的香依旧腾着烟,就在那团烟雾之间,常安突然觉得墓碑上的照片变得更加清晰了,而照片上的女人,干练的短发,紧抿嘴唇,微微仰着下巴。
这是她生前最常见的神态,疏离中透着冷清。
她总是这样,给人一种高高在上又很难接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