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撞邪

笑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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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子姓古,是我们那十里八村最有学问的人,逢年过节、红白喜事,乡亲们总是拎着鸡蛋、野味来求老夫子给写副对联;遇到什么难事、怪事也总是来请教老夫子,在我的眼里,老夫子是无所不知的。

    老夫子和祖父都是外来户,并不是祖辈居住在这个村子里的,祖父不喜欢和村子里的人来往,老夫子不同,他对乡亲们都很和蔼,乡亲们都很尊敬祖父和老夫子。

    老夫子和祖父的关系却非常好,他们总是在一起喝酒聊天,我也喜欢伺候在他们的身边,给他们倒酒、端菜,听他们谈天说地,奇闻趣事,津津有味,虽然很多时候,我是听不懂的。

    老夫子也是我的启蒙老师,教我识字、教我读四书五经、百家姓。

    和我一起的还有两个孩子:才子、和云妮,才子是我的发小,姓才名杰出,他的父亲和我父亲也是发小,一起参军、一起参加对越反击战、一起参加一九七九年的柑塘大战、一起牺牲的。

    据父亲的战友讲,当时才子的父亲受伤后,我父亲死活不肯扔下他,背着才子的父亲一起走,结果被敌人的炮弹击中,一起牺牲了。

    我是个‘棺材子’,母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父亲牺牲的时候我十一岁、才子大我四岁,他父亲牺牲以后,母亲伤心过度重病一场,没熬过去,也死了。

    才子成了孤儿,从那以后,我和才子一起跟祖父生活在一起,才子懂事,对祖父孝顺、对我也特好,比亲大哥还好,长大了以后想想,可能是才子认为我父亲是因为他的父亲而死,对我始终怀有报恩的想法。

    “小狼,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我给你报仇!”每次我不开心的时候才子总这样问我,小狼是才子对我的昵称,就像我叫他才子一样,我姓郎。

    其实才子也知道没人能欺负得了我,我从小就跟祖父习武,十二岁的时候,一般大人也不是我的对手,我只用脚就能把才子踹趴下,可是才子对我说,因为他比我大,是我哥,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要为我出头。

    云妮是老夫的孙女,和我同岁,小我三个月,从能爬开始,她就跟着我,简直成了我的尾巴,有什么事都喊“小狼哥、小狼哥”;老夫子曾经笑着对祖父说要给我们定娃娃亲,不过祖父很开通,说这种事还是孩子自己做主的好。

    祖父对我是很严厉的,练武不认真,祖父不打我,只罚我蹲马步;而每次受罚的时候,才子总半趴在地上做我的椅子,云妮偷偷地给我送饭。

    其实村子里同龄的孩子不少,但是除了才子和云妮,没人愿意和我玩,因为我是棺材子,乡下人迷信,说棺材子的命硬,身边的人活不长。

    不过他们也不敢欺负我,谁欺负我,我就揍谁,为这个我没少挨祖父的罚。

    老夫子对我则是非常疼爱,估计是把我当做童养婿看了。我平时也喜欢待在他家,因为这里人气旺,总有乡亲来往;而且老夫子也总给我们讲他遇到过的一些奇事。

    在我十一岁那年夏天的一个黄昏,我和才子还有云妮正在老夫子家里偷翻着老夫子的宝贝藏书,临村的村长老王头满头大汗急匆匆地来寻老夫子。

    “古夫子,俺村的李旺出事了!从昨天晚间开始昏迷不醒,眼瞅着出气多、进气少,请大夫看也看不出啥毛病。”

    李旺我也见过,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壮得跟头牛似的。

    听说出了这样的怪事,我们三个孩子也希奇,蹲坐在一旁听着。

    “那怎么不送县城医院呢?是不是被啥毒物给咬了?”老夫子问老王头。

    “送啦,送去让人家给退回来了,说是不知道啥病,也没中毒,没法治。拉回家等死了。”老王头叹了口气“这不寻思着请您过去给看看,是不是冲着啥了。”

    所说的‘冲’就是撞邪的意思,乡下人迷信,总会把一些古怪的现象归结为鬼神作怪,老夫子也常给我们讲一些鬼故事,不过我打小脾气执拗,凡事都是眼见为实,对这些传说中的鬼神怪事向来是当故事听听而已。

    “哦,那李旺是去过哪了?还是碰上啥了?”老夫子捋了捋颚下的胡须问。

    “听他妈说,李旺昨天白日上山抓了条乌蛇,烤着吃了,下午好好的,傍晚日头一落山,人一下子就不行了。”

    蛇在山区是很常见的。蛇肉美味,乌蛇无毒,肥大鲜嫩,更是其中极品,我和才子有时候也会上山抓来烤着吃,解谗。

    吃一条没有毒的乌蛇自然不能让李旺中毒,这病还真是古怪。

    老夫子点了点头,进里屋翻出了个大布袋子“走吧,过去看看。”老夫子对老王头说。

    我冲上去一把抢过布袋,背到了肩上,“老夫子这么大岁数了,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我跟你一起去。”我对老夫子嬉笑着耍赖皮。

    才子和云妮也凑了上来。

    老夫子看看我们三个人,点了点头“走吧,记得到那别乱说话!”

    小孩子天性就爱看热闹,听到老夫子带我们一起去,都欢呼雀跃,跟着老夫子坐上老王头的马车向临村而去。

    落日渐沉,被高山遮住了一个角,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朵,大片的鱼鳞云飘在天空“朝霞行万里,晚霞不出门,明天有雨啊。”老夫子看着晚霞喃喃地说。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寂静的林间小路上“踏”、“踏”的马蹄声格外清脆,耳边不时传来各种鸟鸣。

    这种感觉惬意极了,我和才子、云妮你推我、我挠你地嬉闹着。

    等我们到了李旺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刚进院,,一旁拴着的大黑狗就狂吠起来。蹲在门槛上闷头抽着烟袋的李旺他爸就看到了我们,跳起来,拉着老夫子带着哭腔地嚷着“古夫子啊,您快进屋看看,俺小子这到底是咋了!”

    一进屋,就看到炕头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人,李旺他妈站在一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抽泣着,看到老夫子,“扑通”就跪了下来“古夫子,俺老俩口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好歹救救哇!”李旺他妈的哭声让我幼小的心里也有些酸酸的,毕竟失去亲人的我知道那种悲痛的滋味。

    再看才子和云妮,眼睛也是红红的。

    老夫子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把李旺他妈拉了起来,示意让李旺他爸扶出去。

    我和才子都是见过死人的模样的,才子妈去世的时候,我俩都在旁边,这时的李旺脸色煞白,嘴唇青紫,和死人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一丁点活的气息,昏暗的油灯下,这情形实在骇人,云妮早吓得闭上眼睛躲在了我的身后,一双小手紧紧地拽着我的衣襟。

    好奇心强烈的我,还是忍不住跟在老夫子的身边凑上小脑袋看着。

    屋子里很静,三个小孩子连大气都不敢出,老夫子伸出两根手指撑开李旺的眼睛,我注意到他的眼底布满了黑红色的血丝,好象活的一样,不断地扭动着。

    老夫子向后伸手,我连忙把布袋交到了老夫子的手上;老夫子顺手从布袋里掏出了一支二寸多长的木剑猛地扎在了李旺的眉间!

    “啊”的一声,李旺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一抬手把老夫子扫到了炕下!云妮扑通被吓得坐在了地上,拽得我一趔斜;才子嗖地串到了墙角,我也被这声惨叫吓得一哆嗦,心脏砰砰地剧烈乱跳。

    李旺的父母听到惨叫声也慌忙地跑了进来。

    我挣脱了云妮的手,跑上去扶起了老夫子;才子也冲上来拉住云妮蹲到了墙角,等我再抬头望向炕上的李旺,惊骇地发现李旺已经坐了起来,依旧是直挺挺的,眼睛却睁开了。

    眼底黑红一片,根本分不清眼白、瞳孔,木剑已经折断,掉在地上;李旺额头的伤口却没有流下一滴血!

    “你是谁?!多管闲事?!”‘李旺’面无表情,没有张嘴,一个阴森冰冷的女音却从他身上发出。

    “人有人道、鬼有鬼途,李旺没有招惹你,你为什么要害他!”老夫子刚才那一下摔不轻,借着我的肩膀站了起来,看着坐在炕上的李旺喝道。

    ‘李旺’嘎然大笑,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日本鬼子杀了我全家、又把我侮辱剖腹,那个时候怎么没人救我?!”尖利刺耳的声音震得我耳膜嗡嗡响,声音里充满了怨毒,异常的诡异,我的背心立刻被冷汗湿透,森冷的寒气充斥着四周,有些闷热的空气变得象三九天一样冻得人发抖。

    “自作孽不可活,你快点离开,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老夫子额头绷起青筋,厉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