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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万二长老同声惊呼道:“师姐?”方珏不予理会,静待袁佩玲的答复。袁佩玲显得很激动地道:“不错,那老者是我杀的,我并未存心杀他,是失手。”方珏道:“事情的起因是什么?”袁佩玲道:“还不是为了李筱娟。”方珏心头一震,栗声道:“李筱娟?”
“不错!”
“怎么说?”
“我跟你师姐夫作一路,寻找李筱娟,那天在官道上正好碰上那老者在对李筱娟胡说八道,毁谤你丈母娘,我气不过,赏了他—掌……”
“后来呢?”
“李筱娟又逃走了!”
“几天前的事?”
“七天前,我留在此地的原因是继续查她的下落。”
方珏猛打—个冷战,狂叫道:“七天前,不可能,她不会分身法!”袁佩玲惊震地道:“不可能,什么意思?”方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七天前,正是他在子午谷与李筱娟新婚燕尔的时候,她怎会出现新野道上?是自己神志不清,还是所有的人都疯了?心思立即陷入凌乱,天底下怪事虽多,但怎会怪到这种地步,完全不可能啊!转头望去,不见李筱娟的影子,不禁又是骇然大震。两人一起来的,她人呢?“偷生客”沉声道:“小兄弟,慢慢把话说清楚……”方珏昏乱地道:“我说不清楚了!”姓鲁的长老举步欺前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姑爷请退,还是由老夫来解决。”袁佩玲栗呼道:“什么姑爷?”方珏有口难言,勉力镇慑心神道:“长老,您不能出手。”姓万的长老也欺前道:“姑爷,老夫们是奉命行事。”方珏咬牙道:“她是我师姐。”姓鲁的长老窒了窒,道:“问题是令师姐杀了人。”方珏圆瞪星目,手按剑柄,厉声道,“我说不许出手。”
鲁长老栗声道:“姑爷要阻止?”
“不错!”
“难道要对老夫二人动剑?”
“必要时就会。”
“姑爷请尊重身分。”
方珏业已横定了心,大声道:“我不管什么身分,不许出手就是不许出手。”二长老面面相觑,没了主意。方珏错了错牙,道:“两位请便,所有责任我一人负担。”鲁长老目中威芒一闪,道:“据老夫所知,令师‘武林至尊’没收过女弟子。”方珏寒声道,“这点长老就不必管了。”鲁长老冷哼了—声道:“这么说,姑爷是准备背叛了?”方珏激怒如狂,怒气淹没了理智,脱口便道:“背叛又待如何?”二长老脸色为之大变,鲁长老沉凝十分地道,“姑爷,后果是相当严重了,希望这是你一时的气话。”袁佩玲瞪大了眼道:“什么,你投入了江湖帮派?还休妻再娶?”方珏有苦说不出口,霍地拔出霸剑,定视着二长老道:“在下再说一遍,两位请便,一切留待事后解释。”场面在霸剑出鞘之际骤呈无比的紧张。万长老连退三步,鲁长老作势戒备。袁佩玲与“偷生客”两夫妇却呆了,根本弄不清是一回什么事。
蓦在此刻,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是女人的声音,方珏心神俱震,片言不发,弹身奔了出去。鲁长老向庙门方向扫了一眼,道:“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们先办事。”方珏掠出庙门,一看,不由血脉贲张,狂激起来。“金凤女”口角溢血,坐在地上,旁边站着的是李筱娟和那名传讯的弟子。方珏霸剑指向李筱娟,厉吼道:“你敢大逆不孝!”李筱娟惊悸地退了两步,颤声道:“她是谁?”
“你……”
“珏哥,你失心疯了?”
“疯的是你!”
“怎么……回事?”
“我要杀你!”
“什么?”
“我要毁了你这忤逆不孝的贱人。”
李筱娟再退两步,窒了片刻,才道:“你敢!”方珏目眦欲裂地道:“没什么不敢……”“金凤女”站起身来,一抹口边血渍,以刺耳的声音道:“不能怪她……”方珏一愕道:“不能怪她?”“金凤女”以凄怆的声音道:“她不是李筱娟!”方珏如遭雷击,一阵天旋地转,垂下霸剑,身形摇摇欲倒,她竟然真的不是李筱娟,但两人一模一样。“金凤女”无力地道:“她说她叫邱忆风……忆凤!”方珏口唇发颤,喉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话来。“金凤女”又道:“你……已经跟她成了亲?”方珏身形一个踉跄,狂叫道:“这……不是真的,她是筱娟!”“金凤女”流下泪道:“不,她是邱忆凤……没错!”方珏用手绞扭着头发道:“我究竟……做了什么?天!她不是……筱娟人呢?”“金凤女”摇头道:“你师姐找到她,她……又走了,我没有女儿,我……没有,我什么也没有,这是命啊!”方珏身心全麻木了,脑海由昏乱而变成一片空白。
庙内传出了阵阵搏击声,方珏扭转身,狂奔入庙。庙院中,“偷生客”与姓万的长老打得火炽,但明眼人—眼可看出“偷生客”内力不及万长老,仗着小巧身法,处处避重就轻,支持不了多久。另外—对,姓鲁的长老与袁佩玲,搏击已近尾声,袁佩玲钗横发乱,娇喘呼呼。完全失去了反击之力,险象环生。—声暴喝传处,袁照玲被一掌震得口血飞进,跌坐地面。“偷生客”在惶急之余,—个疏神,被万长老击中肩臂,踉跄倒退。鲁长老扬掌便朝袁佩玲当头劈下,“偷生客”狂叫一声,反身想抢救他的妻子。“住手!”随着喝声,白影一晃,接着是一声闷哼,鲁长老斜里跄开八尺,袁佩玲幸免碎颅之厄。场中多了一个人,是方珏,他用的是“切金掌”。同一时间,“偷生客”被万长老震得跄到一丈之外,几乎栽了下去。鲁长老能硬承“切金掌”一击而无伤,这份修为,弥足惊人。由于方珏不速而至,猝然出手,双方不期然地停了手,方珏兀立场心,俨若天神,右手仍提着剑,鲁长老目爆厉芒,怒瞪着方珏道:“你……终于出手了?”方珏此刻的情绪如痴如狂,根本不考虑利害及后果,由于“金凤女”证实了他认定的妻子李筱娟是邱忆凤,对他的打击太大,因为情况已彻底改观,一种受骗与铸错的感觉使他疯狂,霸剑一扬,道:“不错,我是出手了,我还要杀人!”“偷生客”走近袁佩玲,激声道:“你伤得重么?”袁佩咬牙站了起来,道:“死不了!”方珏红着眼道:“师姐,你们走,‘金凤女’前辈在庙门外,她……受了伤。”“偷生客”与袁照玲听说“金凤女”在庙外受伤,登时心头大急,匆匆举步向外奔去。万长老一横身,想拦截,方珏大喝一声:“不许动!”这一喝似有无限威力,万长老止了步,鲁长老气极,白发根根倒立而起,双掌一错,迫向方珏,方珏出自本能般地大叫一声:“霸剑无敌!”剑挟雷霆之势,抢先出击。鲁长老可真识货,不敢轻攫其锋,闪电般滑了开去,方珏一击落空,收剑,正拟再度出手。白影一闪入场,接着是一声娇喝:“住手!”来的是一直被方珏认定是李彼娟的邱忆凤。方珏垂下剑,转身面对他的新婚妻子,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不要脸的女人!”邱忆凤粉腮惨变,厉声道:“我什么地方不要脸?”
“骗婚!”
“你放屁,我凭父命与你结合……”眼圈一红,声音哽住了。鲁万二长老双双迫了过来。邱忆凤咬着牙道:“二位长老请离开!”鲁长老白眉—竖,道:“少门主,你……”邱忆凤道:“这件事我要单独解决。”万长老期期地道:“少门主,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老夫二人如何向门主交代?”邱忆凤凄厉地笑笑道:“难道他真的会杀了我不成?”方珏的心像被几千根针在扎,她错了么?她从没承认过她是李筱娟,一再声言叫邱忆凤,是自己死心眼认定的,夫妻,结了合体之缘,能随便放弃么?令人愤恨的是对方乘自己神智不清之际,完成了这件婚事。邱忆凤幽幽地又开口道:“我知道了,一切问题在于你念念不忘的李筱娟,你……准备置我于何地?”方珏欲言又止,他不想解释,不想争辩,一切都于事无补,说什么也是多余,反正错已铸成,如果当初李筱娟不逃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到底是谁的错?难道自己没有错?为什么两人会长得一模—样,连“金凤女”都认不出来?邱忆凤的眸中闪出了泪光,低着头道:“李筱娟到底与你是什么关系?”
“名分上的妻子!”
“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误认你是她!”.
“天下会有这样的怪事,竟然……不认识自己的……”
“我们平时没有多少交往。”
“这么说,你……已经有了妻子?”泪水终于滚落粉腮。方珏歇斯底里地哈哈狂笑起来,是自嘲,也是发泄,没有敦夫妇之伦,算是妻子么?邱忆凤猛一跺脚,弹身飞逝,方珏收敛了笑声,木然痴立,鲁万二长老互望一眼,相继离开。
月落屋梁,小庙里顿呈一片凄清,方珏兀立如一尊石像。两条人影现身,迫近,方珏一无所觉,他沉浸在无边的悔恨里。现身的是袁佩玲与“偷生客”夫妇,袁佩玲激颤地开口道:“师弟,你跟那女的成过亲?”方珏充耳不闻,他不想答复这问题。“偷生客”上前拍拍方珏的肩头道:“小兄弟,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袁佩玲接口道:“还用说,他把她当成了李筱娟。”“偷生客”喘口气,道:“为什么天下会有这么相像的人?嗨!真是无法思议……嗯,这内中定有蹊跷,看‘金凤女’的样子……”方珏开口道:“金凤女呢?”袁佩玲道:“走了,她留了话……”方珏沮丧地道:“怎么说?”袁佩玲道:“我想不透,她说……要你好好跟邱忆凤厮守,别再想李筱娟。”方珏暴睁星目道:“她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袁佩玲摇头道:“谁知道,她没加解释,说完就走了!”“金凤女”到过“子午谷”,邱忆凤两次伤了她,她反而说出这种话,是受到威胁还是别有原因?她要自己与邱忆凤长相厮守,忘掉她女儿李筱娟,这是什么居心?方珏的眉头结在一起,一颗心也收得很紧,事情实在出人意料之外,猜想,推理,全落了空。“偷生客”沉重地道:“看她那样子,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袁佩玲跟着道:“想不通的是李筱娟何以一而再地出走,偏偏两人长得—模一样,神情举止衣着都相同,绝对不是巧合……”“偷生客”道:“那该是什么?”袁佩玲摇头道:“我猜不透,连想都无从想起。”顿了顿,道:“对了,师弟,你把你的事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方珏猛一错牙,道:“算了,我不想再提起,反正……只当什么也没发生吧!师姐、老哥,小弟告辞,有机会时再见!”袁佩玲抬手道:“慢着!”
“师姐还有话说?”
袁佩玲目芒一闪道:“可有裴震的消息?”方珏把在荆山秘谷中,“五岳大帝”的老侍僮鲍承宗被杀害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袁佩玲栗声道:“这么说,他仍然在江湖上活动?”方珏咬牙道:“上天入地,小弟也要把他找出来正以门规,以慰师祖与师父在天之灵。”袁佩玲点点头,道:“我与你师姐夫也没放松过一天,我们分头查探……还有,对于李筱娟的事,你准备如何交代?”方珏颓然道:“要小弟怎么交代?我们仅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她在花烛之夜逃婚,婚姻关系根本已不存在……”
“你姑姑做媒,她母亲做主,在道义上你不能说毫无责任?大丈夫立身行事,必须有始有终,这是大事,不能不了了之。”
“师姐要我如何交代?”
“至少要弄个水落石出,不然,你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谈不上,是她弃我,并非我对不起她,我已尽了力?”
“好,那邱忆凤的事又怎么说?”
“我……只当没发生过那回事。”
“错了,夫妇是五伦之一,我不知道你们结合的经过详情,但我不赞成你的想法,‘金凤女’的话,也许有道理……”
方珏心念一动,道:“对了,师姐,小弟请教一件事,你说你杀那姓蒲的老人,是因为他向李筱娟说她母亲的坏话,那老人说了些什么?”袁佩玲默然了片刻,才道:“他说‘金凤女’不守妇道,做见不得人的事,害死了亲夫。”方珏心头一震,倏有所悟,“金凤女”与“灵羽婆婆”婆媳反目成仇,就是为了这个,李筱娟逃婚,定是因为不齿她母亲的为人,感觉自己没脸见人,才出此下策,难怪上次她到苦竹庵请求剃度为尼。心念之中,脱口道:“小弟明白了!”袁佩玲道:“你明白什么?”方珏道:“婚变的原因,就是师姐刚刚所说的。”袁佩玲正色道:“别乱说,‘金凤女’不是那种人,这当中定有误会。”方珏冷冷一笑,又往深一层想:“据姑姑说,‘金凤女’的丈夫李凡,是死于一场决斗,而邱忆凤长得跟李筱娟一模一样,显然是同母所生,邱忆凤伤了她,她不但不在乎,反而要自己跟邱忆风长相厮守,忘掉李筱娟,邱忆凤却一再声言她母亲早已过世,毫无疑问,三才门主邱文俊,便是她的情人,而当年决斗的对手,也就是他,邱忆凤是他跟她生的,外号‘金凤女’,忆凤两个字,足以说明一切。”心里想着,口里冷冰冰地道:“不管她是哪种人,反正与我无干!”“偷生客”似乎也想到什么,沉声道:“小兄弟,要澄清这件事,得找你姑姑,不管怎么样,明白真相之后,心里便不会有疙瘩。”他以前化身老学究,与方珏结忘年交,称呼至今未改。方珏透了口闷气,道:“老哥说的是,小弟得告辞了!”说着,不待两人反应,拱拱手,收起剑,转身疾步离去。
月落星沉,晓风拂面,天快亮了。方珏踽踽行走在新野南下的官道上,心也茫茫,意也茫茫,他不愿再去想这桩诡谲而窝囊婚姻,但又不能不想,似乎邱忆凤的身影就在他身边晃动,这件事将来如何了局?他与邱忆凤是名实相符的夫妻,同床共枕了这么多日子,能否定么?李筱娟的事虽可不了了之,但总是令人不能心安。正行之间,突闻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道:“站住!”方珏意外地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精瘦老人现身丈外的路边,赫然是父亲生前至交神偷“土行仙”。当下忙亡前见礼道:“前辈好!”“土行仙”冷哼了—声,拄杖不语。方珏发觉情况不对,惑然道:“前辈怎么了?”
“老夫正在找你。”语冷如冰珠,十分刺耳。
“找晚辈?”
“不错!”
“有事么?”
“当然有事!”
“请问……”
“那天我们在襄阳李家分手,你说你到伏牛山追你姑姑南宫芳婷与‘金凤女’的后路?”
“是的!”
“可是你去了荆山?”
“是的……晚辈……是去办件事。”
“这就不错了!”-
方珏大为惊讶,讶然道:“前辈说的……到底怎么回事?”“土行仙”目中煞芒毕射,冷厉地道:“因为老夫跟你父亲有交情,不想假手他人,所以请命杀你。”方珏俊面大变,连退数步,星目暴张,栗声道:“前辈要杀晚辈?”
“一点不错!”
“为什么?”
“因为你人性尽失,留你活着是武林的祸害。”
方珏满头玄雾,再退了一步,激颤地道:“前辈说的,晚辈一点也不懂!”“土行仙”向前迫进数步,赤红着双目道:“你迭经奇遇,功万超人,还有什么不满足?不图用之于正道,造福武林,反而做出这等天怒人怨的事……”方珏被逼急了,狂声道:“前辈到底在说什么?”“土行仙”杀意充盈地道:“用不着装佯,你心里很明白,你心肠够狠毒,手段够残忍,可惜做事不干净,竟留了活口,你应该赶尽杀绝才对。”方珏顿足大叫道:“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前辈是……”“土行仙”厉哼了一声道:“你身手十分了得,老夫不是你的对手,老夫此次请命,是决心死在你的剑下,不过,你也注定死在老夫手下,飞也飞不了!”方珏几乎要发狂了,咬牙大吼道:“前辈不说原因,只要杀人,是逼人发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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