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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浩意识到宫里定角发生了极不寻常的情况,否则“再世仙子”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至于发生了什么事便不得而知了。武三白的跟班何老在地下室曾对那具干尸跪拜,显然武三白主仆的出现与“再世仙子”有密切关联。
“醉公子,我有事告退一会!”再世仙子竭力装作平静,但掩饰不了那份仓惶之色,连声音也失去了自然。
“仙子尽管请便,在下不是生客!”丁浩倒是自然。
“再世仙子”与灵芝和那禀事的丫环匆匆离去。
凡是“再世仙子”与男客约晤时,除了特殊事故,所有下人不奉命不许进入这范围之内,是以三人一走,这精舍里外便寂无—人。丁浩枯坐了一会觉得无聊,出门到外面花荫间漫步,这里的花木由专人照顾,倒也赏心悦目。
“你是醉书生!”一个苍劲的声音传来。
丁浩止步。
一个白发老者从花树叶中现身出来,赫然是何老。
丁浩吃了一惊,“何老”二字差点冲口而出。
“在下正是!”
“你是‘再世仙子’的密友?”
“哈!老丈太抬举在下了,老丈看在下够格么?”丁浩心里已有定见,所以力求撇清,否则便会被卷入浑水。武三白对他有很大的人情,不管两方面谁是谁非,他必须置身事外,否则便无以自处。
“那你来此则甚?”何老气焰迫人。“听口气老丈不是宫里人?”
“这你不必管,回答老夫的问话?”
“在下不喜欢老丈这等问口供的态度。”丁浩必须维持“醉书生”的形象,佯狂之态装也装得装出来。
“老夫没时间跟你蘑菇,快说?”
“要是在下不想说呢?”
“那你恐怕便死定了!”
“嘿!老丈不讲理,在下就偏不说。”
何老怒哼了一声,右手曲指如爪,抓出,抓势不快,但却连变了三式,凌厉诡辣臻于极致,前身上中两盘的要害大穴全在攻击之中,仿佛几支手爪同时抓出,一般高手绝对躲不过,手爪而挟带劲风,着实惊人。
丁浩玄奇地闪开,口里道:“敬老尊长,礼让一招。”
何老右手一缩再伸,左手立掌切出,掌指互济,威势更方骇人。
丁浩旋身错步,鬼魅般到了何老身后,并食中二指点上了何老“命门”大穴,却没吐劲,他当然不能下手。
何老木住了,老脸变得相当难看。
“老丈,承让了!”丁浩收手横移,站以侧方。
“醉书生,不必得意,你过不了关的。”
“在下一点也不得意,只是感觉奇怪而已。既然老丈一定要知道在下的立场,那在下就据实相告,此间仙子与‘酸秀才’有过节,在下只是居中调停的人。”
“她……跟‘酸秀才’有过节?”何老转正身形。
“不错,是一段上代的不解之仇。”
“哦!”何老皱眉:“是真的?”
“醉书生一言九鼎,响当当的牌子。”
“你……不是她的面首?”
“老丈这句话对在下可是极大的侮辱,在下贪杯却从不近女色,任她美若天仙,在下看来镜花水月而已。”
“很好,那你赶快离开此地。”
“不行,该办的事还没办妥。”
“你想淌这场浑水?”
“以名头保证置身事外。”
“醉书生,老夫忠告你一句话,凡是跟那女的有染的男人都保不住六阳魁首,老夫只是暂时相信你的话,还有待事实来证明。”说完,一闪而没。
丁浩呆在当场,细起何老所提的忠告。凡是跟“再世仙子”有染的都保不住脑袋,这说明了什么?他立即想到余宏被枭首的公案,余宏是“再世仙子”的面首,第一个被开了刀,原先以为是半月教在执法?现在看来是武三白主仆的杰作,武三白何以要这么做?他是“天蟾子”的传人,岐黄高手,习医的宗旨是济世救人,他……
“啊!”一声尖叫突然传来,是精舍益。
丁浩立即掉头奔去。
精舍门外,“再世仙子”与灵芝呆若木鸡。
丁浩悄然来到两人身后,抬眼望向厅中,不由骇然大震、厅里桌上代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眦眼裂牙。一时之间,他也楞住了。照何老的忠告,这两个死者应该也是“再世仙子”
的面首,武三白与她之间到底何怨何仇?
“仙子,婢子我……好怕!”灵芝颤声说。
“没什么好怕的!”再世仙子的声音阴冷得刺耳怵心。“从紫奴姐姐遇害开始,婢子就……”
“没出息!”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我自有道理。”
“再世仙子”突然表现了她的狠,“淫狠”不分家,淫荡的女人多半狠毒,由此得到了证明。丁浩十分困惑,“再世仙子”现出江湖,目的是要为她的娘许媚娘报仇,对象是“酸秀才”,怎会扯出武三白来呢?而武三白与何老的做法非有深仇大恨不致如此,分析起来,关键应该在地下室那具由“圣水”所制造成的干尸上。
“仙子,这……会不会是‘酸秀才’的杰作?”
“不太可能,我打听过‘酸秀才’的为人,恩怨分明,行事光明磊落,不会用这种手段,他是真武士。”
“可是……仙子别忘记他从地下室神秘脱走!”
“……”再世仙子默然。
背后的评沦最真实,而人的耳朵生来是听好话的,丁浩是人,当然不会例外,虽然他很有主见但“真武士”三个字听起来还是多少有些受用,尤其出自敌对者之门。受用归受用,相对地增加了他珍惜羽毛之念。
“仙子,醉公子他……”灵芝突然想到。
“仙子!”丁浩不能不开口了。
“再世仙子”与灵芝齐口转身面对丁浩。
“在下独坐无聊,出去观赏庭园景色,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丁浩立刻加以解释,以免对方质疑。
“醉公子……”再世仙子粉面铁青,不知说什么好。
“这两颗人头是……”
“宫里的护卫,刚才下人来报的就是这桩意外。”
“啊!”丁浩眉头一紧:“是什么人下的手?”
“很可能是半月教的人。”
“唔!”丁浩当然不能说出“白羽金童”与何老这一节:“他们为何不直接找上仙子,而对下人下手?”
“可能是给我威协,迫我离开洛阳。”
“那仙子的打算呢?”
“我不信这个邪!”她似乎有所倚恃。
丁浩知道武三白和何老目前定隐藏在宫中暗处,自己没理由介入他们双方的是非之中。
“再世仙子”本不是正经女子,对付自己便是一例,她该为她的行为负责。而武三白对自己的家人有恩,他如非伤天害理,自己当然不能干预他的行动,现在离开的确是上策。心念之中,他当机立断。
“仙子,在下告辞!”
“醉公子不留下来帮我?”
“这……”丁浩楞了—下:“在下有件急事要办,事情如果顺利办完,会立刻回头。”
他只好如此应付。
“好吧!面对这种情形我也无法留客,请便!”
“告辞!”丁浩抱拳自行离去。
灵芝目送丁浩人影消失。
“仙子,‘醉书生’毫无正义之感。”
“怎么说?”
“面对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他竟然不顾而去。”
“他有困难。”
“什么困难?”
“他是‘醉秀才’的朋友。”“仙子的意思……接连的凶杀是‘酸秀才’所为?”
“不错,试问除了‘酸秀才’我还有什么如此可怕的仇家?我早就已经想通这—点,但当他的面我不能不把事情推支半月教头上。他说有急事待办只是托词,目的是想置身事外,因为……我跟他之间的关系还不够。”
“这人古怪,他对仙子的美似乎毫不动心?”
“人有干百种,不能—概而论。”
蓦在此刻,朗笑之声突然传来。
主婢回身,只见武三白远远飘逸地行来。“再世仙子”急声道:“灵芝,快进去把人头移走,现场收拾干净。”
灵芝立即快步入厅。
武三白行到。
“再世仙子”反迎上去。
“白公子,欢迎,这些下人竟也不先通报一声。”
“在下进门不见人,只好冒昧自闯了。”
“进门不见人?”再世仙子似已成惊弓之鸟。
“是呀!半个人影都没有,下人手时偷偷懒也是常事。”
“可是……奇怪,从没发生过这种事?”
“仙子嫌在下莽撞幺?”
“不,不,没有的事,欢迎尚且来不及!”回头望了—眼,略一犹豫:“我们到后面去,清静好谈心。”
“仙子的香闺?”武三白笑着说。
“公子怎想到香闺?”再世仙子眸现异色。
“仙子说后面,在下便瞎猜了—下。”
“请!”再世仙子不加辩解。
两人并肩到了后面,真的就是“再世仙子”的卧房小厅,刚刚落座?灵芝便已进来,朝武三白福了一福。
“灵芝,备酒,白公子海量,用最上好的陈酒。”
“是!”灵芝又退了出去。
“仙子,来此便要叨扰?”
“好说,酒能助兴,谈起话来也不那么枯燥。”再世仙子仿佛相当健忘,已经把刚发生的血腥事抛诸脑后,又回复了她平素的风情,柔腻冶媚:“白公子,自从认识了你,我变得寝食难安,坐着也想,睡着也想……”
“想什么?”武三白故意装傻。
“想你呀!”再世仙子扭扭腰,抛了个媚眼。
“啊!仙子,你令在下受宠若惊。”
“别急着喊冤,时辰还没到!”水汪汪的眼睛,放射出醉人的光芒直照在武三白脸上,桃腮起了红晕。
“才不呢!我看你……对我根本无意?”“啊,冤枉,冤枉。”
灵芝进来拉桌移椅,布上杯筷,紧接着两名婢女送来了酒菜,只转眼工夫一切舒齐,两婢女退了出去。
“白公子请!”
“仙子请!”
两人就座,不是主客定位:而是并坐在一起,彼此都已不生疏,很自然地吃喝起来,武三白频赞好酒,他那种喝法比之“醉书生”过犹不及。
“白公子,你不为‘醉书生’第二?”
“不,我不做第二,要做第一。”
“说得好,‘白羽金童’,—飞冲天,岂能落人下风,我为你这句豪语干一杯!”再世仙子一气喝干。
“我奉陪!”武三白仰颈即干。没多久,一壶已尽,灵芝又添上一壶。
喝着喝着,“再世仙子”已现醉态,醉美人,另有一番风致,酡红渲染出一朵娇艳欲滴的海棠,又似盛放的桃花,使人有想折的冲动。
武三白神色自若,了无醉意,用手指拨弄着酒杯,目光停在“再世仙子”的脸上,面上是令女人心动的微笑。
他真正是在欣赏这朵峰蝶恣采过的残花么?
“白公子,你……怎么会不醉?”
“会,到量就会,不过……你已经使我心醉!”
“嗯!”再世仙子扭动娇躯,靠了过去。
“我们交换喝一杯!”
“好嘛!”声音柔媚得令人心旌摇摇。
两支手交叉,互把杯子凑向对方的嘴,喝完,“再世仙子”整个人倒在武三白身上,眼半闭,香息微微和着酒气。
灵芝悄然退了出去。
“我……真的……醉了!”声音像呓语。
“那就到此为止吧!”
“不,我……还要喝,我要……醉死在你怀里!”
“那敢情好!”武三白斟酒,推起娇躯。
不知不觉,又是三杯下肚,“再世仙子”的桃腮已变成了熟透的柿子,眸光似乎也染成了红色,樱口翕张,呼及有些急促,一伸手,把武三白的手按上自己的酥胸,吐字不清地道:
“我的心……跳得……好快!”
武三白的微笑变成了阴笑。
“好公子,抱我……上床!”娇躯一扭,伸玉臂,蛇般缠上武三白的身体,呼吸更加急促了:“我……我好想……”
武三白真的抱起她,进房,摆放床上。
“我……我……好公子,来呀,我已经忍不住……”双手乱抓,都没抓到武三白,她回手自己脱衣裙。
武三白冷冷地站在床边。
很快地,床上人全身赤裸,妙相毕陈。
“白……白弟弟,你不快……我会死!”像一条白蛇在扭动,口张着,喘息不停,玉峰丰臀闪起层层白浪。
武三白伸手点出数指。
白浪静止,剩下“嗯!啊!”之声,那是痛苦的呻吟。
武三白拖过椅子,在床边坐下,摆出欣赏的姿态。
“再世仙子”除了嗯啊发不出别的声音,汗水与泪水齐下,赤裸的胴体不时抽搐一下,两眼瞪得滚圆。
“在我眼里你是个狠毒无耻的淫妇贱人……”武三白开口了:“在别人眼中你依然是令人神魂颠倒的天仙化人。现在,让你尽情消受欲火焚身的味道,以后,你将成一个有口难言的哑巴尤物,没有武功,任何男人都可以享用你,这叫做报应,也就是你玩弄男人应该付的代价,但在地下室内的死者将乐意看着你遭报。”
“再世仙子”眸子里尽是怨毒,张口“啊!啊!”说不出任何言语,她听得出每一个字,但巳无法表达反应。
逐渐,她眼里的怨毒消失了。代之的是乞怜之色。
武三白击了三下手掌。
白发老者出现,像是从地底突然冒出来的。
“小主人!”
“何老,照原计划处置。”
“是!这足可慰主人在天之灵,宫里那批妖孽呢?”“废功遣散,我们不能滥杀无辜。”
“遵命!”
***
英雄酒店。
龙蛇杂处,三教九流荟萃的地方,真可说生意兴隆,财源茂盛。从开门到灯烊,至不济也有六成座。今天,像往常一样高朋满座,现在是入晚时分,酒客上了九成。所不同的是不像平时喧嚣鼎沸,出奇地安静,因为有“醉书生”在座,这可是破天荒的事。
丁浩自从有了姜老实面店作为匿定落脚处之后,极少光监英雄酒店,今天是心血来潮,想从这地方寻找些久而未决的线索,如半月教的动态,楚素玉寻根觅仇,“无恨师太”寻人……等等,当然,这是碰运气的作法。
小葫芦代杯是他的独一杯志,人见人知。
安静只是一种比较,实际上绝安静不了,各谈各的,江湖人谈的多半是狗皮倒灶的事,只是高腔变成低调而已。
丁浩并未接触这一个层次,但他的作为免不了会泄露出来,经过夸大渲染,添油加酱,于是他被形容也了神。
他独据一个座头,不看任何人,静静地喝酒,但他却在听,以耳代目,很仔细地聆听各种不同的声音。
邻桌的话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奶奶的,我回去卖老婆也要乐上一乐,不然白来此地走一遭。”是粗犷的声音。
“哈,卖老婆,我买!”尖细的嗓音。
“去你的!”
“什么事值得你牛大个卖老婆?”
“嘿!说来你不信,朱婆子的窑子里不知打从那儿弄来了—个水货,他奶奶的,美得像月里嫦娥下凡,那身皮肉摸一下三年手指头还会酥,唯一可异的她是个哑巴。”朱大个插了下桌子,似乎在为那哑婊子叫屈。
“哑巴,好哇!”
“什么好?”
“×死不吭声。”
“你奶奶的,洪二吊,少说缺德话。”
“一个哑巴婊子值得你卖老婆?那你老不是得去陪别人……”
“呸!这只是句形容的话,谁真的想当王八,你才卖你妹妹呢!”用力咽了泡口水:
“洪二吊,说真个的,那小娘们我瞄过—眼,真教人腿软骨头酥。奶奶的,我几夜睡不着觉,连吃饭都想到她。”
“那你去呀!”
“嘿!银子哪,一次—两,过夜三两,比—般姑娘贵了十倍。说你不信,有了银子还得轮班挂号。”
“我说牛大个,省省吧!灯—吹,什么女人那是—个样,何必花冤枉钱,省下来喝酒不好?”
“你懂个屁,听人说,她叫什么‘再世仙子’……”
“再世仙子?他妈的好像听说过,怎会是哑巴?”
“这我就不知道了!”
丁浩心头起了极大的震撼,“再世仙子”沦落烟花,简直是荒诞。而且她不是哑巴,定是有人故意用这名号来损它。转念—想,不对,武三白与何老潜伏永安宫志在索仇,而武三白是一代异人,“天蟾子”的传人,使一个变成哑巴或是失去功力太容易了,而且“美如月里嫦娥下凡”这句话是可以在她身上……
武三白如果真的要这样做便太亏武道了,这比杀人还要残忍百倍,虽然自己没有同情“再世仙子”的必要,但身为武七至少要存“公道”二字在心,不能因欠武三白那笔赠药的人情便无视他的丧失人性,两者应该分开来谈。
他已无心吃喝,结帐离去。
***
丁浩连夜奔到了永安宫,约莫是二更将尽的寸份。
静悄悄,叩门无人应,这是极不寻常的现象,他越墙而入,宫里无灯无火,一片死寂,变成了鬼宫,他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不错,由正义感而激发的怒火股股上冲,—劲到了最后一重,半个人影都没有。
都被赶尽杀绝了么?
他站在曾经欢饮过的精舍前发呆。
武三白的确太可恶了,江湖人索仇也有一定的原则,怎可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岂不成了豺狼当道?
转念—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一厢情愿,这桩公案的原因不明,说是武三白所为仅是—种臆测,未得到事实证明之前,不能遽尔加以认定,半月教行事不择手段,未始不可以这样做。
武三白主仆二人仍藏伏在此地么?只可惜自己并不谙宫里的地道机关,无法进入地下查证。“再世仙子”找自己是为母复仇,不管做法对不对这乃是人情之常,其心可悯。至于武三白找上她,局外人便无法索解了。要说是半月教所为,倒是有脉路可循,第一,她勾引余宏而至余宏背叛了“法王”。第二,“法王”怀疑永安宫是“都天教”的密舵,生死之敌,他当然会不择手段地对付。
江湖风云诡谲,人生的变化也着实难料?“再世仙子”永安宫的主人,一代尤物,而今竟被推入火坑,沦为烟花女子,其谁能信?
正自瞑思之际,忽然发觉有人接近,心中不由一动。
“师叔祖!”呼唤声传来。
“是你,二斗子!”丁浩一听称呼便知道是谁了。
二斗子步近又要开口。
丁浩一个手势止住了他。
“我们到外面去!”丁浩判断暗中可能有人伏伺。
两人离开永安宫,到了一个视线不受阻的空旷之处。
“二斗子,小声说话,你怎么会来?”
“小的听到一个传闻,所以特地跑来……”
“不必说下去,我也是听到传闻才来的,你知道朱婆子做买卖的地方?”
“知道,距姜老实的小店不远,隔两条巷子。”
“好,带我去,我要证实一下。”
“师叔祖,不必去了……”
“为什么?”
“失踪了?”丁浩大惊意外:“你怎么知道?”
“小的去探过,人的确神秘地失踪了,就是昨晚掌灯时分,没人知道她是逃走还是被人拐走,反正人不见了。朱婆子呼天抢地,她是以一千两银子买的,以为挖到了宝,可以靠这仙女发财,想不到空欢喜一场,时间太短,连本钱都没捞回。”
“嗯!带走她的定是卖她的人。”“是谁卖了她?”
“目前还不能确定。”
“师叔祖找她做什么?”
“这个……其中有许多曲折,你暂时不要问。”顿了顿又道:“你去的时候是否确定了她真的成了哑巴?”
“是的,那些龟子嫖客都这么说。”
丁浩深深考虑了一会。
“二斗子,你回去吧!”
“那师叔祖……”
“我还有别的事要办。”
“那小的就走啦!”二斗子行了一礼,转身奔离。
丁浩义回返永安宫,他判断如果是武三白所为,在此地必可等到下文,反正已经深夜,在此地过他一宿世无妨,他兜了个圈子,进入精舍卧房,被褥床帐还是满整洁的,淡淡的余香还没完全消失。
他敞开窗子,由于没灯,变成内黑外亮。再关上房门,和衣躺了下去,剑放在枕头边,合上眼,什么也不想。不久,便昏昏然入了梦乡。
梦里,他看到“再世仙子”全身赤-,被一个粗俗的大汉,动作更粗暴,“再世仙子”
无助地张口,“啊!啊!”大汉才出门,又进来一个猥琐的男人。色迷述地伸手乱摸,口里发出“啧啧!”之声,口角流涎,那样子简直不堪入目…………
“惨无人道!”丁浩暴喝—声醒来,窗外人影移去。
“宫里果然伏得有人!”他在心里暗道了—声,但仍躺着不动,心却跳得厉害,因为他在梦里太激愤。他判断必有下文。果然,没多久人影再度出现窗外,上半身,由于透空,可以清晰地看出是个老者。
这老者是谁不问可知。
“何老,累你久候了!”丁浩开了口。
“醉书生,天将放亮,就起个早吧!”何老冷声说。
“黄梁梦醒天将曙,是该起床了!”丁浩伸动了—下手脚,起身下床,从容不迫地系好剑,然后拔栓出房。
果然,已经是拂晓时份。
何老随即入厅,目光炯炯十分怕人。
“醉书生,你是来寻旧梦?”
“好说,借宿一宵而已!”
“你说过要置身事外?”
“不错,在下是说过,不过……事情迫在下不得不过问,因为你们做的太过份,有悖人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何老,你—大把年纪,在武林中份属长者。”丁浩不忘是何老救他出地窖的,所以说话很有分寸:“再世仙子不论作了什么孽,如果该死就赏她—剑,怎可用那种极小人道的手段对付她?”
“什么不人道的手段?”
“何老是明知故问么?”
“老夫听不懂你的话。”
“废了她的武功,点残她有‘哑穴’……”
“这已经非常人道了。”
“可是把她卖入烟花,这怎么说?”丁浩目芒大张。
“卖入烟花,从何说起?”武三白现身接上了话。
“武老弟,这件事已传遍了洛阳,朱婆子以—千两白银买了个美如天仙的哑巴姑娘,使窑子大发利市,而这姑娘便是外人看来神秘的‘再世仙子’,这些都是事实,区区看在与她相识,她个人的恩怨区区当然没理由过问,但她的遭受的非人凌辱可就无法袖手,武老弟出身正派,不知何以教我?”丁浩尽量说得婉转。
武三白后面连变。
“竟然会发生这等事?”
“可惜已经发生了!”丁浩对武三白的态度起了反感,他居然不坦白承认:“这种事本不该发生在有身份的武林人身上,传扬开来会令人齿冷。”
“兄台的意思是指小弟我?”武三白寒着脸。
“武老弟难道要承认?”
“请道其详?”
武三白举目望向空处,眉头皱得很紧,似在考虑一个重大的问题。
丁浩静静等着。
何老也是白眉深锁。
空气十分沉闷而诡谲。
“兄台!”武三白终于收回目光开口:“我们见面两次,彼此认识不深,说起来只能算是初识?”
“不错,相知二字还谈不上。”
“小弟能信得过兄台么?”
“区区自问没有让武老弟信不过的理由。”丁浩以坚定而严肃的态度说。此刻,他完全收拾起了醉书生的佯狂。
“好,请随小弟来!”他似乎已下了决心。说完,又转面道:“何老,烦你留意外面的动静,不可疏忽。”
“是!”何老点头。
武三白就在精舍里启动机关,领着丁浩从暗门进入地道,经过了一阵转折,来到了上次丁浩被“再世仙子”诱囚的地下室,一进门便看到了那具端坐的干尸。上次是“酸秀才”,这次是“醉书生”,先后身份不同,丁浩故意装作陌生。
干尸前燃着白烛,光线有些惨淡。
武三白先向干尸行了跪拜之礼,祝祷了一番,然后起身,神情有些悲戚,但却是肃穆的,跟室内气氛—样凝重。
“兄台知道这位形同坐化的被害者是谁么?”
“不知道!”丁浩力持镇定。
“是先父!”
“啊!”丁浩再冷静也不禁惊呼出了声,这太意外了,想不到干尸会是武三白的父亲。
何以致此?他当然明白,因为他自已也差点喝下“圣水”走上同—条路,直觉地,他似乎省悟到了什么。
“永安宫乃是小弟家业,先父隐居于此,武林中无人知道,想不到误中脂粉之外,不但枉送性命,家业也被鹊巢鸠占。”脸上现出愤恨之色,泪光莹然:“事情发生在小弟入山拜师习技之后,管家何老幸免于难。”
丁浩点头,他只有听的份。
“小弟此番回来是讨债!”
“唔!”丁浩又点头。
“小弟废了‘再吐仙子’许俪珠的功力……”
“她叫许俪珠?”丁浩算是知道了“再世仙子”之名。
“不错!”武三白点头,稍停又接下去道:“同时也使她失声成残,然后任她自去,所有她的手下也予以遣散,目的是在引出她的身后人,也就是罪魁祸首。至于她如何被卖进娼寮,小弟的确不知情。”
“嗯!”丁浩点头表示相信:“她身后人是谁?”
“毒心艳姬!”
“毒心艳姬?”丁浩心头剧震,叫出了声。“毒心艳姬”之名当年习艺期间师父“黑儒”
在讲述江湖特殊人物时曾经提列过出身苗峒,美赛天仙,是用毒能手,也是淫荡之尤、算起来应该己是古稀之年。
“她与许媚娘是结拜姐妹……”武三白接下去说:“许俪珠父不详所以从母姓,自小便交由她抚养,所以她是亦母亦师。”
“她如何是残害令先尊的罪魁?”
武三白又沉默下来,许久。
“这是秘辛,永不能泄诸江湖。”
“武老弟如有顾忌,就不必说了。”
“可是……小弟已说了一半。”
“区区绝对守口!”丁浩其实极想知道这段秘辛,好奇是人的通病,武人尤甚。
武三白凝重地点了下头。
“小弟既已相信兄台在先,自不能怀疑于后。”舒了口气才接下去:“她师徒来到舍下,见此地设施完善,又近京畿,便起意谋夺,对先父百般献媚,并不惜使用江湖最下流的手段。……”略略—顿:“之后,被何老洞悉其奸,禀知先父,那毒妇见事机败露,竟然对先父施蛊,先父在中毒之后,凭其修为,立意除恶……”
话声至此顿住。
丁浩保持缄默,他知道武三白在考虑措辞,很明显,他老子当初如果不被女色所迷,便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这是不足为外人道的,故而武三白语焉不详,当然,他不便追问,心里明白就成了。
“双方翻脸动手……”武三白又开口:“先父因蝇了蛊毒,功力大打折扣,结果不支倒地,但那毒妇也中了先父的独门掌功而重伤,先父被许俪珠灌服歹毒之药水而成干尸,那毒妇为了疗伤而回山,许俪珠带从人留在此间,何管家籍宫里巧妙之布置而侥幸脱身。”长喘一口气:“兄台认为小弟作法过份么?”
“应该!”丁浩颔首,目注干尸:“令尊是……”
“飞红巾!”武三白沉默了好一阵才说出口。
丁浩为之心头剧震,想不到江湖盛传神秘消失的“飞红巾”竟然是永安宫宫主,他的身份始终未被揭穿,记得半月教的小姑姑曾向“再世仙子”许俪珠与“飞红巾”之间的关系,但许俪珠拒绝答覆,这样看来,“飞红巾”的秘密并非是绝对的,多多少少已经有些蛛丝马迹泄入江湖,只是不太清晰罢了。
礼不可失,丁浩向“飞红巾”遗体行了大礼,这是表示武林尊长的敬意。武三白在一旁答礼,内心极是感动。
“兄台说许俪珠陷身娼-?”
“不错,但又失踪了!”
“失踪?”武三白栗声问。
“区区昨晚才得到消息,如何失踪不得而知,她既然丧失了武功,又有口难言,娼寮对姑娘的控制极严,她不是被救走就是被原先卖她的带走,如果是这样,她的遭遇将相当凄惨,武老弟已把话说明,区区已无过问的必要。”
就在此刻,何老冲进了地下室。
“何老,什么事?”“有不明来路的人闯入宫中。”“哦!好,你带醉大侠出去,别走原路。”
“是1”何老应了一声,转向丁告:“请随老夫来!”
醉大侠,新的称呼,丁浩为之莞尔。随着何老穿行地道,虽说是另外的通道,但外行人看来毫无差别,反正地道是一样的,得凭暗记辨认,其错综复杂不输于奇门阵势,真佩服当初的经营者,竟然有这么巧妙的设计。
出口在花园角落的一口枯井中
何老叮嘱了几句,折返回去。
丁浩耸身到了井外。
日头已升,金光从花树枝柯间洒入,一片蓬勃的朝气。
丁浩辨认了一下方位,隐入花树掩映的假山洞中。何老说有身份不明的人侵入,何以不见动净?心里才这么想着,只见一个面无表情的彪形大汉出现不远处的凉亭里,腰间斜跨着个刀又似剑的皮鞘兵刃。
“鳄鱼铁卫!”丁浩在心里暗叫了一声,现在可以判定所谓来路不明的人侵者是半月教的人了。
这假山洞穴不深,而且两端透空,中央也有许多孔隙,是以外望时视线可以及于许多角度,园庭尽在眼中。
紧接着,又有两名白脸面其使者和四名武士出现。
“鳄鱼铁卫”手里持了张纸,审视之后,右手一指。
一名白脸面具使者率两名武士依手势迳自到枯井边。
“鳄鱼铁卫”左手又一指。
另一名使者与两武士立即奔到园角的花房。
紧接着,一个锦衣蒙面人直趋凉亭。丁浩一眼便认出来的是“三才剑”赵天仇,也就是半月教的总监。
“见过总监!”鳄鱼铁卫抱拳躬身。
“这里只有两个出口?”
“是的!”
“紧紧守住,凡从暗道出现的立即予以格杀。”
“遵命!”
赵天仇飘然而去。
丁浩大为震惊,同时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情况显示,所有的暗道出口全已被半月教徒封堵,鳄鱼铁卫手持的纸张应该就是暗道的配置图,他们怎会有这种秘图?想了一阵他想到在娼寮里突然失踪的“再世仙子”许俪珠。
永安宫的秘密设施只有许俪珠最清楚,凭记忆她也能绘制出来,依情理推测,她被卖入朱婆子的娼寮之后,消息传开,半月教耳目众多,当然很快知道消息,于是想到了利用她以图占有永安宫。当然,也许可能有别的原因,但那是无法凭意测能知道的,说不定卖她的也正是利用她的人,这是最有效的令她屈服的方式。
现在,丁浩为武三白主从担心了,如果他们不知道外面的状况而冒然出来必遭狙杀,如果知道而无法突破,那只有被困死在地下室一途,更可虑的是半月教利用别的手段以求迅束解决地下人……
不出所料,枯井边的两名武士已用剑砍伐花树枝柯抛入井中,这一来出口便被完全封死,根本无法突破,其余的地方不用说也采取了同一行动。
如何救他主从二人脱困?丁浩在急慰对策。
鳄鱼铁卫步下凉亭,巡游一周之后朝假山这边走来。
丁浩把身体缩到凹入的石罅里,不进洞便无法发觉。鳄鱼铁卫来到洞口,朝里张了—
眼,然后背对洞口,日光朝各角落扫瞄,看样子他是待机而动。
丁浩摒住呼吸,他准备采取行动。出脚轻轻踏出,缓缓前移,连空气都不曾带动。
距离一寸一寸缩短。
鳄鱼铁卫脚步一挪。
丁浩的心随之“咚!”地—跳,如果对方离开原位或是发觉身后有人而出声,势必会引发战斗,而这些铁卫都是拔尖高手,一闹开救人的目的便将无法达成。所幸对方只是动了动,依然挺立如故,虽然未觉杀星已经照命。
距离已缩短到八尺之内。
丁浩蓄足势—个虎扑,快如闪电。
鳄鱼铁卫反应相当神速,斜跨,手抓刀柄……
丁浩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对方斜挪只移开了数寸,武士刀离鞘也只半尺,脖子已被铁臂环扣,连哼声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倒拖入洞,干净俐落,半丝声响都没有。用力过猛,颈骨已折,放落地上已然断了气。
他手上的图纸已到了丁浩手中。
纸上点线符号齐全,还有注记。
丁浩只化了一忽儿工夫便看懂了,地道脉络分明,点是出口,符号是机关启闭的要领,他特别注意花房的位置,因为距离最近,然后牢记花房通往“飞红巾”遗蜕所在的石室。反正一图在手,他什么顾忌都没有了。
他仔细盘算好通往花房的行进路线,如何利用地物掩护快速到达位置而不被人发觉,盘算妥当之后立即行动。
先以极快的速度掠到了三丈外的花叶中,目光扫瞄—周确定没人,然后以低姿态掠上花径,矮身,行进五丈,再如浮光掠影般飘到了花台之后,距花房门约莫还有三四丈,这一段没有任何掩蔽的东西。
最麻烦的是花房四围半截透空,门又是敝开的,白脸面具的使者和两名武士均已掣剑在手,品字形站立,有两人是面向外,花台的位置正当其冲,即使是影子一动也逃不出视线,该怎么办?不是怕这三人,而是怕惊动别人。
他不能等机会,因为时间不允许。
不能等就得制造机会,这原则谁都懂。
“快支援右边枯井!”丁浩冒叫一声,声音用内力逼出,听起来似乎很远,但却字字清晰,他如此做了,能否生效不得而知。
白脸面具的与两名武士互望—眼,冲出花房奔去。
丁浩毫不犹豫地进入花房,照图示按动机关。
花房地面是青砖拼砌的大方格,摆列着花台花架,机钮按动之后,—排花架移开,露出了暗门,丁浩踏入,再按钮,上面复原,但下面却伸手不见五指,他凭记忆摸壁而行,该转的地方便转,摸索了—段,眼睛适应了黑暗。逐渐能辨物,三折两拐之后,终于到了石室门前,他开启了室门,进入,室内灯未灭,但却空无一人。
丁浩呆住了兴冲冲进来救人,人却离开了。
半月教的高手控制了所有出口,守株待兔,武三白主从能顺利脱身么?也许,此刻,他俩已经入了罗网?
他取出图来,就灯下再仔细参酌了一遍,地道以这间石室为中心向四固扩展延伸,仿佛是一张蜘蛛网。出口多达二十一处之多,武三白主从取的是那—条线那一个出口无法判断,现在只有静待一途,他们遇阻必回头。
枯候了约莫半个时辰毫无动静,丁浩又开始焦躁。
莫非真的已经失手被狙杀了?
突地,他发觉空气有些异样,不禁心中一动,深深吸了一口,感觉出是呛鼻的烟味,登时大震,地下室空气不流通,如果灌烟入地窖,会布满所有通道,非活活被闷死不可。烟味越来越重也越浓,已可看到飘卷的丝絮。
这可是自动入瓮,救人不成反而陷身。
他闭住呼吸,关闭室门。
烟不再进入,可是能熬得多久?
空气里混了烟,呼吸已经受制,闭了就无法再开。
仍施展“黑儒大法”么?谁知道对方还有什么毒着?
一阵激动之后,他冷静下来,越是危急的时刻越需要冷静,这是师训,也是他遵行不逾的原则。
冷静才能保持灵智,也才能在绝境中发掘生机。
他静静地想,分析情况,初时思想是混沌一片,逐渐有了丝缕,焦点集中于如何在死路中寻出生路。
不期然地他想到上次何老救他脱匝时所走的那条通向宫后,的暗道,图上没有,显然提供秘图的人不知道有这条暗道,想到这点,精神大振,武三白主从不用说已经利用这条路脱困,可是怎么走呢?印象是模糊的。
闭上眼睛再想,从记忆中搜索,终于,有了一个概念。
于是,他启开室门,浓烟立即涌入,他摒了呼吸,闭上眼,先使室门还原,然后凭印象闭目而行,停停想想,摸索前进,走岔了好几次,但凭他超人的记忆力,又摸回了正路,终于,摸到了隔绝其他暗道的枢钮。
信心完全确立,等接触到清新的空气,他睁开眼,透光的洞口已所在不远,他加速奔去,出了洞,深深吐纳了一阵,全—身顿然舒泰无比,艳丽的阳光似乎比平时更惹人爱,他真的想引吭长啸,以表示内心的愉悦。
短短的一段时间,仿佛经历了一年那么长。
永安宫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条人影幽灵般闪现。
丁浩目光扫去,心里的石头完全放下。
“武老弟!”
“兄台怎会…………”
“上次……”话声出口立觉不妥,连忙刹住。上次何老救的是“酸秀才”,而现在自己的身份是“醉书生”,心念一转,改变了说词:“上次何老曾在地下室中助‘酸秀才’脱困,他十分感激,把详情告知了区区,也描述了出路,是以区区现在派上了用场。”
“哦!原来如此,兄台何以又入地下秘道?”
丁浩把获得秘道配置图,准备救他主从的经过说了一遍。
武三白长揖。
“足感盛情!”
“谈不上,聊表酬情之意而已。据区区判断,这地下配置草图,定是许俪珠凭记忆绘制提供的?”
“对,也可能是她师父‘毒心艳姬’,因为此地的布置从没向外人泄露过,只她师徒知道,至于秘道中的秘道,兄台现在知道了—条,余下的只小弟与何老知晓。”
丁浩把秘图递给武三白。
武三白审视了一遍。“这草图绘得相当完整。”
就在此刻,何老疾奔而至,疑惑地望着丁浩。
武三白慨略地把丁浩得图入地下暗道的原因说了—遍,然后道;“里面的情况如何?”
“老夫探到了—点消息,半月教的目的是想霸占永安宫作为他们的总舵,许俪珠那贱人是被他们带出火坑的,她提供了此地的一切秘密。目前他们已经开始搜索地窖。少爷,老主人的遗体可不能任他们亵渎,这……”
“把他们活葬!”武三白目爆杀光。
“可是……他们有图,怎能堵得住?”
“转变机关,封闭所有出口!”
“凭少爷跟我两个?”
“区区算一个-!”丁浩接了—句。
“好!”武三白点头:“兄台有这份心意,小生愧领。”说着,把那张草图递回给丁浩:
“弟与何老在地下行动,请兄台在上面支援,监视出口,以防他们另施鬼计。”
“可以!”丁浩毅然答应。
武三白与何老毫下迟疑地进入秘洞。
丁浩略作盘算,改变表象,他不想以“醉书生”的面目与半月教正面敌对,他怕影响以后的行动。
***
永安宫里。
每一个定点都有警卫,部署森严,看样子半月教此次行动是志在必得,以永安宫作为总舵的确相与理想,单是地下秘道便是极佳的可恃保障。
凉亭上,赵天仇坐镇指挥,仍然是锦衣蒙面。
一名武士疾奔近前,行了—礼。
“禀总监,假山洞里……—位铁卫遇害。”
“什么……铁卫遇害?”赵天仇暴吼。
“是的,被扭断脖子,尸体已经冷却,遇害时间应该接近一个时辰。”
“谁有这大能耐,能在毫无声息的情况下扭断‘鳄鱼铁卫’的脖子?”这是句多余的话,谁也无法答覆。说完之后,飞身掠过水池曲,进入假山洞中,不久又现身出来,扬声大叫道:
“加强戒备,严密搜索!”
命令立即传了出去,所有据点而守与游动的各级弟子纷纷采取行动。
就在此刻,一名白脸面具的使者匆匆来到。
“禀总监,各个地道出口不知何故突然自动封闭,进入地道搜索的弟子无法联系,情况不明。”
赵天仇激动得全身直抖。
“为什么不设法打开?”
“试过了,人力无功,除非用火药炸开。”
“进入地道的有多少?”
“四组,四名使者六十名弟子,一共六十四人。”
“奇怪……难道烟攻无效?”
“哇!……哇!”两声惨号从大门方向传来。
赵天仇厉声道:“快去查看!”
白脸画具使者疾奔而去。
大门里,七八名武上围着一半百妇人。地上两具尸体,都是五官溢血而死,死相十分难看。
妇人举步朝里走,两支剑拦阻,妇人双掌一缩一伸,“砰!砰!”两声,两名出剑的飞栽两丈之外口血狂喷。
这妇人,赫然正是名震江湖的“女金刚”。“金刚混元掌”碎碑裂石,血肉之躯挨上一掌自然是五脏尽糜。她看准了停身在三丈之外的白脸面具使者,大踏步,跨越尸体前进,剩下的几名武士不敢再攻击,朝两侧退开。
白脸面具使者似有怯意,向后连退。
“女金刚”一个弹步上前。
“不许动,把面具取下!”
白脸面具使者又退了一步。
“女金刚”仔细打量对方,突然地厉喝道:“畜生,你眼里还有我老娘?现在就跟老娘回去,不然老娘劈了你这不肖子,只当没生你。”
母子之间自有其特殊的感应,虽然隔了面具,“女金刚”仍能认出她久寻不获的儿子“闪电手”周陵。
半月教利用“桃花仙子”楚素玉诱网年轻高手为遂其野心的工具,“闪电手”周陵是第一个进入“春之乡”而后失踪的年轻高手。为了怕泄露身份,所以一律戴面具。
赵天仇出现在周陵身侧。
“芳驾想来便是‘女金刚’前辈?”
“不错,你是谁?”
“半月教弟子!”
“你想做什么?”女金刚生来是火曝脾气。
“没什么,了解一下情况。”
“没你的事,老娘要带走儿子。”
“他现在是本门弟子,得受门规幻束。”
“放屁,老娘管你什么臭门规,你们以卑鄙手段网罗年轻人当工具,本就是邪门,还谈什么狗屁门规。”说完,怒瞪着周陵道:“畜生,你走是不走?”
周陵目珠乱转没吭声。
“女金刚”伸手便抓……
赵天仇推开周陵,正面对“女金刚”。
“芳驾也是江湖人,当知江湖规矩。”
“少跟老娘废话,你想阻挡是不是?”
“既然入了门户,岂能说退便走。”
“你想怎么样?”
“由令郎自己作决定,他已不是三岁小孩。”
“娘!”周陵开了口:“您先请回,孩儿自有主见,既然学了武功,身入江湖,当然要闯一番事……”
“住口,你走的是邪路,会有好下场?”
“娘……”
“跟老娘走,多一个这字也不必说。”
“娘,孩儿不能……”
“嘿!”赵天仇冷笑了一声:“芳驾应该听清楚令郎的话了,他不能叛门,芳驾请便吧!”
说完,抬了抬手,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女金刚”气得咬牙瞪眼,双掌提胸腹之处。
赵天仇扬手道:“希望芳驾别迫区区出手。”
“女金刚”暴声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对老娘说这种话?迫你出手,哼!老娘把你劈成肉饼!”
周陵急叫道:“娘,不可!”
就在这紧急的当口,一条人影闪现。
“什么人?”女金刚喝问。“朋友是……”赵天仇急退八尺。
“灭命尊者!”报号之后转向“女金刚”:“芳驾的金刚混元掌无坚不摧,但却难敌歹毒的‘无影飞芒’。”说着又转注周陵:“周陵,最好回头是岸,跟你娘回去,否则将死无葬身之地。”
“都天教的……灭命尊者?”女金刚栗声说。
“闪电手”周陵惊愕莫名,这尊者竟能—口道出他的来路,而且对各人的武功路数了如指掌,这太可怕了。
赵天仇不用说心里在打鼓,他对都天教的尊者领教最多,看来今天又是不了之局。
“周陵你还不快随你娘走?”丁浩目光如刃。
“畜生,走!”女金刚暴吼:“你真要老娘劈你?”
周陵犹豫不决,虽然他戴着面具,但目光不会撒谎,显地表露出他有所顾忌。这点,丁浩一眼匣看穿了。
“周陵,你再犹豫便永远失去机会。”严重的警告。
周陵把心一横,抓落面具摔在地上。
十几条人影扑来,其中有两名“鳄鱼铁卫”。
“还不快走?”丁浩厉喝了一声。
周陵靠向他娘,母子双双弹身。
赵天仇扬手。
丁浩早已防到这一着,闪电般横弹掩护,以身作盾,硬承了赵天仇的“无影飞芒”,放眼江湖,恐怕只他一人能办到。
“女金刚”回头道:“尊者,老身记住这笔人情。”
赵天仇大喝一声:“截杀!”
刚扑到的十几名高手掠身急截,丁浩以更快的速度飞拦,脚沾地,剑已扫出,两名高手惨叫着栽倒。两名“鳄鱼铁卫”转攻丁浩。“女金刚”母子双双回身劈出“金刚混元掌”,五名高手喷血仆地.其余的窒了—窒,母子俩如飞而去。
“鳄鱼铁卫”有甲靠护体,能挡刀剑利器,再加上功力卓绝,可以说极少对手,但碰上的是丁浩,情形就不同了。剑如灵蛇飞窜,专指两名铁卫的颈项,这是护持不到的致命弱点,这一来,两名铁卫为了防弱便限制了强攻。
绵密急骤的搏击,旁的高手插不上手。
刀光剑彩交织,简直分不清招式。
杀气弥漫。日头为之失色。
打斗展开,各方高手全朝这边集中,声势浩大。
丁浩的目的物是赵天仇,但为了掩护武三白与何老,使他俩有更充裕的行动时间,所以故意跟两名铁卫缠斗。
“鳄鱼铁卫”是半月教暗藏的王牌,不久前方露面,二打一,竟然拾夺不下“都天教”
的—名尊者,这使得半月教对都天教更加莫测高深?如果“法王”知道只是丁浩—个人玩的游戏,不气得吐血才怪。
剧斗持续,超级的搏击把在场的全带入了忘我之境。
赵天仇是总指挥,但此刻他半筹莫展。他实在想不透何以每一次的重要行动在节骨眼上都会有都天教的尊者出现横岔一枝?据所知悉的情况,都天教与永安宫根本扯不上关系,是都天教的耳目太灵警,还是本身有内奸?
场中,激斗犹酣,到目前为上尚未见红,但从拼搏的态势看来。生与死只是眨眼间事,随时会出现。
一名武士来到赵天仇跟前,低声禀报了一番。
赵天仇突然离开了现场。
丁浩第—个想到的便是武三白与何老,不知半月教方面又要弄什么鬼。自己负责外部支援牵制敌人,绝不能让他们得逞。于是,他招式忽变,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缠斗,对两铁卫的刀法路数已了然于胸,这一变,展出的当然是锐不可当的杀着,而且是志在必得的一击。
剑锋剧过,丁浩拔空而起。
“别想逃走!”铁卫之一也蹑空而起。
“锵!”刀剑在半空交击。
丁浩籍这一击之力,身形再度拔高,斜斜掠向一株花树之顶,再闪上了屋脊。
那名铁卫落回地面。
“砰!”地一声,另一名铁卫的脑袋离颈掉地,一道殷红的喷泉从腔子口喷出,尸身也跟着仆倒。
“啊!”现场爆发出惊呼。
丁浩已没了影子。
“追!”那名铁卫暴喝了一声。
现场的蜂涌向后进。
***
后院,三株高大的老梧桐树下,一方臣牛巨石,这是庭园衬景之一,这块卧牛巨石不知是初建时原地仍自然物,还是人工移来不得而知,方正是块很有份量的巨石就是了。现在,石边围了五个人,一名面具使者三名武士,为首的是总监赵天仇,三名武士正在装设炸药,迷方卧牛巨石是地道出口之一,地道从内封闭,只有炸开一途。
通道很多,但大部份在屋内,如果用炸,势力毁屋,反而有被掩埋之虞,只有这出口是最理想的地方。
铁卫与手下来到。
“禀总监,五号铁卫罹难。”
“什么?”赵天仇栗声大叫:“五号罹难?你们二对一应付不了那尊者?”
“他的武功太高,而且……”
“而且什么?”
“他明白我们的致命弱点。”
赵天仇的目芒变成了冰刀,锋锐而森寒逼人。
“人呢?”
“溜了!”
“着意地搜索,艳姬前辈已到,坐镇正厅,发现敌踪立即传报,如果敌人仍在宫内,谅他插翅难逃。”
“遵命!”
“分一部份弟子协助加强外围警戒,去吧!”
那名铁卫与跟随而至的武士立即散去。
赵天仇跺了跺脚。
“装好了没有?”
“装妥了!”一名武士回答。
“掩蔽,准备引发!”
人退离现场,一名武士牵着引线拉延到三丈之外,引燃,然后飞快地奔窜到五丈外的花台之后藏起身形。
—片屋瓦闪电飞落,掘地成坑,切断了引线。
“什么人?”赵天仇在远处暴喝。
一条人影如鹰隼扑下,迅快地解下附在卧牛石下的药包抛入池子。
赵天仇与那名白脸面具特使业已扑到。
“灭命尊者,今天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赵天仇出剑,使者随之。激烈的剑斗叠了出来。
武士之—奔离现场,是去搬清援兵。
丁浩出手毫不保留,他要迅速解决对方。
“哇!”白脸面具使者暴退,持剑的手臂带剑留在原地。
赵天仇奋力抗拒。
人涌到,不下二十人之众,形成了包围圈。
“住手!”娇叱声中,—条红艳艳的身影落入场心。
赵天仇猛挥一剑,后退。
入场的是个接近中年的妖媚妇人,红衣相当慧眼。
“你就是所谓的‘灭命尊者’?”声如其人,其媚入骨,比之小姑姑犹有过之,可与“再世仙子”媲美。
“芳驾想是‘毒心艳姬’?”丁浩冷冷地说。
“哈!想不到你能一口道出本艳姬的来路,不简单。”
“有人等着找芳驾算帐。”
“谁不自量力?”
“飞红巾的遗孤!”
“毒心艳姬”一象挨了—记重的,连退三步,粉腮大变,媚气荡态一扫而空,许久才栗声道:“你怎么知道?”
“不止本尊者,许多人都知道,你师徒以最下流的手段毒害了‘飞红巾’,还来个鹊巢鸠占……”
“住口!”毒心艳姬娇喝—声之后媚态重现。只是如水眸光里隐泛着可怕的杀机:“灭命尊者,你知道你会怎么死么?”
“不想知道,本尊者不会死,倒是你自己想想。”
“找本艳姬的人在何处?”
“在此!”人随声现。
武三白如幽灵般出现场中,竟不知他是如何入围的。美比冠玉的脸上尽是怨毒,令人看一眼一眼便不寒而栗。
“毒心艳姬”呆了一呆。
“好俊!”她不自禁地脱口说了出来。
“无耻!”武三白语冷如冰。
丁浩这一来可宽心大放,他不再担心武三白主从的安危了。心里立刻有了打算,全力助武三白诛仇,也算是偿还他主从二人对自己的人情。心念之中,他默默退了数步,目光在溜转,谁要是—动他便下杀手。
“艳姬前辈,他便是残害仙子的凶手‘白羽金童’,看来跟都天教是一路,绝不可姑息。”赵天仇发了话,他深知道这类女人的德性,见了俊美的男人等于馋猫见一鱼腥,深恐她下不了狠手,所以特别叮咛—句。
“白羽金童!”毒心艳姬死盯住武三白,神色之间展现了无比的柔媚,对赵天仇的话没反应,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果然象—个金童,听说你是‘飞红巾’的儿子,可是……
我没听他说过他有你这么个俊儿子?”
“你这苗峒荡妇,集淫毒狠恶于一身,百死不足以偿其辜,今天你自行投到,这是上天有眼。”
“哟!说话别这么刻薄,你居然也敢对我谈死字?”
“我要拿你活祭先父亡灵!”武三白目眦欲裂。
“很好,只要你能办得到!”扫了丁浩—眼:“别光说不练,现在就拿出你的本事来,本艳姬很爱才的。”
武三白拔剑。
“毒心艳姬”神色不变,红袖轻轻拂了一指,象是—个无心的动作。
丁浩心中一动,照他的经验,这女人已经放了毒,但他并不担心,因为武三白是“天蟾子”的高足,对于毒应该有其克制之道。
武三白动了下鼻子道:“无影之毒,可以唬唬外行。”
“毒心艳姬”媚笑道:“你是有两套,怪不得说话那么大句,现在看看我如何对你内行的。”
显然,她要下狠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