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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浩急靠近床边,以平稳得近乎亲切的声音道:“松子姑娘,我是梅子的朋友,所以我也是你的朋友,梅子姑娘的后事是我料理的,她……死得很可怜,我要为她报仇,你……听得懂我的话?”
松子的娇躯一阵扭动,眼前渗出了两粒晶莹的泪珠。
“我……懂。”
“杀梅子,又派人伤你的主凶是‘法王’你知道?”
“知……道!”
“他是什么来路?”
“这个……不……知道,不……听梅子说……她……无意中听到……赵天仇……叫他爷爷,爷……爷。”
“赵大仇是‘法王’的孙子?”楚素玉惊叫,显然这一层关系她到现在才听说,而她,也是‘法王’看重的手下。
丁浩像突然醒悟了什么,他努力捕捉。
“松子!”楚素玉俯身:“我是素玉,记得么?”
“素……玉,我……记得,你……很幸福。”
“幸福?……薄命,我……”松子的瞳孔突然放大。
武三白摇头道:“她不行了!”
松子就这样断了气,她是应该死不瞑目。
“呜!”楚素玉掩面。
小桃红也试泪。
“我懂了!”丁浩激叫了一声,转过目光,才看到忪子已经玉殒香消,鼻头感到一酸,幽幽地道:“松子,谢谢你宝贵的线索,我会替你和梅子讨公道,安息吧!”说完,转向斐若愚道:“曾老三,把她葬在梅子墓旁,她俩生前是异姓姐妹,死后应该在一起。”
“小弟会照办!”
俗语说“一窍通,百窍通”。由于松子透露的这一条线索“法王”是赵天仇的爷爷,使丁浩幡然而悟
“法王”是赵天仇的爷爷,而“法王”与“武林之后”关系不寻常,而“武林之后”是金龙帮主“云龙三现”赵元生的师父,赵天仇与小姑姑都会施用“无影飞芒”,说来他们是一家,而赵天仇便是赵元生的儿子。
赵天仇,天仇二字已隐有报父仇之意,可能是后来才改的名字。
逼出“黑儒”的目的,就是要替赵元生报仇。
这些,早该想到的……
“何老,烦你带我到地下室!”
“好的,请!”
※※※※
地下密室。
赵天仇闭眼靠坐椅上。
方萍坐在一旁,见丁浩来到,忙站起身。
“主人,如何?”
“谜底揭开了!”
赵天仇睁开眼。
丁浩步进他身前。
“赵天仇,你抵死不招供,却有人替你说了活,你是‘法王’的孙子,‘云龙三现’赵元生的儿子没错吧?”
赵天仇像突然被毒蛇咬了一口般蹦了起来,脸乳扭了又扭,瞪着丁浩,张口结舌。
方萍也是一脸惊奇。
许久,赵天仇颓然坐了回去。
“醉书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半月教专门爱玩杀人灭口的游戏,人性尽灭,但口也有灭不了的时候。天道好还,杀人者人互杀人,作恶者必须付出代价。金龙帮当年不顾天道武道才招致灭亡,你们不知悔悟,竟然重蹈覆辙,天理难容。”吐口气又道:“现在你可以说出楚素玉的身世了吧?”
“休想!”赵天仇依然杰傲不驯。
“她是余化龙的遗孤,对不对?”
“你……知道就好,何必再问。”
“她为什么姓楚?”
“不知道!”
方萍旋身上前,手爪探出,凄厉的惨叫声中,五个指头齐没入赵天仇的胸脯,指头曲屈收紧,血水立即染红了胸衣,脸孔随之抽紧,脸皮子在跳动。皮肉被生生戳烂抓裂,那种痛楚超过利剑之伤百倍,再强的人也禁受不起。
“你说是不说?”方萍展露了她的狠劲。
赵天仇的眼珠几乎要脱眶而出,全身震颤。
“你要是不说,我把你的肉一块块撕下来。”
“方萍,算了,就让他在这里等待着最后的收场。”丁浩心里有了新的打算,他必须保全住这根筹码。
方萍收回事。
赵天仇在喘息。何管家尤伫候在门外。
“何老!”丁浩走过去:“我们暂时离开,请看牢这活口,在下会叫楚姑娘来接替。”
说完回头招呼了方萍—声。
两人离开密室。
※※※※
河边柳林,丁浩在漫步。
现在情况已经大部分明朗,他在此露面的目的是等待半月教的人自动送上门,他悠闲地唱起他的醉酒歌来—。
“醉里念南无,
壶中现弥陀。
君不见大白放荡长安市,
佯狂高歌!
………………”
歌声以真气发出,不大,但传得很远。
有人现身了,无声无息地接近,连空声都不会带动。
丁浩已然发觉,是基于一种超人的本能反应,从对方接近的行动判断,来是绝非泛泛之辈,是属于超级的高手。他故作不知,只是歌声停歇了。
来人已到两丈之内,静止不动。
“醉书生,本座问你—句话。”来人开口出声。
丁浩缓缓回身,先是心头一震,继而精神陡涨,不期而至的竟然是半月教主“法王”,这的确是求之不得的事。人皮面具之后不知是什么形象,但这已经不重要,如果能除此獠,那就天下太平。
“教主阁下,幸会!”丁浩佯狂地说。
“废话少说,本座问你—句话。”
“请问。”
“你要死要活?”
“哈哈哈哈,在下没尝尽天下美酒之前当然要活,”
“要活可以,加入本教。”
“哦!否则呢?”
“那就是死。”死字的尾音拖得很长,充满了恐怖的意味。
“噢!”丁浩作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事实上,他对付“法王”是有信心的,他会以都天教尊者身份与“法王”交过手,双方功力悉敌,当时他是有所保留,现在,他骤下决心,这种机会不多,必须把握,问题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果失手的话,对方便会增强警惕之心,再以后便很难说了。
半月教主的目芒变成了两道冷电,极之骇人。
丁浩表面佯狂,但内心是相当严肃的,因为他面对的是非常的敌人,要是不成功的话,本身荣辱事小,武林的劫运事大。
“呛!呛!”双方亮出了剑。
取势,对峙。
丁浩突然感觉到半月教主与上一次双方动手时有极大差别,可以说先后判若两人,光只气势便隐含有—股迫人的无形压力,短短的时日,对方能练成什么盖世神功?这是不可能的事,其中有什么蹊跷?想归想,此刻可无法追究,剑已出鞘,只有面对现实一途,反正这武林巨魔非消灭不可,半月教非除名不可。
冰炭不炉,水火难相容,胜败存亡如同一物的两面,没有中问路线。
生气冻结,冻结在爆炸点上。
双方的气势都升华到了某一极限,气势是决定克敌致胜的因素,如果气势对方压制,就已经伏了败着。
剑尖的芒恬在舌吐,饱含着杀机。
如果谁在气势上稍有一懈,接着来的便是致命的一击。
双方变成了雕像,内里的运作是无形的。
绿柳迎风,衣袂轻举,不是闲敌,是可怕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呀!”地一声栗吼打碎了沉默,剑光乍闪,五声连珠的密响,寒芒交炽,双方各退了一步。
事实证明,半月教主的功候超出了以前甚多,双方都没开口,稍稍一滞之后,又上步出手,分不出先后,是同一瞬间出手,这一个照面剑刀碰击了七下,同样地一合即分,这回各退了两步,势均力敌。
丁浩凝神异志,人剑合一,内力提高到十成,他是志在必得,否则所立的誓言便将成空,这机会绝不能放过。
半月教主制敌之心比丁浩更为迫切,一个来路不明的“醉书生”竟然把全教搅得七荤八素,如果收拾不下,半月教就不必开山立舵了,真正的强敌“黑儒”和“都天教主”尚未现身,难道说“醉书生”比他们还强?
上步欺身,又到出手距离。
蓦在此刻,—声悠沉的佛号突然传来:“阿弥陀佛!”人自柳阴沉处幽幽出现,是个蒙面女尼。
两人各退一步,转目。
丁浩在心里暗叫了一声“无恨师大!”这神秘的女尼何以会在此时此地不期而至,大意外了,他立即想到对方托寻的余文英,还有从小姑姑口里透露这女尼俗家的名号“百花娘”,她现身何为?
“无恨师太”走到距离两人丈许之处止步。
“阿弥陀佛!”又是一声佛号。
“你……你是……”半月教主声音变了调。
“贫尼无恨!”垂眉合什。
“无恨?”
“阿弥陀佛,贫尼皈依我佛之后,贪痴瞠怒恩怨情仇全已化作飞灰,只为一因未了,无法证果,故而不得不再染红尘,今日幸逢施主,乃是我佛慈悲。”望了丁浩一眼之后又道:
“看在我佛金面,请施主据实回答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半月教主颤声问。
丁浩插不上嘴。但心里已有了谱。
“一个叫余文英的少女下落如何?”
“余文英……不知道!”
“无恨师太”目光透过蒙面巾如两道烈阳。
“施主真的不知道?”
“我可以发誓,不知道。”
“施主,天不可欺……”
丁浩的内心起了激动,他受下重托,到现在还毫无头绪。记得不久前“无恨师太”问过小姑姑同样的问题,得到的回答复是一样。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向对方追查余文英的下落?余文英与这老尼又是什么关系?
“无恨师太”的目光直盯在半月教主脸上。
“果报是不爽的?”
“我知道!”
半月教主自称“我”,这当中大有文章。
“无恨师太”沉默下来,许久,才幽幽启口道:“施主,贫尼想重听一遍你当年在海边礁石上的誓言?”半月教主原本极坚定的目光突然游离了一下,同时也露出了茫然之色,期期地道:“海边礁石上……誓言?我……我忘了。”
“这么重大的事能忘么?”话声顿住了片刻:“施主,请说出来?”
“我……我真的想不起来。”
“施主会因一念之私犯了大错,会对一个女人忏悔,誓言把对她的爱永埋心底,绝不破坏她的幸福,结果呢?施主做了什么!”无恨师太微显激动。
“我……”半月教主答不上话来。
“无恨师太”的目芒太炽,白热得像刚离尽的锻铁,刺眼而怵心,宽大的袍袖倏在上场,掌白如玄玉……
丁浩为之惊然而震。
半月教主惊惧地后退。
“无恨师太”突然又敛神,收手、垂眉、合什,口里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弟子已无恨,何故生嗔!”
丁浩大惑不解。
“唰!”地一声,半月教主穿阴而去,疾如流莺。
丁浩正待追去……
“少施主,用不追了!”无恨师太出声阻止。
“为何!”丁浩收了势。
“他并非‘法王’,只是他的替身。”
丁浩一下楞住了,想不到这半月教主是冒牌的,照此看来,上—次现身的也是替身,因为先后两个功力上有差别,那具正的“法王”还隐在幕后,替身而具备如此高的功力,太骇人了,那真的该如何?(此处缺页)他能助一臂之力。”
“你老人家要找的老友是……”
“丐帮长老,老酒虫!”
“啊,老酒虫。”
“你认识?”
“他跟小婿是忘年之交。”
“太好了,他人在何处?”
“萍踪无定,已经好久没碰面了。”
“那好,我们分手,分头办事。”余化雨说走便走,立即弹身离去,人老了,但昔日的英风豪气仍在。
丁浩站在原地,他在考虑该如何行动?
“少施主!”无恨师太穿枝拂柳而来。
丁浩大为振奋,这老尼去而复返,正好向她查证。
“无恨师太”与丁浩面对面而立。
“刚才那位施主是余庄主?”
“不错,正是家岳。”
“出家人戒妄,贫尼已经听到二位部份的谈话。”
“那太好了!”丁浩喜过望,他可以省去许多口舌,可以直截了当提出问题:“在下可以请教几个问题么?”
“可以,贫尼能答即答。”
“师太在未入佛门之前,与余化龙前辈有一段缘?”
“阿弥陀佛,是的!”
“余文英是师太所生?”
“阿弥陀佛!”无恨师太目光黯然。
“关于玉狮镇纸的事,师太知道?”
“知道!”“现在有人持玉狮镇纸为凭,自称是镇纸主人的遗孤,而家岳余庄主保有另一半,此对之下完全契合……”
“什么,你……你……少施主说遗孤?”无恨师太连连退步,激动非常,目芒暴张:
“余化龙已经……”
“是的,他遇害了,遗物由东瀛大藏法师转交。”
“无恨师太”簌簌直抖,僧袍悉悉有声。
“少施主已经找到了余文英?”
“她叫楚素玉,也就是春之乡的‘桃花公主’,‘法王’收养的孤女。”
“楚素玉?”无恨师太栗声道:“贫尼没听说过。”
丁浩不由窒住,“无恨师太”不认识楚素玉,那楚素玉便不可能是余化龙的遗孤,她怎会持有玉狮镇纸呢?莫非另—个“余宏故事”?
“少施主,你刚说……遗孤二字,又说遇害……”无恨师太的声音在发抖:“余化龙真的不在人世了?”
“这……是根据玉狮镇纸判断的,没有人证。”丁浩定晴望着“无恨师太”:“师太不也在东赢么?何以不知道这椿血案?”转念一想又道:“也许此事没传开。”
泪水在“无恨师太”眼内打转,她硬忍住没滴落。
“贫尼二十年前因一椿意外而回到中土,自认罪孽深重,便皈依我佛,其时文英尚在稚齿,对她父女的消息从此中断,唯二十载苦修,终无法证果,就因为……对文英一念未净,所以寸再染红尘。”
“师太怎知她到了中原?”
“贫尼曾返东瀛,父女已经失踪,传言已回中原。”
“啊!”丁浩点头。
“杀害余化龙的凶手是谁?”
“据判断是‘冷血修罗’!”
“他?”无恨师太栗叫一声,目光透出了恨毒。
法号“无恨”,结果又生了恨,要想弃绝尘缘,除尽俗业。得大自在确实非常不易,二十载苦修还免不了重坠尘劫,太可怕了。
这一声“他”,使丁浩心弦剧颤,看来她认识“冷血修罗”,这当中又是什么蹊跷呢?
“师太认识凶手?”
“阿弥陀佛,贫尼自去查证。”灰影一晃倏焉而逝。
丁浩木在当场,情况变得复杂又诡谲。如果楚素玉实际上不是化龙二叔的遗孤,那“冷血修罗”也就不是她的仇人,问题是大藏法师何以会把半个玉狮镇纸交与她,是认错了对象么?这一点非常可能,否则便无以解释。余文英人又在何处呢?现在不说对“无恨师太”的诺言,光只为了姨妹余文英,自己也不能置身事外。
呆了一阵,他怀着紊乱的心情离开柳林。
***
坦荡的官道寂无行人。
丁浩安步当车,他在想—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法王”先后出现的两个替身,功力都是—等一的,而“法王”本身的功力高到什么程度则无从想象,不用说是在替身之上,很可能是出道以来的第一个劲敌,如果碰上三人联手.将是一场真正的搏命之斗,不久前到威灵宫谒师,蒙恩师再传绝技,虽是百尺竿头更进—步,不知是否能应付得了这空前的强劲对手?……”
想着,心头不由沉重起来。“醉书生!”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突然起至身后。
丁浩止步,回身,来的赫然是小姑姑。
“小姑姑,久违有何指教?”
“醉书生,我来跟你谈一笔生意。”小姑姑人已中年,但风情万种,媚态天生,对男人仍有一股极强的吸引力,春花般的答容,扣人心弦的声音,加上惹火的身材,冶荡的意态,会使对手忘了她是敌人。可是碰上了丁浩,她这些完全不灵光。
“哈哈,小姑姑!”丁浩摆出佯狂之态:“在下—向不善理财,也没生意头脑,你恐怕找错了对象。”
“醉书生,谈正经的,这是笔大生意。”
“哦!说说看?”
“赵天仇在你们手里?”小姑姑正色说。
“你们?小姑姑这话怎么解释?在下一向独来独往,从不成群结党,而且萍踪浪迹,上无片瓦,下无立锥,怎有馀力照顾另一个人?不过,在下是知道何人收留了他,小姑姑谈生意怎么会连上了令侄?”
小姑姑被“令侄”二字震得粉腮变色,但她是只疑狐,随即又恢复正常。
“醉书生,不谈枝节,只讲生意。”
“讲吧?”
“你们在找一个叫余文英的女子?”
丁浩心头“咚!”地一震,“无恨师太”两次向对方询及余文英的下落,而现在对方又主动提出来,目的已非常明显,他心里虽然激动,但表面上仍是满无所谓的样子,他知道对付小姑姑这种人绝不能据之以柄。
“没错,是有人在找她,在下只是第三者。”
“不管你是第几者,以人换人。”
“哦!这种游戏你们玩得很多,相当内行,意思是要在下当仲介人,完成这笔交易?”丁浩笑着说。
“不错!”
“你认为这笔生意准能谈成?”
“什么意思?”
“生意买卖必须二相情愿,单方面的算盘是打不响的,更何况找余文英的是个出家人,而收留赵天仇的又是不相干的另一个人,这笔买卖如何谈法?”丁浩是故意扯淡,他笃定对方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这就要靠你这仲介人。”
“在下能得到什么好处?”
“本教不再追究你跟楚素玉之事,这好处够大么?”
“嗯!这个……在下可以考虑。”丁浩是真正地在暗中考虑,他并不认识余文英,唯—
凭藉的是“无恨师太”交付的种作护身拊的玉坠子,而余文英瑞已确定是“无恨师太”百花娘所生,如要交换当然得有“无恨师太”在场,更重要的是半月教会不会又玩花招?这是极可能的事,他领教得太多了。
“你要考多久?”
“很难说,在下得跟他们两方面搓商。”
“明晚如何?”
丁浩深深—想,点头。
“可以,但在下是仲介人,得先看看双方的货品。”
“赵天仇在你们手上,还有什么可看的?”
“余文英该看看吧?”
小姑姑脸色阴晴不定,许久。“好,可以,明天午未之交让你见余文英。”
“地点呢?”
“地点临时再通知你。”
丁浩心里有谱,对方是预先确定地点,自己一方便将有所部署,另方面正相反,半月教方面可以有弄鬼的机会。
“到时准知道在下的落脚处?”
“你会在小面店喝酒,这绝错不了。”
“哈哈哈哈,主意不错,那正是在下过酒瘾的时刻,就此一言为定了。”
“醉书生,可不许使诈?”
“这正是在下要奉告的!”
“明天见!”小姑姑扭身驰离。
丁浩忧喜参半,喜的是小姨妹余文英终于有了着落,忧的是如何向楚素玉交代?
姜老实面店。
斐若愚与方萍、小茉莉共一桌,丁浩独据一桌。
现在是傍午时份,距丁浩与小姑姑约会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足够他们消磨。每一个人心里引很振奋,因为谊属一家的余文英已经有了下落,这是喜事。
二斗子匆匆来到,先望了丁浩一眼,然后步向斐若愚桌边。
“怎么样?”斐若愚问。
“查遍了大小庵堂,就是没那蒙面老尼的影子。”二斗子试了试额汗,看样子他是急赶来的。
“在庵堂里她还会蒙面?”
“这小的知道,问过了,没有外来的尼姑。”
“先坐下歇会儿。”
二斗子坐下。
丁浩心里打了个结,人质交换在即,却找不到“无恨师太”,看来只有自己全权处理了,好在有玉坠子为凭,不怕认错人。想象中余文英一定很美,年纪当然比文兰轻,这点特征“无恨师太”曾经提说过。
“老酒虫的下落呢?”斐若愚又问。
“找到了,他跟余庄主在城隍庙里喝酒叙旧。”
“你打过招呼没有?”
“有!”二斗子眉毛—扬:“已经传达了讯息,那位叫化前辈一听提到小酒虫,兴头大了,一干就是一碗。”
丁浩一听也乐了,举起葫芦便灌。
一个蓝衣汉子进了门,目光一扫,走近丁浩桌边。
“向公子传个口讯!”
“说?”丁浩知道是小姑姑派来的人。
“请立刻移驾北门外。”
“就这么一句?”
“是的!”
“好!马上到。”
那大汉抱抱拳,转身离去。
丁浩朝斐若愚点点头,取得默契,跟着出门。
***
出北门,邙山在望。
丁浩缓缓而行,半月教实在够鬼,居然没透露约会的确实地点,是怕干扰还是别有居心?
对付半月教这帮牛鬼蛇神,丁浩经验丰富,他当然也有打算,好在今天之会只是验证并非正式交换,如果有什么阴谋,应该不在今天,但仍然不得不防,因为他与半月教之间早巳势同水火。谋杀未逞已经发生了多次。
原先在面店传话的汉子又出现。
“怎么,又要传一句?”丁浩先开口。
“对,翠云峰!”那汉子说完,立即离开。
丁浩自顾自地笑笑。转向翠云峰进发,耗了半个时辰才登上峰头,峰头上—个青衣少女已经在伫候,不见别的人影,不用说全隐在暗中。丁浩边走边观察,这少女长相不赖,但却不能称之为美人,神色之间略显仓惶。
“醉书生么?”少女开了口。
“不错,姑娘是……”丁浩故意问。
“余文英,先父余化龙。”
丁浩内心感到了一阵悸动,这就是文兰的堂妹。
“你怎么会在半月教?”
“是……‘法王’收养的。”
“令堂是……”
“百花娘!”
“母女何以失散?”
“这……我不明白,我那时太小,没什么记忆。”
“你想你娘么?”
“当然,谁不希望骨肉重圆。”眸光直在丁浩面上打转:“公子…是要促成我母女团圆?”
“嗯!是不错。”丁浩悠悠地说。
“我娘,她……怎么不来?”
“一时找不到她。”说着,从怀中取出“无恨师太”交付的玉坠子,勾在指头上:“你认识这东西?”
“这……”余文英满面困惑之色,注视了良久才期期地道:“是个玉坠子,我……不认得,这……对我有什么关系?”
“它还有个名字……”
“哦!什么名字?”
“护身符!”
“护身符?”余文英茫然。
丁浩的目光已变冷,直照在余文英脸上。“无恨师太”说过余文英身上也有一个,那就是说玉坠子是一对,而她居然完全不认得,同时……
“你是谁?”丁浩冷岭地问。
“我……还会是谁?”余文英神色之间已现惊惶。
“你不是余文英。”丁浩以断然的门吻说。
余文英后退了一个大步,眼珠子在打转。
“你……你凭什么说我不是余文英?”
“嘿!姑娘,你太嫩,把戏给演砸了。第一,你不够美。第二,你不认识护身符。第三,在提到你父母时,你没有骨肉亲情之间应该有的反应。就凭这三点足可证明你不是余文英,你还有什么话说?”丁浩说完之后立即感到后悔,不该予以点破的,心里明白就行,这一来将遭致对方极端的反应,但话已出口收不回了。
青衣少女张口结舌,惶然四颐,似在求援。
“醉书生,你太聪明了!”小姑姑随声而现。
青衣少女迅快地退了开去。
小姑姑直走到丁浩身前八尺之处,脸上浮着一抹阴笑。
“醉书生,你只是个仲介人对不对?”
“没错!”
“可是你的表现象是当事人?”“生意买卖讲究的是童叟无欺,货真价实,货不真而价奇昂,我这仲介人岂不成了助商行骗?身在江湖全凭一块招牌,砸了招牌以后怎么混?”丁浩表面上装疯卖傻,实际上满肚子的怒火,半月教的作风实在太卑鄙。
“少耍嘴皮子。”
“这怎么叫耍嘴皮子?小姑姑,又不是口袋里买猫,人是活的,眼珠子是亮的,别人一看货不对路,这交易怎么做?好在赵天仇不是假的,别人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在下是局外人,犯不着淌这浑水。”
“可是……你已经淌进去了!”
“想把在下怎样?”
“如果用你来交换赵天仇,这价码够大么?”
丁浩意识到对方事先已有安排,好戏就要上演了。
“那得看情形,要是对方不在乎这价码,你们将血本无归,如果掌握不了这货品,你们会偷鸡不着蚀把米。”
“醉书生,过去不是你命大,而是你运气好,一次又一次让你逃过,但人的运气不会永远好,就象赌博,总有背的时候,而一背就会输掉老本,事实会证明我的话。”小姑姑—本正经地说,似乎胸有成竹。
“哈!小姑姑,你错了,在下不但命大而且福星高照,运气一直会好,事实照样会证明在下的话。”
“哼!”小姑姑冷哼了一声。
两条人影出现。
小姑姑与那冒充余文英的少女后退消失。
出现的是两个蒙面人,一样的装束,一样的身材。丁浩立即判定这两个蒙面人便是“法王”先后两次出现的替身,出动这等高手当然是志在必得,而且也是意料中事,堂堂半月教,竟然对付不了一个“醉书生”,而且一再吃瘪,传出江湖不但威风尽失,而且也贻笑武林,妄想君临天下根本就是痴人说妙。
当然,“法王”作梦也不会想到被他视为最大最可怕的几个敌人实际上只有一个,“黑儒”不会出山,“都天教主”是子虚乌有。
丁浩现在以最严肃的心情来应付这一场决斗,这的的确确是生死之决斗,如果不幸输了,那真的就是血本无归。
这两个替身的功力丁浩分别领教过,一对—不成问题,二对一可就是劲敌,如果再加上不意的情况后果便难料了。小姑姑不是泛泛之辈,真正的“法王”还没现身,他自己方面虽然也作了安排,但却没有绝对的胜算。
两个蒙面人站成了犄角之势,拔剑,但没开口。
一场关于生死的恶斗即将展开。
丁洁也不想开口,说什么都是多余,杀人,人杀是必然的结果。他也亮了剑,把斗志保持在最高点。
耀眼的寒芒一闪,—个出了手,罕见的杀着。
“锵!”双剑乍合倏分。
寒芒再闪,另一个也出了手,势道惊人。
丁浩—剑予以化解。
惊世骇俗的剧斗拉开了序幕,三支剑在阳光下飞闪厮缠,交织成—片耀眼的银色芒幕,剑气裂空,“波波!”之声连续不绝,中间穿插着刺耳哪割的金铁交呜,整个的空间被搅碎,变成了死亡的漩涡,生命被吞噬只在呼吸之间,没有任何言语能以形容场面的凶险,—般武林高终其生也极难有机会见识到这种搏击。丁浩全心应付,但仍有所保留,他知道对方今天是志在必得,这两个打头阵的只是第一波,接下来必要第二甚至第三波,他不能提早施展杀着,任何独门功夫只要一暴露便难逃明眼人观察而采取因应之道,可能就他失去门奇制胜的机会,会是不能败的,一败便将失去扳本的机会,因为面对的是非常的敌人,所以得采取非常的战术。
采取守势便等于挨打,而挨打最耗真元。
盏茶工夫之后,记不清多少照面多少回合。
两个蒙面人的攻势着着逼人,几乎全掌握了主动。
丁浩自觉不能再耗下去,否则将成不败而败之局,于是,他非常技巧地变招挨式,由被动而转换成主动。
“锵锵锵!”三声大响,对方两支剑一被荡开一被阻滞,就捕捉这瞬息之机,他的杀着出了手,千重银流中闪起一道豪光,就只那么一闪……
“嗯!”地一声闷哼,一个蒙面人踉跄倒撞。
另一个的剑如飞蛇钻到。
“呛!”丁浩回剑架开,就势变势,连刺三剑。
又一声闷哼,这蒙面人也弹了开去。
极短暂的一瞥,可以看出那首先侄撞开的蒙面人前胸已见红。
也就在同一时间,数蓬银雨先后罩身袭来,丁浩全身布起神罡抵挡,同时挥剑疾扫,银雨变成了银星向四下激射纷飞。两名蒙面人趁机扶创反扑,不但其势惊人,而且快如飚风,直指要害,配合得天衣无缝。
丁浩绝着再次展出,以攻应攻。
两个蒙面人双双被迫退。
丁浩得礼不让,下决心除一个少一个,如影附形而上,对象是原先见红的那一个,剑光有若穿云闪电。
“哇!”地一声惨叫,那蒙面人踣了下去。
同—时间,—支剑突从背后袭到,丁浩警觉巳来不及闪拒,他自恃刀剑入肉受封阻的奇功回剑反扫,拚着受皮肉小伤,但他立即发觉情况不对,奇功失效,肩胛部位剑锋已深入,忙闪电般前冲反转。
也幸夸他反扫了这一剑,迫使对方缩手,同时前冲也消解了对方兵刃的进势,否则的话非穿透前胸不可。
眼前又是个蒙面人,他立即判定不是替身,而是真正的“法王”,对方的功力已显示在袭击的行动上。他登时激动起来,忘了肩背的伤痛,真正决生死的时辰已经来临,可恨受了这巨创而使功力打了折扣,居于极不利的地位。
“阁下就是‘法王’?”
“不错!”
“不是替身?”
“废话!”
“堂堂一教之主也会偷袭?”
“醉书生,你反正死定了。”
丁浩立即抑制情绪,冷静下来?这是非常必要的步骤。唯有冷静才能应变制敌机先,使功力发挥到极致,他一直在等待的便是这一刻,除魔卫道心愿之达成就系于这一刻,同时也是了断他师徒与‘法王’之间恩怨的关键。
“教主阁下,看来今天必须有一人留在峰上?”
“一点不错。”
丁浩说完这句便不再开门,他本有许多疑问要向对方查证,但他十分清楚‘法王’的心性为人,不到最后的时刻他绝不会说实话,所以隐忍住了。他以至上心法“摧元封穴”止住了血,也止住了痛,不须借助外力和药物,这在别人是无论如何办不到的。现在,他要以全心全力来对付这可怕的敌人,为了自己,也为了整个江湖,他要遏止五年前望月堡与金龙帮的故事重演。
精、气,神、人、剑已融为一体,这是武功的极致。
无形的气势,凝聚在特定的空间。
双方的兵刃各自停留在一个极古怪的角度,没有一般剑手的作势,但却是无式之势,出击的发起点当然也相当奇诡,武林中有先例但极为罕见。
那名替身蒙面人退到丈许之外。
小姑姑这时出现在另一边,刚才的连珠暗器就是她的杰作,如果不是她来这一手助攻扰敌,丁浩绝不致受伤。
双方久久没动静,这是定力与气势的拚斗,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彷佛是对峙,但当事人心里十分清楚,这比打斗更为凶险,只要一方在气势稍微一懈,便将遭致对手致命的攻击,当然,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在一般高手身上。
空气凝冻,时间似也停止了运行。
可怕的沉默,恐怖的死寂。
不知是多久,至少是半个时辰,双方的气势相当,都无懈可击。当然,天下任何事有开始便有结束,不可能一直耗下去,分不出是谁先出手,也许是同时吧,双方剑腾起、击出,交呜声划破了凝固的空气,也打碎了死寂。
剑气撕裂了空间,展延,发出一长串音爆。
双方各退了一步。
丁浩骇然,他发现剑身崩掉了一个指甲大的缺口,他这才悄悟自己的护体保命神功挡不住剑锋,原来对方持的是无坚不摧的神兵。绝不能气馁,他自己警告自己,只要心神一懈,后果便不堪设想。
没有呼喝之声,双方发出第二剑。
贯足内力的交击,势道弥足惊人,又是倏合乍分。
丁浩的心弦又是一颤,剑身又多了个更大的缺口,非关功力,是兵刃上的差异,如此下去将如何?但这意念在脑内只如电光一闪即逝,他不能分心。
第三个照面。
“法王”,仗着兵刃上的优势,毫无顾忌地全力出击。
旗鼓相当的对手,全凭真功实力,丝毫也不能取巧,硬碰硬的接触。“铿!”地一声,丁浩的剑断了尺长一截,不由一窒,就这一窒的瞬间,“法王”的剑不回收,顺势剑出了三式,紧密得有如一式。
丁浩以断剑封架,但“法王”的剑术威猛而诡异,剑尖已刺入丁浩的左胸,这是致命的部位,透心即无救。
急切里,丁浩的断剑脱手射出,势疾而力猛。
“法王”为求自保,收剑格架。
丁浩后退八尺。
“法王”既然得手,当然不会给丁浩任何喘息的机会,一个弹步,剑又挥出。
丁浩只好空手与搏,掌功再强也不会比剑利,更何况“法王”所持是切金断玉的神兵,丁浩明显地落入下风。
小姑姑喜形于色。
丁浩勉强撑了五个回合……
“躺下!”法王栗吼一声,剑已贯入丁浩的右胸。抽剑,丁浩真的躺下了,血水喷出,但很快便止住。
“留活口交换天仇!”小姑姑急叫—声。
“已经没有活口了!”法王和剑垂下。
“这……”
“他们会要他的全尸。”
就在此刻,数条人影由峰后方向涌现,当先的是余化雨和老酒虫,接着是斐若愚以及方萍和小茉莉。
“啊!”方萍和小茉莉同时厉叫出声。
“小酒虫!”老酒虫是悲呼。
余化雨和斐若愚的脸孔顿时扭歪。
小姑姑和那蒙面人转身面对来者,那名青衣少女也现身到了小姑姑身边。小姑姑不停地顾盼张望,显然她对这批不速之客的突然光临感到惊震,峰下的周全布置难道完全不发生作用?这未免太可怕了。
“哈哈哈哈……”法王突然发出狂笑。
“住口,这有什么好笑?”余化雨出声喝阻。
“法王”敛了笑声。
“余庄主、酒长老,你们老少齐来,是陪葬么?”
“你阁下想是半月教主?”余化雨咬牙问。
“不错,本座就是!”
“余文英人呢?”
“喏!她就是。”法王指了下青衣少女。
“她……就是?”
“大伯!”
青衣少女在小姑姑示意下叫了一声。
余化雨深深望了这从未谋面的至女一眼,回过头,脸上的表情相当复杂,一时之间他不知如何处理这情况。
“先算人命账!”老酒虫怪叫了一声。
“血帐血还!”斐若愚立即附和,他早巳按捺不住。
“我们还等什么?”方萍含泪厉叫。
“赶着投胎也用不着这么急呀!”小姑姑也斜着眼说。
方萍一咬牙,作势就要扑上。
“阿称陀佛!”一声化号蓦地传来,—个蒙面女尼随声出现,是“无恨师太”,她沉稳地步到场中央,立定,目光望向那青衣少女。
烈阳似的目光使青衣少女感到不安。
“百花娘,无恨师太!”小姑姑大声点出。
“她是谁?”无恨师太厉声问。
“你不认识自己的女儿?”小姑姑媚笑着说。
“她不是文英!”无恨师太寒声说。
这句话使余化雨老脸失色。
青衣少女高叫了—声:“娘!”声音极不自然,完全没有骨肉重逢的亲情反应,也没有自己是人质的表现。
“无恨师太”微一摇头道:“女施主,你可怜也可悲,作假是假不来的。”说完,转面对着“法王”,目芒中尽是怨毒:“你太恶毒、卑鄙,贫尼甘背佛前之誓,宁坠万劫之境,对你无法不恨。”
“法王”后退了两步。
“无恨师大”转向余化雨一行,先合什,然后才开口道:“各位施主,这公案由贫尼来了断,定还各位公道。”
余化雨欲言又止。
“法王”这时开口道:“换个地方了断如何?”“无恨师太”略作思索,点头道:“可以!”
老酒虫大声道:“小酒虫不能白死!”
“无恨师太”楞了楞,目光瞟向地上的“醉书生”突然明白过来,转面道:“施主,醉书生是为了助贫尼寻余文英而遭不幸,贫尼自有分寸。”
方萍切齿道:“师太,何不在此公开了断?”
“无恨师太”眸光闪了闪沉声道:“贫尼坦诚相告,各位施主可能无一能抗御‘无影飞芒’,还是信任贫尼吧,不会让各位失望的。”
这一说全哑了口,的确,是无人能抗拒“无影飞芒”,一旦动上手,势必要见死伤,这点,谁也没考虑到。
“法王”弹身飞掠而去。
“无恨师太”立即跟随。
小姑姑等三人也迅疾地离开。
众人围向丁浩。
老酒虫老泪纵横,悲嚎道:“小酒虫,你这一走,老哥我从此要戒酒了,普天之下何处去寻杯中知已。”
丁浩突然张眼道:“老哥,酒不必戒!”声音很虚弱。
“啊!”斐若愚惊叫。
“主人……还活着!”方萍的声音是颤抖的。
“贤……”余化雨“婿”字差点出口,发觉不对,急转口道:“贤侄,谢天谢地,老夫我……就知道尔并非夭折之相。”泪随声下,是喜极之泪。
“醉公子会死那还得了!”小茉莉凑和了一句。
丁浩强撑着坐了起来。
斐若愚忙单膝着地,满面激情。
“大哥,你……伤势……”
“死不……了”丁浩笑笑,笑得很凄凉。
“我们为了收拾峰下的伏兵,迟来了一步。”
“迟得好,否则……‘无影飞芒’将会夺去不少命,还有……‘法王’和另一个蒙面人功力……实在惊人,而且‘法王’采的是神兵,一般兵器……绝抵挡不住,我……惭愧,竟然……折了兵刃。”
“哈!”老酒虫的笑在泪痕里绽开:“小洒虫,折了一把剑算什么,任何成名高手都有失败的经验,只要老命保住,一切好办,你的伤真的不要紧?”
“老哥,放心,小弟说死不了便是死不了,不出三天,小弟我……就可以陪你喝酒。”
说着,站起身来,却晃了两晃,如果换了别人,一百条命恐怕也活不了。
“别逞强,你需要疗养一阵子。”
“我们下峰吧!”余化雨扫了众人—眼,然后望向丁浩:“贤侄,际是需要找个清静地方疗伤,一切等你复原再说,你还能行动么?”
“这……”丁浩试着举步。痛得一咬牙。
“大哥,伤势不能牵动,小弟背你。”悲若愚凑上前,转背、弓腰。
丁浩苦苦一笑,知道是不能逞强。
XXX
翠云峰后一个极其隐秘的峡谷,一切都是原始的,不知道是否有人的脚踏过,纵使有,想来也只那么一两次,现在,日影西斜,有人的脚在踏,而且是结结实实地踩在上面,是半月教主“法王”和“无恨师太”。他俩选择这人迹不到的地方,是为了要解决一桩私人间的恩怨,这恩怨不容许第三者介入。
现场真的没第三者么?答案是有,是比山老鼠还机伶滑溜的二斗子,他一直在暗中,从翠云峰尾随而来。
“法王”和“无恨师太”都已除去了脸上的掩物,“法王”发白如苍,在古稀之外。
“无恨师太”也已花甲过外,濯濯牛山泛着—片灰,从轮廓与皮肤显示,当年是个尤物,岁月没有完全抹去她的风韵。百花娘一闻其名即知其人。
“赵彬,你先说我的女儿文英究竟在何处?”
“不知道!”
“那你为何要人冒充文英交换你的孙子?”
“兵不厌诈!”
“你真的不知道?”无恨师太老脸是铁青的。
“我可以对天发誓,是不知道,当年你的女儿是由她的父亲抚养,谁知道落在何处。”
法王脸色一片阴沉。
“好,算你不知道。”无恨师太挫挫牙:“当年在海边礁石上也曾经对天发誓,说要把我们之间这—份不正常的感情永埋心底,绝不破坏我的家庭,结果……你违背了誓言,把我抛入万丈波涛之中,怎么说?”
“花娘,我……爱你太深,我深知我们年龄悬殊,不能相配,但我为你而夫妻反目,远走东瀛,失去了你,我便什么也没有,我既然得不列你,也不能让别人拥有,听以……我才出此下策。”法王微显激动。
“既然爱我如此之深,何以不以身相殉,而出之谋杀?”
“我……还有壮志未酬。”
“哼!赵彬,你狼心狗肺,人性尽泯,到这种时候居然毫无愧悔之意,你以为天可欺么?
冥冥中没有报应么?现在你告诉我,为什么又谋杀了余化龙?”无恨师太现在不但有恨,而且极浓。
“那是公平决斗,技逊一筹,不能怪我。”
“我已经看透了你,你说的我半个字也不相信。”
“花娘……”
“住口,你不配再叫这名字,当年的百花娘早已葬身海底,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时债人,恨如山,仇似海。”一个字都包含了无经绵怨毒。
“你不是无恨了么?”法王似乎并不在意。
“那是在知道事实真相之前,现在,我恨如山高,恨比海深,甘愿坠入阿鼻地狱也要把你碎尸万段。”
“如你办不到呢?”
“那是天意,我无悔!”
“你已是佛门弟子,何不就此罢休?”
“办不到!”
“你会后悔!”
“我说过无悔!”咬咬牙:“你已经杀过我一次,我幸而获救不死,又何必在乎再杀我一次?”
“这可是……你逼我?”
“我佛有灵,老天有眼,不必多说了。”双掌一提,平胸,掌心相对微张向外,神情立即转变为一片肃穆,双掌泛出白色,逐渐变为玄玉,“华盖”这间隐隐升起一蓬白雾,眸光顿时成了刺目的烈阳。
“想不到……你居然练成了佛门至高玄功!”法王也掣出了剑,剑离,脸上同时布起栗人的杀机。
“无恨师太”双掌推出。“法王”挥剑。
“隆!”然一声巨响,犹如晴空霹雳,四谷齐,凛冽的罡风四溢,两丈之内落木萧萧,枝折草偃,“法王”震退了三四步,但他随即又标起出剑,“无恨师太”徒手对刃,手掌挥动之间罡气如涛。
于是,惊世骇俗的剧斗层层叠了出来。
殊死之斗。
情与仇本是两个极端,然而偏偏又如一物的西面,只要一翻便截然不同,中间似乎没有距离。
“法王”的剑切不进去,屡进屡退,两刻时间之后,他突然改变战术,不停变换位置,采游斗方式,很明显,他有意耗“无恨师太”的真力。而“无恨师太”在恨的心理驱使下,猛劈猛打,有心要把对方彘于掌下。
又过了一刻,“无恨师太”蓦觉真力不济,开碑裂石掌力劲势大减,当她警觉失策时已嫌晚了些。
“法王”开始猛攻,剑势如虹。
主客易势,“无恨师太”守多攻少。
绝顶高手相搏,一旦处于劣势,要想扳回是非常困难的,何况“法王”是故意如此,他当然不会给“无恨师太”平反的机会,着着进逼,一剑紧似一剑,一声暴喝,“无恨师太”
踉跄倒退,衣襟冒了红。
“法王”弹进,森寒的剑刺入中宫。
“无恨师太”努力一咬牙,双掌疾圈推出,她这一击是拼聚余力,背城借一,力道之强劲不轮于初发的一掌。
“法王”也是失算,不虞对手有这一击。罡劲裂空之中,“嗯!”地一声闷哼,身躯倒撞,张口喷出一股血箭。血箭正好喷在“无恨师太”的脸上,攻势一滞,第二掌没能紧接发出,而“法王”却逮住了这些微的机会,双脚一沉,左掌挥,劈空掌震得“无恨师太”的身形一歪,又是一个机会,“法王”伸剑电冲。
“啊!”地半声惨叫,剑已没入心窝。
“无恨师太”的脸孔顿时扭歪,张口,血涌冒。
“花娘,是你……逼我!”法王大声喘息。
“无恨师太”想说什么,但满嘴沫,发不出声音,只是怒瞪着双眼,凄厉如鬼,已经完全不像是出家人。
“花……娘!”法王的身躯晃了晃,看来他的伤势也相当不轻,声音已走了调:“不要怨我,不要……恨我,我……生来是……独占的……性格,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本来此事已了,你……偏偏要找了来……”
“我……恨你!”无恨师太终于进出了一句话,其实她的表情比这句话更有力,那份恨意无法以言语形容。
“恨也罢,怨……也罢,一切将成过去,我……眼前无法为你善后,我……会叫人来做,替你做一座大坟。”
抽剑,“无恨师太”栽倒。
“法王”注视了尸身片刻,蹒跚而。
二斗子现身,走近。
“师太,师太……”
“无恨师太”还没断气,口唇在翕动。
“你……”声细如蚊,但算还能出声。
“小的是‘醉书生’的跟班。”
“醉……书……”
“对,醉书生!”
“他……他叫……赵彬……”“小的已经在暗中听说!”二斗子点头。
“武林……之后……丈夫,也就是……”
“师太,也就是什么?”二斗子心巳收紧。
“………”
声音太微弱,根本听不清楚,二斗子把耳朵凑到她嘴边,听完之后,整个人蹦了起来,激动地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无恨师太”头已歪在一边,但双眼仍怒瞪着,死不闭眼,她是不能瞑目,两夫妻先后毁在“法王”手里,而没能见爱女余文英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