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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响, 洪流再度涌动,带着势如破竹力量,而在洪流前方, 那随着马背起伏而飘动红缨就是他们指向。
城墙高耸, 离越近, 越是觉得其巍峨仿佛直接天际,无数箭羽从城墙上洒落, 却被竖起盾牌一一挡住,洪流攻势不减,那马上将军从始至终未停下马, 可无一箭羽能够落在他身上,待到近前, 借马背之力而上, □□锋芒在城墙上擦出一片火花, 可即便城墙抛下无数落石和滚油, 也无法阻挡其来势分毫。
“把他弄下去,把他弄下去!!!”城墙上守卫将军阵势已乱,可是命令刚刚下达,那抛出□□已经穿透了他胸膛。
在枪末端,那银铠将军顺势收枪,人已经稳稳落在了城墙之上,带血□□舞动, 血液随之挥洒出去,已经收割了数条围攻上来士兵性命。
“降者不杀。”青面獠牙面具之后, 传出了一道低醇有力声音, 这样声音跟这样杀伐看起来极不相配, 却也让本打算冲上去士兵齐齐愣了一下。
西北军乃是整个雍朝最铁血一支军队, 其元帅今年虽不曾弱冠,可其打赢胜仗却是数不胜数,传闻其夜夜食人,饮其鲜血才能成活,千军万马之中取敌方将领首级如同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皆是人身肉长,未见时不以为然,只以为夸大事实,当那人真站在面前,只是一杆□□,一柄佩剑就足以让人畏惧不前。
“降者斩立决!”匆匆赶来将领高声呼和,可兵士刚刚准备动身,那将领脑袋已经滚落在了地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吱呀一声巨响,那本来是整个雍朝最坚固城门被从里面被打开,洪流涌入,已经有无数士兵涌上了城池,每个人身上都好像带着血腥味道,跟鲜少参与征战士兵们截然不同。
“降者不杀!”涌上城池西北军将领高声喊道。
刚才还在犹豫士兵左右看顾,有一人放下了刀剑,其他人也纷纷放下了手中武器,举起了手。
“元帅!”那将领匆匆跑到了沈醇面前道,“宫城已被梁王把控,太子已死,元帅可要等?”
西北军此次打是清君侧旗号入京,可是宫城之中斗争双方却是皇室中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是就此称帝也未尝不可,只需要等待即可。
沈醇挥剑,其上血液溅落,只留剑身光洁如新,他将剑归入鞘中道“入宫。”
“是!”那将领抱拳领命。
“飞羽。”沈醇走到了城墙边上叫了一声,那漆黑骏马飞奔而过,城墙上将军已经落在了马背上,朝着皇宫疾驰而去。
城门尚且抵挡不住,更何况是宫门,不过数次撞击,就已经整个垮塌了下去。
大殿之中血流成河,倒在血泊之中王公贵族不计其数,文和帝手指颤抖,书写字早已不成其形。
“报!”殿外一声长喝,显然行色匆匆。
梁王火气颇盛“什么事?”
“王爷,西北军已攻破宫墙,正朝正殿杀来!!!”那通报士兵说道。
“这么快!”梁王呼吸一滞,没忍住咽了口唾沫,“破城之时为何未报?!”
“西北军破城,未用一刻!”那通报士兵道。
城墙如此坚固,箭羽齐备,易守难攻,即便是十万兵士攻城,也得死伤无数方可破城,可西北军竟然未用一刻。
城墙未用一刻,这宫城岂不是如入无人之地!
梁王手指抖动,深吸了一口气揪住了文和帝领子道“你就是在等沈醇是吧,即便他速度再快,看能快过臣弟刀么?”
他刀架上了文和帝脖子,看着上面出现血痕道“快写诏书!”
“多行不义,必自毙。”文和帝却是蓦然笑了出来,“你杀了朕又如何,还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诏书一下,我就是名正言顺皇帝,他沈醇不过是乱臣贼子罢了,你不写……”梁王目光从尚且活着王族之间扫过,他直接放下了文和帝,几步走下台阶,从跪着皇后怀里扯出了一直护着孩子,刀已经架上了他脖子,“这可是皇兄你最后一个孩子了。”
“飞白,飞白!”皇后惊慌,想要去争夺,却是被梁王一脚踹在了心口处,直接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母后!”那孩子试图挣扎,白皙脖颈却是划出了一道血痕。
他挣扎太大,梁王干脆舍了刀剑,直接一把掐住了那孩子脖子看向了文和帝“听说皇兄最疼幼子,最后子嗣要是绝了,不知是谁多行不义呢……”
“凤茂德,你不得好死!”文和帝写着诏书手颤抖不已,即便浑身冷汗,笔迹却是未断,直到最后一笔落下,已经面色惨白,“朕写完了!”
“还有御印呢。”梁王看着他,语气之中已经难掩激动。
御印一下,一切皆成定局,妻子儿子连带着他只怕都不能活,文和帝长叹一声,看着尚且年幼幼子道“朕可下御印,但你要留下飞白,不可伤其性命。”
“好。”梁王迫切应了。
外面兵戈交错声音已经响起,文和帝看着面色已经带些青紫幼子,从龙椅一侧取出了藏好玉玺,按上了红泥,双手捧着堪堪停留在了那圣旨后方。
御印正要落下,梁王手收愈发紧了,激动之意难以言表,那孩子张着嘴呼吸不能,却是从窗外飞进了一支箭羽,带着破空之力,直接没入了梁王太阳穴。
血液未流,梁王双目已经放大,似乎带着不可思议,却又无可奈何控制不住身体倒了下去。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连正捧着玉玺文和帝都愣在了原地,直到殿门被破开,殿内安静才被打破。
兵士涌入,刚才还举着刀剑士兵皆是仿佛没了头苍蝇一样,难以抵挡那强而有力入侵。
“降者不杀!”将领高声呼喊,抵挡士兵纷纷弃剑。
非是不想抵抗,而是不知抵抗为何。
殿门大开,一切好像见了天日,提着剑银铠将军从外踏了进来,他身后负着长弓,盔甲之上早已沾染了血液,面具青面獠牙,如同鬼神一般,也让殿内气氛重新紧绷了起来。
凤飞白落在地上,咳嗽着喘着气,看着那高大身影逆光而来,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父皇口中所说天神。
“陛下,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沈醇单膝着地,盔甲发出碰撞声音,却好像诠释着一切尘埃落定。
文和帝看着下面跪地将军,心口悬着气一松,只来得及说一句“起来吧”,就直接晕厥了过去。
“太医,传太医。”伺候公公连忙高声呼喊道。
“陛下!”皇后从地上被搀扶起来,手足无措冲了上去。
一切重新变得混乱了起来。
521系统发布任务,任务一作为原主活下去;任务二,斩断凤飞白和窦昀之间红线。
宫人们被放了出来,尸体被一一盖着布子抬出,血液被水冲刷洗净,文和帝躺在床上被一群太医诊治着,王公亲贵华服一如既往,只是围在殿外兵士和浓郁散不去血腥味都让阴影持续笼罩着。
沈醇并不在殿内,而是看着那些投降士兵被关押起来,往来总有人汇报着消息,京城整顿也都要由他来办。
“殿下忍着点儿痛。”宫人给凤飞白包扎着脖子伤口。
“嗯。”凤飞白仰着脖子,目光却从殿外高大身影上扫过,然后看向了躺在床上父皇,“父皇怎么样了?”
“陛下定然会无事。”宫人说道,“殿下放心。”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苍老咳嗽声从床上响起,殿内人已经跪了一地“陛下。”
“让,让沈醇来……”文和帝声音有气无力。
“传沈元帅进殿!”公公高声呼喊道。
“元帅。”殿外将领传呼到了沈醇,“皇上让您进去呢。”
“知道了。”沈醇伸手覆上了面具,将那东西摘了下来,放在了一旁将领手中,然后踏了进去。
皇帝所居之处,不可佩戴刀剑,可他武器未卸,却是直入其中。
沈醇方才杀入殿中威势让殿中人无一人敢言,只是有人偷偷打量,却是愣神在了原地。
初见时青面獠牙,狰狞恐怖,如今他虽一身杀伐,可是眉目俊美,竟是让人无一丝瑕疵可挑,银铠上血液被擦了干净,竟是衬得人恍若天神,判若两人。
“陛下,臣在此。”沈醇单膝跪在了床前。
文和帝已经脱去了朝服冠冕,只着里衣靠在软枕之上,看着沈醇身影,直接拉住了他手,在看到其面庞时目光之中有些讶异,却又转为了理所当然“果然不愧是沈威孩子。”
他手握极紧,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沈醇任由他抓着道“陛下吩咐。”
“朕今日遭横祸,几乎子嗣断绝,只留一子,名飞白,立……立为太子,你……你要辅佐他登基为帝。”文和帝每说两句,都要歇下喘上两口气才能继续言语。
“陛下,此时不妥,十六皇子如今不过八岁,怎能当这天下之主?请陛下为天下做打算。”一位老臣匐地,其他人皆是跪地。
“朕只余一子!飞白……过来。”文和帝唤道。
凤飞白站起,在床前跪下,尚且稚嫩小手被文和帝抓着放进了沈醇手中“父皇?”
“陛下三思!”有老臣呼喊道。
“十六皇子为中宫嫡子,如今又为长子,按照律例,合情合理。”一道年轻声音说道。
沈醇看了过去,却是看到了那一身朝服,俊秀风雅青年丞相。
窦昀。
原世界线中也有梁王逼宫一事,且事情还是成了,文和帝子嗣几乎断绝,唯有一子凤飞白在窦昀力保下勉强留了下来。
只因绝人子嗣,绝对是遗臭万年事情。
但梁王登基,凤飞白嫡子之身只会万分尴尬,且待新帝反应过来,只会后悔没有斩草除根。
百般挑刺折磨,只想让其悄无声息死去,但凤飞白还是隐忍长大了,一身锋芒尽藏,像是一个傻子一样长大,看似浑浑噩噩,实则卧薪尝胆,韬光养晦,终于重新夺位,登基为帝。
而在其中唯一陪伴教导他,只有右丞相窦昀。
帝王将相,君臣相得,本是一段佳话,合该流芳百世。
奈何感情变质,竟是隐晦之中生出了一段情,既是两情相悦,在一起也无可厚非,但凤飞白情却让窦昀走向了死路。
帝王之情难得,但在窦昀这样博览群书,立身君子人心中帝王之情合该给女子,一旦沾上了断袖分桃名声,只怕要遭天下人耻笑。
帝王为此不娶妻生子,更是大不孝。
帝王一再相邀,为正一身清名,窦昀吊死在了寝居房梁之上,只为全帝王名声。
君臣相得还是君臣相得,只是这段感情走到尽头,却是以悲剧收场。
世界线记录到此结束,没有后来,可有人后悔,也就因缘巧合成为了断缘组任务。
“窦爱卿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文和帝抓紧了沈醇手道,“沈醇救驾有功,朕特赐尚方宝剑,上可斩亲贵,下可斩贪官,封一字并肩王,封号……翊,辅佐幼主登基,在其掌政之前,可代为执政。”
一字并肩王,又许摄政,看似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置,却是将朝政全部托付。
“陛下……”有臣子想要说话。
文和帝直接呵斥道“朕意已决!”
他看向了沈醇道“朕时日无多,与皇后伉俪情深,即便到了地下也想举案齐眉,朕若去了,皇后也随同而来。”
宿主?521有些疑惑。
他在消我疑心。沈醇笑道。
西北军掌握宫廷,无人敢犯,他若想称帝,只需杀尽所有人,再推到梁王身上,大事可成。
可偏偏文和帝托付中宫嫡子,以高位试图架住他野心,又怕凤飞白母亲在,会让他控制不住,连皇后也要带走。
如此退让,却也是为了保住雍朝这口气,免得真落在了异姓人手中。
看似糊涂,实则深谋远虑,有大义在,他沈醇敢谋逆,就是乱臣贼子。
虽然他对皇位并没有什么兴趣,那可是天底下最辛苦差事,看似权倾天下,实则锁尽一生自由,但敢算计他,就要承担算计后果。
文和帝话一出,搭在沈醇手上小手震颤,凤飞白拉住了文和帝胳膊震撼至极道“父皇……”
“臣妾愿意跟随陛下前去。”皇后打断了他话,直接行了大礼。
“母后……”凤飞白眼角闪着泪光,眼眶红厉害。
不论他后来如何筹谋算计,登上帝位,如今也不过是八岁稚儿。
文和帝老年得子,且是中宫嫡子,自然爱惜非常,只恨不得将天下珍宝捧上,如此宠爱,也让这孩子眼睛并未沾染上任何宫廷之中污浊,一双眼睛像是无人可至处水一样清澈透亮。
他年幼受尽宠爱,后来却是失去了所有宠爱他人和一身荣华,只能在黑暗之中踽踽独行,待荣登帝位,却是连唯一扶持之人也选择了离开。
帝位高寒,却留下了一个心落进无尽黑暗帝王。
可文和帝如此拍案,无一人再敢求情。
“陛下,十六皇子尚且年幼,还需要母亲照顾,请陛下怜惜幼子。”沈醇开口道。
他只负责剪红线,可不负责带孩子,即使这个孩子看起来十分漂亮招人疼。
沈醇开口,凤飞白蓦然转向了他,强忍泪水却是刷落了下来,滴滴答答顺着下巴落了下去,小小身体被小巧朝服包裹,却仍然可见那微微颤抖。
文和帝却是蓦然笑了出来,呵呵笑了两声,长叹了一口气道“那就如……爱卿所言吧。”
他靠在软枕上,呼吸已经有些微弱,却是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凤飞白头道“要听话……”
“儿臣谨记。”凤飞白抽噎着说道。
“如此……朕……”文和帝深吸着气,却是好像连这个动作都让他无力至极,有些混浊眼睛缓缓闭上,搭在凤飞白头上手落了下去。
太医上前探脉,跪地道“皇上驾崩了。”
一时之间哭泣声响起,皇后膝行过来,伏在床边痛哭出声,凤飞白拉着文和帝手,他见过了生死,也明白驾崩意思,悲伤之情更是难以掩饰。
帝王驾崩,新帝即便灵前即位,以日易月,也需要守孝36日才能够举办登基大典。
一切典仪都是按照以往规矩办,只是新帝年幼,尚未登基之前,动心思者却是不少。
文和帝兄弟不少,除了梁王,还有其他数位亲王,入京时也都是带足了精兵。
巨大灵寝,穿白衣跪拜者不计其数,却也显得那领头跪拜孩子格外娇小。
八岁,对于普通孩子而言,还是一个招猫逗狗,到处闯祸,不知轻重年龄,但对于帝王家,却是必须懂事起来。
守孝前三日,水米不食,连大人都未必扛得住,更何况是一个孩子,但凤飞白跪在那里,却是不发一言一语,也不曾食一粒米。
“飞白这孩子,也该吃点儿东西才好,这么饿下去,皇兄在地下也不心安啊。”淮王一身麻衣跪在旁边,取出了怀中带进来糕点说道。
饿极时候,即便只是吃无味馒头也是极好,更何况是糕点。
凤飞白看了一眼,苍白嘴唇微微抿了一下“不必了,皇叔不可在父皇灵前如此。”
“皇兄去世,皇叔也该照顾飞白一二。”淮王说道,“就吃一块。”
“皇弟不要坏了规矩。”皇后护持住了凤飞白幼小身体说道。
“如今皇兄殡天,新帝尚未登基,这亲族之间事,皇后娘娘就不必干涉了吧。”淮王冷笑了一声道。
“确如此,后宫确实不可干政。”另外一边齐王同样开口道。
文和帝若无子嗣,新帝登基之人便可从宗亲之中选择一二,曾经夺位失败者,如今也是拥有取得帝位机会。
皇后抱着凤飞白肩膀,一瞬间有些无助,与亲贵进行口舌之争,只会失了体面。
皇后虽为中宫,幼子虽即将登基,可无势力主子,照样会被臣下欺辱。
狼子野心,公然昭著。
“臣倒是不知,藩王何时可以公然过问朝堂之事了。”一道含着笑意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让几位藩王纷纷扭头。
青年同样身着麻衣,以麻绳束腰,可他身量极高,即便不穿盔甲,不配刀剑,那副面孔也让几个藩王目露迟疑。
沈醇此人虽然年轻至极,可是看一个人本事高低又岂能以年龄一概而论。
西北之地,蛮族扰边,生于马背之上,又个个强壮,全民皆兵,每每烧杀抢掠后便深入草原,即便数万大军镇守边关,也每每无济于事,是雍朝数位帝王最为头疼之地。
文和帝时沈威将军驻守边关,才缓解一二,只是蛮族狡诈,沈威被暗箭所伤,军事紧急,其子沈醇临危受命,却是所向披靡,数年来西北边关太平无事,蛮族无一敢犯。
这些凭自然不是沈醇过人样貌,而是那战无不胜战绩。
西北军虎狼之师牢牢在握,不到一刻便攻破京城之地,绝不是好相与。
可皇位这么大块肉,没理由放在嘴边还不想咬上一口。
“沈元帅说笑了,陛下年幼,凡事难以两全,我等身为皇叔,自然应该辅佐一二。”齐王说道,口气却不如之前一般跋扈。
“原来如此,诸位王爷此次回来,是想长留京城了?”沈醇看着他们悠悠道。
这个时代人喜欢言君权神授,但沈醇观念中,帝位乃是能者居之,想要改变封建制度可是一件相当耗费时间和精力事情,他无意改变,却也不想给这天下选一位昏君,让百姓身受流离之苦。
这几位亲王但凡有一位能靠得住,沈醇都不会反对其登基为帝,只可惜只封地内民不聊生之事就数不胜数,只想着吃肉,却不想付钱,天下哪有这样美事情。
沈醇此话一出,几位王爷纷纷愣住了,长留可不是只有一个意思,一个是登基为帝,另外一个则是……长眠此地。
话语戛然而止,淮王觉得实在搁不下面子,勉强道“元帅何意?”
“先帝亲封臣为翊王,虽不同于诸位王爷,但尊号已定,诸位王爷请慎重。”沈醇走到了灵前,撩起衣袍前摆跪下,一举一动丝毫不见武人粗鲁之气,反而像是这京中长成显贵之子,只是他话却让几人纷纷背后一寒,“活着不好么?”
话语轻描淡写,目光也并无杀气,几人却是纷纷凝神屏息,淮王想要说什么,却被人拉了一下,再不敢言。
沈醇手中占着大义,权贵加身,又有雍朝最厉害一支军队握在手中,还有先帝亲赐尚方宝剑,即便面对亲贵,也可先斩后奏,权势滔天,与登上帝位只差一个名义,若是敢惹,只怕祸及己身。
“皇兄果然聪明。”淮王憋到最后只憋出了这么一句。
幼子登基,确有无数人不服,但有沈醇在,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只是待新帝长成,这权势滔天摄政王,只怕也会首当其冲。
他们就等着看这个人从云端跌落那一天。
“能得淮王如此赞誉,先帝心中必然甚感安慰。”沈醇轻笑一声道。
“翊王确是年少有为,只是还是要有所防备才行,以免养虎为患啊。”齐王别有深意说道。
这一句让皇后藏在衣袖下手指紧了一下,今日之事,她终于明白先帝用意,有沈醇在,她儿子才不会被这群狼分吃掉,可沈醇又哪里是好惹,先帝许以大义,确实能让他暂时按捺野心,但前有狼,后有虎,以后日子他们母子只能提心吊胆过了。
“多谢王爷提醒。”沈醇神情带着不以为意。
几位亲王眼神交流了几下,也只以为他是年少气盛。
守孝三日结束,诸位亲王都被扶回府中休养,那一直跪着孩子却是直接倒地,面色青白,吓得皇后连连叫人。
“将人放平了。”沈醇开口道。
他并不赞成这么小孩子受这种罪,孝在于心,尽心即可,但这个时代就是有如此礼法,新帝必须遵循。
皇后手足无措,连忙将怀里孩子放在了地上,沈醇伸手解开了凤飞白衣领,将其头偏向一侧,手搭在了脉上,另外一只手则掐上了人中位置。
“飞白,飞白,你醒醒!”皇后手足无措,“王爷,他到底怎么了?”
“饿晕。”沈醇手指点下数道穴道,在那小小身体蓦然一松时候,吩咐宫人取来了淡糖水,“喂他喝下。”
凤飞白缓缓睁开了眼睛,身体和声音都有些软绵绵“母后。”
“先喝些水。”皇后端着糖水,将儿子扶起喂着。
凤飞白捧着碗,有些无力依靠着皇后怀抱,捧着小碗认真喝着。
沈醇则是立在一旁看着。
皇后虽已至中年,可是养尊处优下,只有头发多了白发,仍可见当年倾国之色,诸位亲王虽是想要谋权,心思不正,但皆是长五官端正,想来文和帝年轻时也是生丰神俊朗。
两位至亲如此,凤飞白也是承袭了两位所有优点,小巧脸庞,微卷睫毛,眼睛生精致有型,鼻翼小巧,虽是唇色发白,带着几分雌雄莫辨,可他是因为年龄小才会如此,五官生好,待日后长成,自会有男子英气。
小小年龄,已见日后风华,长好看讨喜,也难怪文和帝偏疼幼子。
凤飞白喝完了糖水,仍是周身无力靠在皇后怀里,皇后放了碗,连连向沈醇道谢“多谢王爷救命。”
“臣只是尽人臣本分而已,当不得皇后娘娘这句谢。”沈醇看着那看过来小皇帝,对上那漆黑瞳仁笑道,“陛下安歇,臣告退。”
他转身离开,来去潇洒,来往之人无不恭送,凤飞白目光追逐,只觉得若是日后能生成那样人,似乎才配得上这帝王之位。
太医匆匆赶来,又折腾了数个时辰,直到凤飞白寝殿躺下,只剩皇后在床畔握着他手温柔叮嘱道“飞白,你要记住,不到万不得已,都要韬光养晦,知道么?”
凤飞白看着她,开口道“母后,翊王会害我们么?”
“母后不知,但如你父皇所说,不能反抗他之前,就要听他话,不要惹恼了他。”皇后温柔叮嘱道,“只有活下来,才有来日。”
“儿臣明白了。”凤飞白攥紧了她手指道,“儿臣会听话。”
他长在深宫之中,陷害算计看不少,没有了父皇庇护,他作为男儿就要保护好母后和自己,即使他心里极为仰慕那人。
两次相救,行事不疾不徐,说话时温和从容,却让他人不敢擅动,即便是父皇,也从未有过那样气势,可那人同时掌控着他和母后命运,所以他要听话。
守孝三十六日,先帝起灵葬入陵寝之中,登基大殿之上群臣皆备,只是以往只是皇帝一人踏上那极高位置,这一次却是要由翊王牵着手带出。
一切皆备,礼乐之声响起,凤飞白站在正门之外,紧张异常,正手指紧捏衣摆时,却是听到了身后齐齐跪地声音“翊王千岁。”
凤飞白转身,正对那人,一时之间瞳孔放大,只留满目惊艳。
“陛下,走吧。”沈醇朝着年幼帝王伸出了手,在那小手迟疑搭上时明显感觉到了其上汗意,他收紧了手,将那手握在了手中。
温暖干燥感觉传递,凤飞白仍然记得母亲所说要听话,要韬光养晦,可此时只剩下满心心安。
礼乐之声响起,群臣跪拜,青年牵着幼帝逶迤而行,步伐似有放慢。
青年未及弱冠,可身量极高,身形修长,一身黑红亲王服制,着亲王发冠,长发垂于身后,其中落下两条发缨,缀珠饰,当真是华贵万分。
雍朝以黑为正,红为贵,即便是天子朝服,也不过是这二色,但即便天子袍服更是显贵,那个子不过沈醇腰间小皇帝与其对比起来,也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顽童。
“陛下请上坐。”沈醇牵着那冒着汗小手踏上了台阶,在龙椅前停下时松开了那只紧紧攥着他手指手。
凤飞白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拎起了袍服踏上了最后三阶。
那一眼虽是含着求救意味,却是一瞬就收了回去,尚且稚嫩帝王拎起了袍服,紧咬着牙走上了那最上帝位,龙椅颇高,他坐上时甚至用手撑了一下这才坐定。
宽大朝服,十二毓流冕,再加上那格外大龙椅,都让那孩童显得格外娇小。
我是不是太残忍了?沈醇看着帝王紧绷身体和神色问道。
按照人类年龄划分,小皇帝还属于幼崽,宿主可以多关注一下儿童健康成长呢。521建议道。
它虽然是系统,可是也有懵懂时期,不是知识懵懂,而是感情懵懂,系统也是有神智和感情,在它很懵懂时期,也是有高级系统引导,即使第一次做任务,宿主也超级可靠,一想想小家伙孤立无援,就觉得很可怜。
“翊王请坐。”凤飞白还记得教过礼仪,即便心中紧张万分,也还是开口了。
“多谢陛下。”沈醇落座于帝位左侧。
帝王面前,臣子皆是站立,雍朝以左为尊,左侧设尊位,乃是无上荣耀。
新朝初开,一应礼仪布置皆要公布,小皇帝以辰元为号,因其年幼,宫中并无妃嫔,先帝妃嫔有子嗣者迁居行宫,无子嗣者出家为尼,一应宫宇清空,皇后封为太后,一切事务皆是圣旨颁布,可朝堂内外都知这样旨意是出自谁手。
新朝三日,一切尘埃落定,并无错漏之事,让一些固执老臣想要提出异议都是不能。
只是沈醇摄政,到底还是有不少反对之声,理由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京城周围借此生事者极少,倒是诸位亲王封地有起义之事。”梁文栋汇报道,“元帅,可要派人镇压?”
他是沈醇亲随,一路跟随,凡是关系重大之事总要经过他手。
“挑唆者查到了没?”沈醇问道。
“查到了淮王府人,您将诸位亲王扣押京城,想来他们是急了。”梁文栋说道。
“急了好,派人把挑事人抓起来,替换当地将领守卫。”沈醇说道。
集权有集权好处,政令下达,无一不通,不会有人有异议,这也就是历朝历代帝王喜欢削藩理由了。
“是。”梁文栋道。
“另外一份名单呢?”沈醇问道。
梁文栋将名单捧了上来,眉宇皱很深“元帅命臣彻查,各地所查贪官……两千余人,朝中也有要员。”
雍朝很大,各地官员更是极多,但是两千余人,一旦清理起来,绝对是伤筋动骨。
文和帝年轻时自然励精图治,可是年龄大了,殆于朝政,也使污秽丛生,这就是集权不好之处了。
“全部抓起来。”沈醇取过了玉玺,在书写完圣旨后按上了御印,轻轻说出了一个字,“杀。”
梁文栋接过圣旨手抖了一下“全部?”
“全部。”沈醇起身说道,“蛀虫如果不彻底清理,就会反复侵蚀朝堂,杀了,一个不留。”
“是。”梁文栋低下了头。
新朝第七日,陛下发兵镇压各地起义,挑唆者格杀勿论,百姓则给予安抚。
同日,朝堂内外抓捕官员两千余人,罪状公布,陛下下旨,斩立决。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可民间却不见反对之声,反而大赞明君者不计其数。
“此事诸位可还有异议?”沈醇轻声询问道。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天子一怒,浮尸万里,摄政王当政,看着是一副天生笑模样,可就在他们以为边疆之地事情是谣传时才露出了这样杀伐果断一幕。
此子杀心,果然极重。
朝堂之上寂静,再寂静,连龙椅之上凤飞白都是攥紧了手指,两千多人,一朝杀尽,可是那些都是扰乱天下之人,该杀!
他若下令,也会如此,只是由他来办,却很难确保所杀之人无一错漏。
朝堂一侧窦昀蓦然深吸了一口气,出列跪下道“陛下,臣有异议。”
“右相有何异议?”沈醇问道。
窦昀沉了一口气道“我朝官员例来有章法,若是一次性清除,只怕各地会出问题,臣建议轻者处罚,重者杀,轻重有别,才能使朝野皆服。”
窦昀话掷地有声,只是话语落下,之前寂静又重新回归,无一人出列附议。
窦昀捏着笏板手微湿,他虽年少成名,登上高位,可文和帝素来和蔼,不似摄政王这般嗜杀。
沈醇当然也知道按照律例要轻重有别,但是新朝初立,各地虎视眈眈,动荡起伏,此一次杀伐既是一次肃清,也是立威。
“本王也有此意,只是抓获之人众多,审查之事就交由右相去做吧,也定出一个轻重有别来看看。”沈醇说道。
窦昀此人是有本事,十四岁被钦点为状元,一入朝便官拜四品,有家族扶持,长者带领,更是在十七岁时接尚书之位,拜入内阁之中,如今不过十九,已是右相。
这倒不仅仅是原世界线记录,而是沈醇是在八年前就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那时原身不过十岁,从马背上跌落而死,系统与其协议,让沈醇用了这副身体。
西北大元帅儿子,几乎长于边境,鲜少回京,再加上边关战事不断,沈醇只每次匆匆回来时布置一些人,其他宫中争斗却是没法兼顾。
人在边疆,想要悄无声息宰掉千里之外梁王也不是易事,况且宫廷争斗,争权夺利对于帝王家而言本就是寻常,凤飞白和窦昀红线根源也不全然在梁王身上。
虽然原世界线有环境因素,但那并不是全部,反而现在局势更利于他做任务。
“微臣领命。”窦昀有些错愕,却是执着笏板弯下了腰去,待起身时本想归列,却是听到了头顶传来另外问询。
“右相如今可有娶妻?”
“并无。”窦昀虽然不解,还是恭敬回答道。
“成年男子一般十六就会议亲,右相是身体有疾,还是有断袖龙阳之好?”沈醇轻笑了一声问道。
朝堂之上目光汇聚,窦昀蓦然抬头,白皙面颊已然变得绯红“臣,臣两种都无,王爷说笑了。”
“如此便罢,不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右相可有中意女子,本王可请陛下赐婚。”沈醇笑道。
有些人在未被引导之前确是喜欢女性,如果一生未被引导,一生都不会发现自己另外取向,双性恋也不是什么稀罕之事。
窦昀语结,一时竟是说不出。
沈醇笑道“若是没有,本王手下一位将军尚有一女……”
“臣有心上人了!”窦昀以为他要拉拢,连忙说道。
窦昀虽如此说,心中却是苦恼此事该如何解决,总不能随便拉个姑娘说与人两情相悦。,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