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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绥是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过来的,他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好像全然不在意接下来的比试一样。
宁宪远反应过来,谢绥现在已经是个残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他是煊煊赫赫、显贵至极的第一等世家镇国公的嫡次子,他是战无不胜的大盛战神,他是压在大盛勋贵男儿心中不可逾越的大山。
但那也是曾经了。
宁宪远的心中泛起无边的快感,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接下来,他要在昭阳公主面前,在整个盛京的郎君女郎面前,击溃谢绥。
宁宪远已经在想待会该怎么向昭阳公主道歉了,他可听说了,殿下对她这个便宜驸马颇为看重。
宁宪远又有些嫉恨,也不知道谢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成了残废也能入殿下的眼。
谢绥已经被推到指定位置,侍卫眼含崇拜,客客气气地问他:“谢驸马,你想用哪一张弓?”
“就这个吧。”谢绥信手指了一个最右边的一张弓,他只是单纯地觉得那张弓上的月白色的纹理很好看,就和君清氿今天的裙子一样好看。
宁宪远见谢绥连招呼都没跟他打,被无视的羞愤弥漫上心头,眼底划过一抹阴鸷,但很快,他的嘴角就勾起笑容,慢条斯理地拿起一张弓,走到谢绥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谢绥。
“谢绥,你若是求我一声,待会我就下手轻点,怎么样?”
谢绥头都没抬,专心致志地抚摸着手上的弓箭,动作又轻又柔,仿佛在抚摸什么绝世珍宝。
“喂,本少爷在跟你讲话。”宁宪远用力踢了一脚轮椅,轮椅向后滚动,还好被侍卫及时接住。
谢绥道了一声谢,坐直了身子,撩起眼皮看他,如鹰一般的眼眸目光幽深锐利,气场庞大,这样一个姿势有一瞬间让宁宪远以为,自己一个站着的人被一个坐着的人俯瞰了。
“你...”
宁宪远被这气势震得后退一步。
谢绥垂下眼皮,像一只凶兽收起了爪子,撇撇嘴:“开始吧。”
他现在只想赶快回到他的公主身边。
宁宪远冷哼一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你会后悔的。”
因为高度的问题,谢绥需要先戴一个高帽,再头顶苹果。
流翠看着那个有半臂的帽子,担心极了:“殿下,这会不会太难了点,这帽子可是空的,想要立好苹果已经很难了,更逞论提臂射箭了。”
君清氿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看起来一切皆在把握之中:“你好好看便是。”
这场比试吸引了朗润园所有的目光。
比试开始了。
裴洺西眼睛都都不带眨一下地紧盯着坐在轮椅上的谢绥。他注意到,从谢绥拿起弓箭的那一刻起,他整个人的气势就陡然一变,像一柄无坚不摧的长枪,可以破开一切晦暗。
宁宪远迎着谢绥深邃幽冷的眼神,明明是晴空万里却觉得阴云遮蔽了苍穹,周身的空气被一寸寸冻结,只觉的呼吸变得困难,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
“嗖——”
宁宪远听到弓箭射过来的破空声,紧接着是“噌”地一声,这是射中的声音,那是什么被射中了?
是他被射中了吗?他怎么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了,他要死了吗?
谢绥杀了他,是不是就当不了驸马了。
这是宁宪远倒下之前最后的念头。
—
【这真是一场索然无趣的比试。】
裴洺西看着蜂拥而上围在宁宪远身边的内侍,从鼻端哼出一道讥笑。
【这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
砚云晚眼含崇拜地望着将弓箭交还给侍卫的谢绥。
他虽然坐在轮椅上,但真的...好帅。
君怀琅和朝瑰直到谢绥回来才回过神来,朝瑰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他真的...是个残废吗?”
君怀琅现在还心有余悸,刚刚谢绥射出的那一箭,不管是力量,还是技术,都堪称完美。
这样的人,竟然不能为我所用。
君怀琅的眼中闪过一丝恶意,还好已经是个残废,不堪大用了。
谢绥一本正经地朝君清氿拱手:“幸不辱命。”
君清氿笑骂一句:“朝瑰,教已经教了,这束修打算什么时候交?本宫是找你要还是直接去找宁国公。”
听到君清氿提“宁国公”,君怀琅忙不迭地吩咐朝瑰的侍女:“玉珠,待会把束修送到昭阳公主府上。”
“是,四皇子。”
“什么束修,”朝瑰这下要赖账了:“这算哪门子的教,而且表哥他都倒地了。
要是表哥有什么三长两短,昭阳,你就等着把你府上的药材搬空吧。”
“......”
君清氿平静的面容有些裂开,怎么回事?碰瓷碰到她这里来了吗?
“朝瑰,若是你给不出的话,本宫不介意去找宁国公的。”君清氿顿了顿:“顺便告诉他为什么会有这一遭。”
这怎么能行?君怀琅眼睛都充血了,走到朝瑰面前呵斥道:“朝瑰,不要胡闹了。”
朝瑰听到这句呵斥,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破了,她对着君怀琅怒吼一声:“你就知道对我吼,有本事你去对昭阳说啊。这件事又不是我一个人做的,凭什么只要我一个人出钱。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妹妹。”
吼完以后她用力地推开君怀琅,看着还颇为淡定喝茶的君清氿,彻底失去了理智。
今天一整天被压抑的不甘、嫉妒和怒火全部涌了出来,她冲过来直接摔掉君清氿的茶杯,歇斯底里。
“昭阳,我的身份、才貌样样都不比你差,凭什么父皇就百般偏心于你?凭什么世人都只能看到你、赞美你?凭什么我就要忍让你?你算什么东西?敬仁皇后死了,懿德太子也死了,就连云家也出不来了。你有什么可倚靠的,猖狂什么?”
“朝瑰!”君怀琅整个人都惊呆了:“你是失心疯了吗?”
“你才失心疯了,我正常得很。你、你、你们都是一群睁眼瞎。”朝瑰指着君怀琅、裴洺西和一众勋贵子弟:“昭阳她这样一个既克死亲娘又害死亲兄的孤星,还能被你们当作宝,‘大盛明珠’我呸,你们就不怕你们也被她克死吗?父皇也是,就不怕大盛的国运被她这个孤星冲撞掉吗?”
“朝瑰,你妄言了。”
君清氿的语气稀松平常,拿眼底的寒意却能穿透皮肤,渗到人的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