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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浩的目光罩定全场,准备应付任何突发的情况。
武三白凝视着“毒心艳姬”,他要看这以毒起家的淫娃荡妇能玩出什么门道。手中剑握得很紧,蓄势待发。
“毒心艳姬”也凝望着武三白。
全场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许久,许久,双方就这么对望着,没任何动静。
丁浩突然感觉到情况不对,因为这并非出手之前的对峙,也不是定力的比拼,他发挥了锐敏的观察力,发现武三白的身躯.微见颤抖,而“毒心艳姬”的脸上虽然仍带着媚笑,但笑容中透出了不易觉察的得意之色,显然,她正在施展一种极歹毒的阴功,而且是占了上风。
她说过要对付“内行”,当然不会是虚声恫吓。
该怎么办?丁浩努力在想。
武三白的俊面略呈苍白。
“毒心艳姬”的粉腮开始凝重。
双方到底在斗什么?武三白剑已出鞘为何不动手?
丁浩忽然想到了苗峒女人最擅长的是放虫,而在所有虫毒之中最厉害的是“心虫”,施虫者可以凭其心意控制中虫之个,即使远在千里之外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当然,毒害的深浅取决千旅虫者的道行。
受虫毒侵害的人,可以凭借特殊的药物或是精深的内功予以抗拒或炼化,但这需要特殊的修为与方法,并非每一个功夫深的高手都能。现在武三白是在抗拒或是排除外人不得而知,只有当事人才明白。“心虫”如果被中虫者炼化,便会发生反噬作用,施虫之人将是害人不成反害己之后,不过这种情况少之又少,发生率极微。
在情况不明之下,丁浩便不敢冒然行动了。
武三白额头鼻尖冒出了大粒的汗珠。
“毒心艳姬”粉腮在泛白,呈现出痛苦之色。
丁浩更肯定自己的判断,武三白是在抗拒虫毒。
半月教方面当然也不敢蠢动,主要是有“火命尊者”在场押阵,论真功实力,在场的没一人是这尊者的对手。
沉默得近乎死寂,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武二白的身躯起了剧颤。
丁浩相当焦争,武三白如果敌不过虫毒,就得当场毕命,但他又插不上手。
“毒心艳姬”的脸色由白转紫。
现场的气氛转为紧张。
所有的目光全凝结在两人身上。
凭表面上的看法,现在已进入对决的最高潮,生死胜负立见分晓?
蓦地,武三白的身躯—信猛震。
“毒心艳姬”闷哼了一声,坐下地去,眸光散乱。
在赵天仇的目光示意下,最靠武三白的—名白脸面具使者猝然发剑刺向武三白。武三白在真元钜损之下,反应迟缓,根本就不及格架。
精芒乍闪,象电光烁空,接着是—声闷嗥,丁浩的剑巳大半没入那使者的左胁,出手之快,世无其匹。
武三白一个旋身,剑己搁是“毒心艳姬”的粉颈。“上!”赵天仇惊叫—声。
两名“鳄鱼铁卫”举剑攻向丁浩。
丁浩拙剑应敌。
白脸面具使者歪了下去。
赵天仇挥剑扫向武三白,根本无视于“毒心艳姬”的生死,武三白只好放弃“毒心艳姬”
应战,他别无选择。
“毒心绝姬”吃力地站起身来。
丁浩又—次面对两名铁卫,他已经有了经验,猛攻两铁卫的头领部份,两铁卫被迫采取守势护住要害。
—名武士觑准武三白展闪的角度,抽冷子从侧背突袭。丁浩眼角瞥见。—个大回旋,荡开了两铁卫的双剑,就回剑之势横切。惨叫声中,那名武士连剑带臂掉落地上,身形猛向后掸,却迎上了一名铁卫的剑锋,被削去了半边脑袋,栽下红白齐流。丁浩不想跟两铁卫捉对厮杀,如被绊住,武三白便危殆了,于是他采取游击战术冲进人群。
人多势必众,然而碰上绝顶高手,反而互相防碍。
丁浩故意要造成这等态势。
在横冲,直接之下,剑无虚发,式式夺命。
血雨飞洒中,人不断倒下,尸体不断增加,在场的只两铁卫三使者算是—级好手,但受了其余武士的牵制,形成了缚手缚脚,根本无法发挥,最主要的是没人能牵守丁浩,只有任其杀戮。
武三白与赵天仇打得难解难分,双方功力相伯仲。
“你们都退下去!”—名铁卫见势不佳,大声叱退那批混战中的武士。
武士们巴不得这—声,纷纷抽身后退。“毒心艳姬”也跟着后退,丁浩当然不会放松对她的监视,一剑逼退了一名进击的铁卫,飞指把她点到。
人退得很快,眨眼间场心只剩下西铁卫三使者和赵天仇与武三白这一对,再就是近二十具尸体
两铁卫的攻击目标当然是丁浩。
三名使者之一与两铁卫联手,另两个支援赵天仇。这一来形势大变,武三白顿时险象环生,岌岌可危。
丁浩眼前的目标是赵天仇,但要达到抢捉赵天仇和解武三白之困的双重目的,必须先解除两铁卫的牵制。于是,他遽下决心,展出了他蓄意隐藏的部份杀手绝式,剑势突变,如疾风迅电,横扫千军,星殒丸飞。
“哇!”一名铁卫飞头。
“哇!”一名使者洞胸。
“啊!”仅余的一名铁卫断头剩皮边挂颈上。
丁浩连看都不看,偏身扑向武三白这边。
惊呼之声响起一片。
赵天仇见势不偕弹身倒纵。
丁浩先挥剑斩了一名使者再飞扑赵天仇。
武三白独对一名白脸面具使者便游刃有余了。精神一振,力量倍增,招式自然凌厉,只四五个照面便撩倒对方。
蛇无头不行,没人发令,半月教弟子自动撤退。
何老适时现身。
“少爷,那……都天教尊者为什么会对我们援手?”
“我也想不透,总是有原因的。”武三白摇头。
“这……毒妇……”何老指着“毒心艳姬”。
“带到地下室,活祭老主人。”武三白面目惨厉。
“毒心艳姬”被丁浩制了穴道,但耳朵还能听,她明白自己的下场,可是已无法表示她的悸怖与恐惶。活祭,这两个字比砍一百次头还要可怕,但她只有承受,因为孽是她造的,种的是什么,收的便是什么。
***
丁浩紧追赵天仇如影随形,赵天仇连喘息的余地都没有。越过永安宫的后围墙到了后山,赵天仇没入林中。如果是在平时,赵天仇绝对逃不过丁浩的追缉,而现在他是奔命,加上丁浩起步稍迟,才使他有机会遁入林中,实际上也只是两三丈之差,如果不是林木紧接围墙,说什么他也没机会脱身。
在林子里搜敌,最避忌的是旨追或是直追,因为敌人入林之后不是隐伏便是改变方向,—盲动便自暴行藏。
丁浩静下来,缓缓迂回搜索,尽量不发出任何响动。
“卟!卟!”两支斑鸠在五丈外的地方冲起。
野鸟不受惊是不会急飞的。
丁浩心里已经有数,以极轻灵的身法穿林掠去,只见—条身影闪进一丛密树之中,距离原先测空的位置又差了三四丈,他不直接扑进,再来一个小迂回,靠近那片茂密的矮树,定下心来,沉住气守伺。
不久,枝叶摇动,一个人探身出来,丁浩大惊意外,现身的,是个白脸面具使者,难道是赵天仇改装么?
紧接着,又一个人钻了出来,赫然是“再世仙子”许俪珠,这可真的是怪事,怎么会变成这种状况?许俪珠功力已废,她怎么也到现场来?有她师父“毒心艳姬”撑腰,还不忘情于“永安宫”么?
“我们平安了!”面具使者说。“他们……会追来么?”再世仙子幽幽地说。
“不会,眼前情势很乱,不会注意到我们。”
丁浩傻了眼,这使者声音不是赵天仇,听口气,两人是想相偕私逃,这使者定是迷于许俪珠的美色。
“我们……逃到那里去?”许俪珠傍徨幽凄,再找不到以前的风情,先后判若两人:
“我没有武功,对你而言是累赘,万—被他们逮到……”
“别说丧气话,我有把握带你远走高飞。”
“我师父……”
“现在无法再顾及她了。”
丁浩幽然而现。
“啊!”许俪珠惊叫出声。
“尊者,在下‘回头人’!”白脸面具使者抱拳。
丁浩又—次大惊意外,想不别这使者便是自己纲开—面放走的华山弟子“雨花剑”吕易生,回头人是约定的代号。
“吕易生?”
“在下正是!”吕易生摘下面具,现出本来面目。
“你们……”许俪珠惊愕莫名。
“是!”吕易生情深款款地望着许俪珠,“我曾经栽在尊者手下,荷蒙不杀,并晓我以大义,自那时起,我便已下定决心俟机脱离半月教,改邪归正,现在又碰到你顾意委身,足见上天待我不薄。”说完,又望着丁浩道:“尊者,在下实在惭愧,始终无法探出‘法王’的来路,据在下观察,恐怕只有总监和小姑姑知道他的底牌。”
“这不怪你,本尊者就是追总监赵天仇来的,可惜一步之差。”
“尊者,我们刚才……就是在躲他。”
“哦!太不巧,你还知道些什么?”
“教主亲自调教了一批‘鳄鱼铁卫’,个个刀剑不能伤,最近才出现参与行动,半月教上下都人心惶惶。”
“嗯!”丁浩不想揭开铁卫刀剑不伤之谜。
“还有,半月教视贵教为死敌,教主扬言有王牌对付,目前仍在保密之中,同时认定贵教教主便是‘黑儒’。此次谋夺永安宫,准备以之建立总舵,现成的地道是极佳的保障,可惜……梦已成空。”
“你俩准备远走高飞?”
“是的!”
许俪珠垂下了头,她的确不再是“再世仙子”了。
“对你师门你应该有所交代?”
“是的,在下……安全之后便回师门请罪。”
“很好!”
“尊者!”许俪珠抬起脸:“家师……怎样了?”
“已经交给永安宫真正的主人。”
“真正的主人……谁?”许俪珠大惊。
“飞红巾的遗孤‘白羽金童’!”
“是……他?”许俪珠张口结舌,花容惨变。
“你们快走,乘本教的人还在此地,对你们是一种掩护。”丁浩的目的是放许俪珠一条生路,对女人而言,她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个武林人被废了武功还被歹徒卖进娼寮,的确是够惨。同时,要是让武三白知道她也在此现身,很可能不会放过她,她师父落入武三白手中,无疑地结局会很惨,赶尽杀绝正道之士所不耻。“尊者,您……不把我交给‘白羽金童’?”
“你已经付过代价,盼你洗心革面,好自为之。”
“谢尊者再造之德!”许俪珠拜了下去。
“起来,快走,迟就来不及了!”丁浩挥挥手。
许俪珠再拜而起。
“尊者,在下谨铭大恩!”吕易生抱拳。
一男一女穿林而去。
丁浩目注两人消失的方向,心里自问:“我这样做对么?”如果许俪珠表现上悔改,实底上积习难除,岂非是害了吕易生?但反过来—想,吕易生也曾是华山逆徒,从方既然两情相悦,什么后果由他们自己去承担吧!
想到这里,心头便释然了。
永安宫已经没有重返的必要。如何善后是武三白自己的事。于是,他换回“醉书生”的装束,往城里回奔。
***
好几天不到姜老实的面店,这一坐下来,心里感到舒泰无比,丁浩象往常—样,无拘无束地自得其乐,他已经真正地要变成“醉书生”了,这叫习惯成自然,不喝酒心里就会感觉到怪怪的。
几杯酒下肚,他开始想心事
眼前有三个大大问题需要解决,这三件事一了,自己便可以重回离尘岛享那天伦之乐,从此再不涉足江湖发。
头—件大事是消灭半月教以靖武林。
第二件非办不可的是助楚素玉完成寻根索仇的心愿。她的根只要逮到小姑姑或是赵天仇便可揭开。而她的仇家是久已不在江湖露面的“冷血修罗”,追查起来比较棘手,到如今仍无半丝线索,她之南下查访看来不会有结果。
第三件是“无恨师太”托寻的女子余文英,更是毫无头绪。
……………
曾老三一—斐若恩的化身,步了进来,在邻桌坐下。
“三爷,用点什么?”姜老实过来招呼。
“老规矩,反正你店里也只有这么几样吃的。”
“是,马上到!”姜老实笑着去张罗。
店里原本还有三个客人,现在会账走了。
谈话巳不受限制。
“若愚,楚姑娘有消息么?”丁浩问。
“没有!”斐若愚摇摇头:“大哥得到什么有关楚站娘的身世和仇家的线索么?”
丁浩也摇头。
姜老实端上了酒菜。
就在此,一个小混混匆匆步入。丁浩—眼便看出来的是小茉莉,小茉莉先朝丁浩点头招呼,然后走到斐若愚桌边。
“三爷!”小茉莉哈了哈腰,流气十足。
“怎么样?”
“已经到了!”
“好,你坐下来陪我喝两杯。”
小茉莉坐下。
丁浩恨本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大哥,有人在后面房里等着见你。”
“等着见我?”丁浩茫然:“谁?”
“你到后边就知道。”斐菲愚故意卖关子。
丁浩当然不会怀疑斐若愚对他玩花样,起身便门后走去。后面是姜老实的卧室,侧有间小的堂屋,刚进去,小混混打扮的方萍竟然在堂屋门外立候。丁浩脱口道:“原来是你要见我!”
方萍摇头笑笑,朝堂屋里指了指,
丁浩困惑地步入堂屋,一个老人端坐椅上,仔细一辨认,大惊意外,的确做梦也估不到要见自己的竟然是岳丈大人“齐云庄”庄主余北雨,楞了一楞之后,忙拜了下去,口里道:
“小婿叩见岳父大人!”
余化雨笑笑抬手:“起来,起来,不必拘礼。”
丁浩起身,垂手站立。
“真想不到您老人家会北上。”
“坐下谈:”
“是,小婿告坐!”丁浩在下首竹倚上落坐。
“我接到文兰的家书,知道这边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大事,一晃眼分手就是五年多了,我也很挂念你们,趁此机会到北方来看看。刚刚方萍也告诉了我更详尽的情况,真想不到那冒称余宏的竟然这么大胆,混充我的侄子。唉!老了,只怪我愚瞳不察。”
“您芒人家已经到离尘岛?”
“还没有,知道你在洛阳,先来找你。”
“小婿这形象……”丁浩栗然。
“没关系,在江湖中有时候不能墨守成规,尤其是对付那帮牛鬼蛇神,更需要力与智并用,只要无亏大节便行。”
“是!”丁浩在原位欠了欠身。
“听说那冒称余宏的死不能全尸?”
“是的,是他们自己人所为。”
“到现在还不知道‘法王’的来路?”
“还没查出来,但相信为时已不远。”
“对了,我来此途中,碰上了昔年一个仇家……”
“嗯!可笑,江湖人积习难改,我这些年自认已经凡事看淡,不再有争强斗胜之心,结果还是忍不住动了气。”
“您老人家跟对方动了手?”
“只几个回合,他不敌而逃。”
“是何许人物?”
“病书生!”
“病书生?”丁浩惊叫一声,离椅而起。
“怎么回事?”余化雨大为困惑。
丁浩努力平静了—下情绪。
“她不是真正的‘病书生’……”
“什么,他不是?”
“不是,‘病书生’早巳毁在郑三江的手下,郑三江剥了他的面皮制成面具……”丁浩把斐若愚得面具的由来与楚素玉为了寻根索仇而易容的经过说了一遍。接下去又道:“她应该知道我跟您老人家的关系,可能是不敢暴露身份,所以故意不提,这也难怪,半月教的人是要得之而甘心,她自应小心。”
“啊!太想不到了,难怪动手时我老觉得有什么不对,当时没去深想,光只想到他当年的恶行……糟糕!”
“您老人家伤了她?”
“这……这……她挨了我一掌,吐血而逃。”
丁浩的心忽往下沉,老岳丈的内家掌力没几人能禁受得起,要是内伤严重,不妨又碰上“病书生”昔年仇家的话,问题可就严重了。
“她受伤是在什么地方?”“距开封不远的陈留。”余化雨皱了皱眉:“真是的,她当时如果表明身份就不会有这误会了,这……你最好去看看她,要是因此而使她遭到别的事故我可就问心难安了。对了,你说楚姑娘是被‘法王’收容长大的,她应该知道‘法王’的来路?”
“她不知道,‘法王’除了少数至亲之外,从不示人以真面目,更别说来路了,到如今他依然戴人皮面具。”
“唔!凡属隐藏真面目的人,必有用心。她在东瀛长大,回中原来寻根觅仇,她确知她的仇家在中原?”
“是的,照判断是‘冷血修罗’。”接着,丁浩把楚素玉得“大藏法师”转告她父亲的遗言等经过说了一遍。
“冷血修罗,这……这……卑劣恶毒的东西,当年在中原武林造了不少孽,想不到他失踪是去了东瀛。照你这么说,他又已回到中原,此獠不除,势必又引起血雨腥风。”顿了顿又接下去道:“你二叔当年之所以浪迹东瀛,就是他居间挑拨,使我兄弟反目成仇,你二叔个性刚强,宁折不弯,可惜……他至死不知是中了那冷血人的毒计。”
“啊!”老岳父没说因由,丁浩也不便问。
“数十年手足睽违,想不到……他已埋骨异邦。”
“二叔的死讯确实么?”
“应该不假,否则那冒称余宏的绝不敢玩这花招。”说着,连连咬牙:“既然有了他的消息,我不会放过他。”
“岳父人人,这由小婿来办。”丁浩目芒连闪。
余化雨从怀巾摸出一个小小的锦囊,眼里涌出泪光。
“这是余家祖传之物,你二叔当年在盛怒之下,用剑把它一劈为二,表示……手足之情永断。”手在发抖。
丁浩静静听着无法置啄。
余化雨用颤抖的手从锦囊中取出一物。
“玉狮镇纸!”丁浩如中电击般惊叫出声。
“不错。是半个玉狮镇纸,贤婿是听文兰说的?”
“不……不!”丁浩在发抖。
“那怎么同事?”
丁浩也从怀中掏出楚素玉支给他的半个玉狮镇纸。
余化雨登时老眼瞪大,也簌簌发起抖来。
“贤婿,你……你这是……”
“这是……楚姑娘……寻根的凭证。”
“啊!”余化雨也离椅而起,身形摇摇欲倒:“这么说,她……她便是你……二叔的遗孤,她……”
丁浩内心的震撼无可言喻,楚素玉竟然会是自己的小姨妹,她寻的根竟然是齐云庄,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仿佛狂风中的一片羽毛,随着风势起落打旋。他从来没这么激动过。许久,许久,他的情绪才平息下来,从余化雨手中按过半个玉狮镇纸合在—起,果然完全对缝,百分之百的真实,可是,问题又来了。
“岳父大人,她……为什么会姓楚?”
“这……”余化雨仍在激动之中,老半晌才调过呼吸来:“也许,她被收养之时身世不明,胡乱取了个名字,当然,也许有别的原因,这得问她本人。”
“小婿想……立刻动身去找她?”
“好,你去,找在岛上等你的回音,信物你就带在身边。”
“要方萍伴送您回岛……”
“不必,我带有从人,方萍该跟在你身边,她是女人,有时候……也许方便些,你懂我的意思?”“小婿懂!”
“那你们就准备上路,希望她不发生任何意外。”
***
丁浩尽夜兼程直奔陈留,方萍与小茉莉变成了一对俊书僮。这天向晚时份时到陈留,投店之后,小茉莉立即出去找线索,空门的组织虽没有丐帮的庞大,但弟子倒是到处都有?以他们的行当,探消息找人还真有几套。
方萍陪丁浩在店房里喝酒,等小茉莉的消息。
丁浩心头很沉重,不大开口,只喝闷酒。
现在距余化雨打伤楚素玉已经好几天,谁知道她还在不在陈留,如果她已经离开,找起来便想当费周章了。
二更时份小茉莉回转。
丁浩一看她的脸色,便知道情况不乐观。
“小茉莉,有消息么?”丁浩迫不及等地问。
“消息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方萍接了句嘴。
小茉莉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去,清清喉咙才开口。
“我出去找到了此地的负责人,由他下令发动所有同门弟子分头查探‘病书生’的行踪,结果查出楚姑娘和小桃红已经在三天前离开陈留……”
“三天前就离开了?”丁浩皱眉。
“后来,又由那位负责人传出急讯,请附近百里城镇的本门弟子协助查寻,至迟明天会有消息?我们等吧!”
“小茉莉,辛苦了,坐下来吃点东西。”
“我刚吃过,不用了。”
就在此刻,店小二来到门边。
“那位是二管家?”
丁浩与方萍一楞,怎会冒出个二管家?
“是我!”小茉莉转身过去。
“外面有客人会!”
“好!”小茉莉出门随小二离去。
方萍笑笑道:“小茉莉当了二管家,我算老几?”
丁浩道:“她把大管家的头衔留给你不好?”
方萍笑出了声。
不久,小茉莉去而复返,面带兴奋之色。
“二管家,有好消息么?”方萍打趣地问。
小茉莉白了方萍一眼,转向丁浩。
“公子,真的有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
“本门弟子来报,病书生,在赴杞城的途中被截了回来,人现在就在陈留。”小茉莉喜孜孜地说。
“啊!”丁浩大是振奋:“太好了,人在何处?”
“寡妇庄!”
“什么?”丁浩瞪大眼:“寡妇庄?”
“不错!”小茉莉故神其秘地笑笑。
“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名字?”方萍了感惊愕。
“是江湖门户么?”丁浩目芒闪了闪。
“可以说是。据探查所知,庄主是个寡妇,庄里的上下人等全是没有丈夫的已婚妇人,入门的首要条件便是寡妇,否则本领再高也没资格。庄子的大门从来不开,里面的人也不跟外人来往,相当神秘。”
“为什么要截留楚姑娘?”“不知道。”小茉莉摇头。
丁浩苦想了一阵。
“庄子座落什么地方?”
“出城西行三里,有道石拱桥,过了桥偏北望,你可看到那竹柏围环的庄宅,可有—样,庄里不设护卫,养了上百只猛犬,一有动静便群起而攻,连影子也难逃过狗眼的监视,比之精练的护庄武士还要强十倍。”
丁浩略作思索,点点头。
“庄子是竹柏围绕?”
“对,里面还有一重很高的围墙。”
“那些狗闻声见影就附群攻?”
“我明白公子的意思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小茉莉,这种游戏你是内行,知道该怎么做。你跟方萍一路,我单独一路,你俩在正面,我在反面,我们现在就出发到寡妇庄。”
小茉莉耸肩笑笑。
***
寡妇庄。
一片阴翳,院落沉沉。
三更初起,庄门方向群犬狂吠扑跃,所有护庄的狗全朝正面集中,围墙上不时有人影闪没,引得群犬发狂。
“咻!咻!”有人在暗中向墙头发射硬弩。
就在前面鼎沸之际,一条灰鹤似响人影从后面的柏树梢头飞进了宅院,这人影,正是“醉书生”丁浩。
内宅正厅,—个三十出头的黑衣丽人正襟危坐,旁边分别八了四个黑衣少妇,全都面无表情。犬吠声隐隐传入,五个女的听而不闻。一个半百妇人匆匆步入。
“禀庄主,有人故骚扰,引得群犬乱吠。”
“嗯!主客大概已经光临!”黑衣丽人淡淡地说。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幽灵般出现厅门之外。
“寅夜造访,冒昧之至。”
“醉书生,其实用不着玩声东击西的游戏,你尽可大大方方地叩门求见,本庄主巴不得你大驾光临,不会闭门不纳的。”黑衣丽人冷冰冰地说。
禀事的妇人已退站一边。
“对不住,在下生平怕狗。”丁浩笑嘻嘻地说。
“可是狗就在你身边。”
丁浩转头一看,不由头皮发炸,四只硕大无朋的獒犬不知何时已围在身后,没攻击。但凶光熠熠的眼睛盯住他不放,可想而知这四只猛犬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行动无声,待机而发。
他并非真正怕狗,只是—种自然的反应。
“这狗倒是很乖。”丁浩放作佯态。
“是很乖,偏嗜血腥。”黑衣丽人阴笑着说。
“那当然,狗本是狼之属类,嗜血腥乃是它的天性不足为奇。”丁浩正经八百地说,还晃动着脑袋。
“醉书生,你不是为了谈狗而来的吧?”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
“那就进来吧!”
丁浩跨步入厅。
外面群犬的吠声已经止息,这表示方萍与小茉莉在任务完成之后抽身了。
“醉书生,先说你的来意?”“在下是要人来的!”
“要人?挺有意思的,要什么人?”
“病书生主仆!”丁浩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事实上也不必拐弯抹角浪费时间,他已经有了软的不行来硬的打算。
“哈哈哈哈…………”黑衣丽人突地狂笑起来,久久才敛住笑声,粉腮转为一片肃杀,咬着牙道:“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丁浩心头“咚!”地一震,但仍保持镇定。
“这话怎么说?”
“用不着装佯,你心里应该非常清楚,如果要死的,你马上就可以带回去,如果要活的,没有。”眸子里杀芒毕射,还挟着浓浓的怨毒:“现在你坦白交代,‘病书生’当年是怎么死的?谁剥了他的脸皮制成面具,那女人为何要冒充他的形象?”
丁浩的心忽往下沉,原来是人皮面具惹的祸,这可是始料所不及的,要解释清楚不容易,因为杀人者已经作古,同时还牵扯上了斐若愚,但不解释成么?略作思索,准备实话实说,如果不能取信对方,那就只好动武了。
“芳驾是‘病书生’的什么人?”
“妻子!”黑衣丽人的脸色变得很可怕。
丁浩心头又是“咚!”地一震,这更出乎意料之外,她竟然是“病书生”的妻子,怪不得叫寡妇庄,看样子她是要为夫报仇,楚素玉很不幸背了黑锅。
“病书生”欧水灵是死于望月堡主郑三江之手,把他的脸皮制成了面具,巧又为斐若愚所得,借与楚素玉作易容之用,当时没考虑到可能引发的后果。郑三江已经死了五年多,根本无法查证,如何才能使对方相信呢?
“想不到庄主便是欧夫人,这……”
“废话少说,回答我的问题。”欧夫人声色俱厉。
“这是个误会。”
“什么误会?”
“尊夫欧水灵当年是死于望月堡主郑三江之手,脸皮被制成了人皮面具,在下有位好友当年曾是郑三江的手下,无意中得到了这副面具,被夫人截留的那位姑娘借来易容,她是无辜的,实情就是如此。”丁浩的态度很诚恳。
“郑三江早已不在人世?”
“不错,与望月堡一起除名。”
“哼!醉书生,把责任推给死人是好主意……”
“在下是实话实说。”
“呸!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做梦!告诉你,我立誓为夫报仇已经苦待了五年,今天总算得到了线索。寡妇庄,你知道把庄子改这个名字其中包含了多少辛酸血泪与怨毒?醉书生,你趁早交代明白?”
“在下已经交代过了!”
“你既然要狡赖,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欧夫人,你最好三思?”丁浩知道今晚的事绝无法善了,流血将不可避免,但不管如何,楚素玉和小桃红是非救出去不可。
欧夫人不答应,抬了抬手,四名侍立的黑衣少妇齐齐后退,散开呈雁翅形,右手半扬,手中亮出的不是兵刃,而是尺长一个黑黝黝的铁筒。那半百妇人飞闪到了厅门之外。
丁浩心头一紧,他看出那铁筒是发射暗器的,这种卡簧暗器筒可以发多种暗器,而且势道相当强劲,又有准头,比之用手甩的暗器霸道多了。当然,他并不怎么在乎,即使是淬毒的也威胁不了他。问题是他不太愿意杀人。四只硕大的猛犬突然窜到厅门口,龇牙裂嘴,前脚趴地,由背弓腰,颈毛逆立,眼里凶焰熠熠,喉头发出低沉的咆哮,蓄势待发。人狗聊攻,这阵仗不好对付。
丁浩全身立即布起神罡,这是防范暗器的措施。
半百老妇口里发出一声怪声。
四只巨獒扑上。
寒芒乍闪,丁浩已电似拔剑出手。
“汪!”地一声惨嗥,一条巨獒飞头,狗尸踣地,另三条扑势不滞。丁浩错步旋身,又是一剑挥出。
“汪!”又一条肚破肠流。
剩下两条憨不畏死,狂扑不休,跳跃滚转。
同一时间四名黑衣少妇已发射暗器,有针有箭,灯光下蓝色的丝芒连连闪烁,全都是淬了毒的。丁浩有神罡护体,歹毒的针箭沾身即落。
惨嗥再传,剩下的两只巨獒先后创毙。
半百妇人堵在厅门口,手里同样持着黑筒。
“攻上盘!”欧夫人厉喝一声,她手中也现出黑筒。
这一着很毒辣,头脸部位是罡气所不远的,丁浩把心一横,身形暴旋,手中剑挥无成幕护住上盘,“叮叮!”声中,他已旋到了欧夫人身后的位置,大吼一声:“住手!”剑已抵上欧夫人的后心。
投鼠忌器,五名手下全住了手。
“站在原地,谁也不许动!”丁浩又补充了一句。
欧夫人的粉腮起了抽扭。
“欧夫人,你下令放人,在下不为己甚。”丁浩冷冷地说。
蓦地,身后一个微颤的苍凉声音追:“醉书生,喷火筒正对着你,你最好把剑放下,否则会被活活烧死。”
丁浩力持镇定,冷沉地道:“在下没被烧此之前,剑尖会先穿透欧夫人的背心,而且还有六个殉葬,这一点在下保证办到。”
欧夫人凄厉地道:“婆母,为了水灵的血仇,儿媳死亦瞑目,先做了他,再用那两女的当祭品。”
丁浩心头一震,身后的竟然是“病书生”的娘亲,如果对方一意孤行不计代价,事情便很不乐观,因为罡气是能辟火的,纵使不死。也难救出楚素玉主婢二人,得想办法予以化解,不能做遗憾的事。
“老夫人,你们的牺牲毫无代价。”
“不必妄想求生,老身为子复仇不计任何代价。”
“老夫人,在下跟那两位姑娘根本就不是您复仇的对象,杀错了人,令郎在九泉之下仍然不会瞑目,平白牺牲反而令死者难安。”顿了顿又道:“那位被贵庄囚禁的姑娘也是为了报亲仇,不得已而易容改装……”
“用不着花言巧语,面具是铁证。”
“在下说的是实活,没半句虚假。”
“老身不信……”
一缕强劲的指风袭上身来,丁浩应指而倒。
欧夫人回身,吐了口大气。
“婆母,该怎么办?”
“暂时囚禁,三个关一道。”
“听说他非常邪门,要是被他……”
“先封了他的功力!”
欧夫人在丁浩身上截了三指,摆手道:“抬下去。”
两名少妇上前,一头一脚把丁浩抬了下去。另外两名少妇立即清理现场。
就在此刻,一个高头大马的中年妇人匆匆来到。
“王嫂,什么事?”欧夫人抬头问。
“有人要见庄主。”
“本庄何时接待过客人?”
“可是……庄主,对方来势汹汹,人马上百,为首的自称是什么半月教的总监,指本庄擅自窝藏他们的叛徒,就是那冒充先主人的那两个女子,而且……本庄已经被他们包围,如果不合理解决,将血洗本庄。”
“有这等事!”欧夫人转望老夫人:“婆母……”
“你到外客厅见客,看事应事。”
“是!”欧夫人应了一声,回头道:“王嫂,把对方请到外客厅,传令全庄采取一号备战行动,我随后到。”
“遵命!”王嫂领命而去。
“周大娘,你去指挥内围防守。”
“遵命!”半百妇人也匆匆离去。
***
地窖,堆积了不少杂物,一盏昏黄的油灯照见了三个人,丁浩平躺在地上,楚素玉和小桃红坐在他身边,她俩显得十分憔悴。地窖门关得很紧,从情况看,这地窖是临时用来关人的,平时贮放杂物,霉湿味很重。
“醉哥,你……怎么会落入她们手中?”楚素玉说话无力,精神很虚弱。
“我是自愿的。”
“可是……你现在……”
“我根本没事。”说着坐起身来:“醉妹,我得到你中途被截的消息马上就赶来,你两个是穴道被制?”
“是的,如果……我不是受了伤,绝不至失手被擒。”
“我知道,余庄主很后悔伤了你,为什么你当时不表明身份?你只消说一句话,你不会发生这误会。”
“我不愿泄露身份耽误大事。”
“好,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我的身世还是我的仇家?”楚素玉两眼放光。
“先出去再说,她们马上会来,我替你们解穴。”说完起身问明了被点的部位,毫不费事便解了两人被制穴道。
禁制一除,二女立即恢复了功力。
“小桃红,你去敲门,就说我忽然断了气。”说完又躺回地上。
楚素玉坐着不动。
小桃红上前猛敲地窖门。
地窖门开启,两名面带凶相的妇人站在门边,其中一个瞪起眼道:“鬼闹些什么,急着要去投胎?”
小桃红手扶墙,虚弱地道:“他……断气了!”
两个女人“啊!”了一声,大步走到丁浩身边,一个伸脚去踢,丁浩一抬手,那女的“哎!”了一声栽倒地面,另一个还来不及反应,楚素玉出手如电把她点倒,丁浩再伸手弹指,各点了两下,笑着道:“乖乖躺着,反正死不了,你们主人很快就到。”说完,向楚素玉道:“醉妹,能行动么?”
“当然可以!”
“那我们走!”
三人离开地窖,出口是一间厢房,丁浩从窗棂外望,暗角里绿芒烁烁,那是专司守护的獒犬。丁浩审度了一下形势,低声道:“我去引狗,你们尽快上屋。”说完,拉开房门,朝院子的对角掠去。
数条黑影窜起飞扑。
楚素玉和小桃红立即出门升上屋面。
丁浩也从角落方位耸身上屋,绕到这边屋面,那些獒犬望影狂吠,又蹦又跳。丁浩道:
“快,后围墙。”
三条人影飞越三重屋脊,登上围墙。
这边也有獒犬见影而吠。
“嗖!嗖!”疾矢射到。
三人落向墙外。
“什么人?”
暴喝声中,四条人影扑到,丁浩迎了过去,掌劈指点,四人先后倒地,丁浩一看,讶异地道:“怎么会是男的?”紧接着,两端又有人闻声而至,丁浩急声道:“我们快离开此地,多耗无益。”
三人穿林疾奔,一口气奔出半里,已见田畴农舍,丁浩朝一间孤零零的独立农舍一指道:
“到了农舍前是个晒谷场,场后有间小茅屋堆放着一些农具。屋里静悄悄,想来全家人都已进入了黑甜乡。”
“醉妹,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回头去看看。”
“出来就好,还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你想杀……”
“要杀人早就杀了,你知道我不会随便流血,我是想作个交代,‘醉书生’不可能这么悄悄逃命,来得明也去得清,反正彼此间只是一场误会。”说完,立即往回奔,有如夜鸟掠空,转眼无踪。
***
客厅里,灯火通明。
欧夫人与赵天仇分宾主而坐,欧夫人脸色是铁青的。
“夫人!”赵天仇面带傲人的微笑:“区区是从洛阳追踪而来的,不能空手而回,冒昧之处尚请海涵。”
“他们是我仇家,不能交给阁下,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醉书生’跟‘桃花公主’是一路,目前尚未取得确切的口供。”
“夫人,‘桃花公主’主婢是本教叛徒,本教当然要以教规处置,至于‘醉书生’,也是本教必须缉拿的敌人,贵庄并非江湖门户,这很容易解决,我们共同来问口供,如果证实他们之中有人是杀害尊夫的凶手,夫人可以任意处置,条件是区区方面必得在场。如果不是,区区就要带人走,如何?”
“可以!”欧夫人盘算了许久才点头。
半百老妇周大娘气急败坏地出现厅门。
“庄主,人犯逃走!”
“什么?”欧夫人虎地站起身来。
“人犯已经逃离,守地窖的被点倒,后院发现情况但没截住,围墙外有四个来客也遭撩倒,但没死伤。”
赵天仇也离座而起。
“失策了!”欧夫人跺脚。
“庄主……什么失策?”周大娘不安地问。
“醉书生被老夫人点倒之时,手中仍紧握兵刃,显然他是假装被制,当时竟然忽略了这一点,这不是失策?”
“啊!”周大娘恍然而悟的佯子。
“庄主!”赵天仇阴阴一笑:“这的确是失策,这故事很动听,可惜太幼稚,区区毫无兴趣,收回吧!”
“你阁下的意思是本庄主说谎?”欧夫人愤然作色。“夫人自己心里有数。”
周大娘横眉竖眼,怒不可遏。
“赵总监,你这是上门欺人么?”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周大娘双掌一扬,作势就要出手。
欧夫人抬手止住。
“赵总监,事实就是如此,你如不信,准备怎么样?”欧夫人的粉腮罩起了寒霜,眸子里杀芒隐隐。
“夫人非交出人来不可。”
“如果交不出来呢?”
“寡妇庄将成为绝后庄。”赵天仇冷森森地说。
“你欺人太甚!”欧夫人的脸皮子在跳动。
“哈哈哈哈………”赵天仇狂笑起来,声震屋瓦。
蓦在此刻,一声惨号破空传来,紧接着,一声、两声……连接成一片,然后呼喝声,犬嚎声、如暴风雨乍临,整个庄宅顿时沸腾起来。
欧夫人出掌攻向赵天仇,赵天仇并不亮剑,也以掌相迎,他在等待手下发动攻击的结果,不急于收拾主人。如此一来,双方便成势均力敌之势,不过战况仍相当激烈,因为欧夫人旨在杀敌,掌掌都是杀着。
周大娘见双方相持不下,也加入战围,两个女的身手都不弱,赵天仇全力应战,这一来,场面益发惊人。
片刻之后,赵天仇忽然发觉情况不对,因为传来的惨号声差不多都是男人的声音,而这寡妇庄根本没有男人,以自己所率的精锐而言,应该不会有这情况,他突然想到醉书生和楚素玉,看来刚才的传说不虚,醉书生他们真的脱身了,这一想便再无心恋战,猛攻三掌迫退了欧夫人和周大娘,飞身掠出厅门。
夜色昏暗,人影纵横,到处可见人尸狗尸,敌人很难分辨。赵天仇进入广场,一条人影跌跌撞撞而来。
“铁卫!”赵天仇栗叫一声:“怎么回事?”
“醉……书生!”说完,仆地不起。
赵天仇急朝有条围声之处奔去。
两名“鳄鱼铁卫”正力拚“醉书生”,赵天仇奔到,一名铁卫正好栽倒,他拔剑扑了过去,口里大叫道:“醉书生,你插翅难逃。”剑随声出。
丁浩寒声道:“赵天仇,本人正在等你。”
搏斗再起高潮。
四下里惨号声断续传来,獒犬的嚎声已不再闻,想来已经死光了。
“哇!”赵天仇当然不是丁浩的对手。
三名壮硕的武士奔来,一望而知是“鳄鱼铁卫”,半月教此次远道出师,目的是击杀“醉书生”和楚素玉,寡妇庄却遭了池鱼之殃。
四下的搏击声已逐渐稀落。
三名铁卫立即加入战圈,赵天仇压力顿解,丁浩对四头猛豹,四个都是拔尖的好手,彼此呼应相当灵活,加之以铁卫除了头颈,周身不惧刀剑,而丁浩势又不能专攻要害,因为剑招有其路数,是以压力骤增。
恶斗、令人怵目惊心。
人影从两端奔到,当先到的是白发幡幡的欧老夫人.口里大喝—声:“你们这批强徒该死!”举拐便朝赵天仇劈去。赵天仇转身应战,欧夫人仗剑又到,婆媳俩双战赵天仇。另一端来的是楚素玉与小桃红,楚素玉主婢不知从那里夺来的剑,两支剑分攻两名铁卫,紧接着方萍与小茉莉也奔临,看了看形势,与小桃红联上了手。
丁浩现在是一对一,这铁卫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大喝一声:“躺下!”那名铁卫果真栽倒,被削去了半边头。
近十名半月教徒涌至,一时之间找不到攻击对象。
丁浩冲向那批武士,剑芒打闪中,惨号暴起,只一眨眼工夫便撩倒了四个,其余的纷纷退避。
楚素玉独对一名铁卫,由于铁卫有甲靠护身,是以只攻不守,楚素玉落入下风,打得十分吃力。
丁浩目光一扫便已决定了策略,一个暴弹,猝击铁卫,口里同时道:“醉妹,去助方萍她们解决那披甲的。”
铁卫回身,丁浩剑势突变,闪电斜挑。
“哇!”那名铁卫喉头喷血,歪了下去。
丁浩一折身冲向欧老夫人婆媳这边。
赵天仇暴退扬手,突然他要施放“无影飞芒”。
丁浩大喝一声:“快闪!”退字余音未了,人已横到赵天仇的正面,以身躯硬挡了人莫之御的“无影飞芒”。赵天仇亡魂大冒,作势就要遁走,丁浩的剑已经刺到,只好转身应战。
丁浩已经下了决心再不放他走脱。
那边铁卫在楚素玉她们四女围攻之下已呈不支,虽有甲靠护身还不见伤,但在真元耗竭之下,最后仍是死路一拚,他见事已不可为,突围飞掠而去,那几只围观的残存武士也见机飞遁,欧老夫人婆媳暂时成了旁观者。
楚素玉她们围了过来,各据一方,以防赵天仇免脱。
赵天仇已意识到最后是什么结局,顿起拚命之心,只攻不守,全是进手招数,困兽之斗,其势也相当骇人。
丁浩暂采守势,破招解式。
疯狂的攻击如疾风迅雷,搅碎了每一寸空间。
丁浩沉稳如同。
观战的目光全直了。
每一个人的心随着如火如荼的搏击而跳荡,毕竟这是难逢难遇的剑斗,分不清招式,只见寒芒在闪耀。
再高的功力也无法—直疯狂下去,人的体能是有其极限的,就在赵天仇的剑势稍稍一衰之际,丁浩立即反击,一招、两招、三招,赵天仇闷哼—声,左胸冒红,紧接着第四招,赵天仇的剑脱手而飞,连连后退。
丁浩疾迫,剑尖指上赵天仇的心窝。
赵天仇脸孔扭曲。
“刺吧!”胸脯一挺,还真有武士的风度。
“赵天仇,还不到杀你的时候。”丁浩冰声说。
“醉书生,大丈夫生而何为此何地,你休想侮辱我。”赵天仇一副男子汉气概,目光射向楚素玉:“师妹,现在你称心了,死前一句话,我是真心喜欢你。”
楚素玉凄厉地叫道:“赵天仇,你是狗,畜牲,你根本不是人,我要把你碎尸。”怨毒之情溢于言表。
小桃红也栗声道:“我要把你剁碎喂狗。”
“醉妹!”丁浩并不明白楚素玉对赵天仇的怨毒何以如此之深,但现在要解决可以说时地不宜:“你暂时忍耐,我们回洛阳再说。”伸指疾点,收剑。
赵天仇栽了下去。
丁浩略作思索道:“小茉莉,你去安排马车。”小茉莉应了一声立即离去。
丁浩随又转向两婆媳道:“老夫人,欧夫人,在下重申前言,杀人者是郑三江,郑三江无后,望月堡也已冰消瓦解,这仇……恐已难报,两位结果要澈查,应该可以找到当年目击者加以澄实,告辞!”说完,挟起赵天仇举步朝外便走。
楚素玉等三个女的随即起步。
两婆媳怔在现场。
※※※※
到了庄外官道口,一行人停在路边林子里,丁浩指派方萍到前道等候小茉莉,小桃红在林外了哨,剩于他和楚素玉相对,赵天仇穴道受制,而且也被废了功力,已无知觉。
“醉妹,我不是要你和小桃在那农家等……”
“正巧方萍和小茉莉经过,我们便结了伴。”
“啊!”丁浩点点头:“你为什么如此恨赵天仇?”
楚素玉把牙关咬了又咬,暗夜,但眸焰似火。
“我的……清白……就断送在他的……”她说不下去,但这已经够明白了。
丁浩猛打一个震颤,默然了许久,女人而有此遭遇,是诛心的创痛,终身饮恨,无从弥补,他无言以慰。他想起在春之乡时,她不时深沉地叹气,以前不懂,现在可明白了,的确是人生的大不幸。
“醉妹,你有机机会手刃此獠,等半月教除名之后。”
“唔!”楚素玉在发抖,激动不能自己:“醉哥,你说……有好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我?”她主动改变了话题。
“对,是天大的喜讯。”丁浩精神一振。
“什么,快说?”
“我替你寻到了根。”
“啊!”楚素玉忘形地紧张抓住丁浩的手臂,连连摇撼,“醉哥,快……告诉我,我的根……”
丁浩把会晤老岳父比对玉狮镇纸的经过说了一遍。
楚素玉呜咽起来。
“醉妹!”丁浩拍拍她的香肩:“我从现在起便是你的姐夫,你是我的姨妹,醉妹的称呼可以不改,醉哥也比姐夫好听,别伤心,你应该高兴。”
楚素玉反而哭出声来。
她是应该哭,应该发泄,丁浩不加以劝阻,只轻抚她的香肩,作无言的安慰,像兄长之于小妹,发乎至情。
许久,许久,楚素玉止了悲啼。
“醉妹,我不明白,你……怎会唤作楚素玉?”
“…不知道,我……连父母的影像都没有记忆。”
“唉!命也如斯,奈何!不要紧,终有一天会拨云见日的,也许……哥以从赵天仇的口里探出些线索,最好是能逮到小姑姑,她一定知道个中秘密,当然,‘法王’是唯一知情者,他的日子已不多了。至于你的仇家‘冷血修罗’,上天入地也要把他给揪出来,现在,真正是我的事了。”
“醉哥……”楚素玉又潸然泪下,是感激之泪。
丁浩从怀中取出二合一的玉狮镇纸,交与楚素玉。
“你带着,这代表你的根。也是家庭变故的纪念。
楚素玉默然收下。
两辆马车来到,停在路边。
丁浩不待小桃红通知,立刻起身挟起赵天仇步出林子,六人分乘两辆马车上道。天边现出龟肚白。树鸟乱啼,天快亮了。
※※※※
洛阳。
永安宫已物归原主,武三白当了主人。
丁浩借住,武三白当然是欢迎之至。
地下密室和地道网是永安宫的特色,武三白就凭这报了杀父之仇。虽然“再世仙子”师徒会把配置图泄给了半月教,但地道可以经由机关予以改变,这是机密之中的机密,所以安全防卫绝无影响。
密室有三间,摆放“飞红巾”干尸的是其中之—。
现在,在一间更为宽大的密室里,囚禁着从陈留寡妇庄逮回来的“三才剑”赵天仇,他的功力已废,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
巨灯光照下,赵天仇瘫坐在—张大木椅上,方萍站在他身后,丁浩以“醉书生”的身份站在他身前。
丁浩是故意不让其他人参与问供的行动,因为人多了会影响被问者的情绪,也影响问者的观察和判断力。
“赵天仇!”丁浩悠悠开口:“如果你肯合作,我绝不难为你。”
“既落你手,杀剐听便!”赵天仇满脸怨毒。
“我不杀你,也不剐你,只要你回答几个问题。”
“做梦!”
“赵天仇,放明白些,没有能救得了你,你不过是‘法王’的一条忠狗,他不会给你建朝塑身,你们三番两次要置我于死地,要是你们得逞我认命,我不死是命大,你现在落入我手,你非认命不可?”
“哼!”
“你是武士,我不想用处置畜牲的方式处置你,如果你不认相,就会死得像一条狗,你自己酌量。”
“醉书生,也许……你将来会死得不如一条狗。”
“那是以后的事,而你现在就要兑现。”
赵天仇闭口不语,恨毒地瞪着丁浩。
“现在你回答,‘桃花公主’何以会叫楚素玉?”
“不知道!”
“她是余化龙的遗孤,该姓余对不对?”丁浩很有耐心地问。
赵天仇脸色突变,像半夜走路突然遇见了鬼。
“你怎么……知道?”
“好,这—点算你承认了,现在说她何以姓楚?”
“不知道!”赵天仇顽强地问答。
“姓赵的……”方萍一只手抓上赵天仇的肩背,另只手捏着—个小瓷瓶,递到他的眼前:
“这瓶里装的是牵肠挂肚水,给你喝—口你的五脏六腑就会慢慢腐烂,三天之内你会尝尽蚀心断肠之痛,无药可解,—寸—寸地死,到时候你会恨自己为什么要到世间来走这—遭,如果给你服下半口,—个月内由心烂到皮,你愿意尝试么?”
“你……”赵天仇的脸扭歪。
“你愿意合作,对不对?”
赵天仇目眦欲裂,直喘大气。
“说吧?”丁浩接回了话。
“办……不到!”
小瓷瓶的口凑到嘴边。
赵天仇全身起了抽搐。
“楚素玉为什么不姓余,说!”丁浩迫了—句。“我……真的不知道。”
“好,算你不知道,第二个问题,‘法王’的出身来路?”
赵天仇的身躯震颤了一下,脸皮子连连抽动。
“姓赵的,如果你再说不知道,就让你喝下半口,时间还很长,等你熬不住时你就会说,对不对?”方萍冷森森地说:“不过,喝下去你解不了,与其活活变成烂尸,何不干脆现在就说?”
赵天仇突然飞快地伸手抓住方萍的手把瓶口往嘴里送,这一着大出方萍意料之外,显然他是想整瓶喝下去以求速死。但有武功与没武功差别是很大的,方萍本能地一缩手,抓住肩头的五指一用力,赵天仇松了手。
“姓赵的,不会让你如此便宜的,求死还不到时候。”方萍阴声说。
赵天仇直喘气。
就在此刻,密室门开启,来的是姓何的管家。
“何老,有事么?”丁浩迎过去。
“家主人有请醉公子!”
“何事?”
“公子出去就知道。”
丁浩想了想向方萍道:“你暂且看住他。”说完又向何老道:“请带路!”
两人离开密室。
※※※※
厢房里床上躺着—个年轻女子,双眸紧闭,像是受了重伤、武三白、斐若愚跟楚素玉她们三个女的全围在床前。
丁浩惊震地望了床上女子一眼。
“怎么回事?”
“在下徒半月教一名使者手下救的。”斐若愚回答。
“她是?”
“不知道,救下时她已重伤不能言语。”
“哦!”丁浩皱了皱眉:“怎会想到送来这里?”
“武公子精通岐黄,或许有救。在下是想到既遭半月教的人迫杀,这当中不无原因,所以就带了来。”斐若愚躬身回答,他现在是曾老三的面目。
丁浩转向武三白。
“武老弟,有救么?”
“药医不死病,她生机已绝,现在只能希望她能开口说几句话。”说着,在女子身上点了数点。
“这女的……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楚素玉开口,定睛望着床上的重伤女子,手扶头,苦苦地想。
“如果她不是闭着眼,也许容易辨认。”小桃红插了句嘴,下意识地用手拉了拉那女子的外衫,露出了里衣,脱口道:“她是东瀛女子。”
“啊!”楚素玉眸光一亮:“我想起来了,在东瀛时我见过她不止一次,好叫松子,跟梅子是结拜姐妹。”
“梅子?”丁浩震颤了一下,梅子痴心爱上了化名余宏的太郎,飘洋过海来觅情郎,却被狠心奸杀。他以都天教尊者的身份埋葬立碑,想不到又有个松子到来,很显然,半月教又在玩灭口的游戏。
“武老弟,希望能让她开口。”丁浩沉声说。
“会的,药力正在散行中。”
所有的人摒息以待。
约莫半盏热茶时间之后,松子面上有了颜色,呼吸也粗重起来,口唇在翕动,眼皮子不断开合,最后终于睁开了。
“她醒了!”小桃红欢叫。
“别大声,她的生机很脆弱。”武三白警告。
“唔!”松子呻吟出声。
武三白以三指按上松子的“根穴”。
“我……我死了么?”松子出声,很弱,但能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