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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散落在黄纱屏风上,呈现出诡异斑驳的寂静。
李盛丰屏住呼吸,只觉得可以听见周围人不断加速的心跳声。
流云呵斥:“放肆!”
“梁京阁,你莫要忘了,本宫是崖州的最高长官,只要本宫想,本宫随时都能罢黜你。”
梁京阁直视君清氿:“臣乃户部任命。”
君清氿轻轻一笑:“那不然本宫先罢免你,你再去户部伸伸冤怎么样。”
“你——”梁京阁原以为君清氿会退缩,没想到她比他还虎。
“本宫愿意再给梁照磨一个机会。”
梁京阁听出她语气里的冷意,心里发憷,匍匐在地:“臣一时冲动,还请殿下责罚。”
高座上,尊贵的公主殿下斜倚枕上,随意地俯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那你说,本宫该怎么罚你?”
君清氿心里反思,是她最近太好说话,给他们一种错觉吗?
君臣尊卑,怎么一点数都没有。
梁京阁看出君清氿不想轻易揭过,心里暗骂一句,用更谦卑的语气说:“臣愿自请罚俸一年。”
“钱乃身外之物,看不出梁照磨的诚意啊。”
轻飘飘的语气落入耳中,让梁京阁遍体生寒:“臣,但凭殿下处置。”
“那就罚你写一篇驳斥你刚才那番话的文章吧,写出来以后本宫会印刻出来,传授给崖州子民,让他们也学习领会梁照磨的精神。”君清氿掀起眼皮:“如何?”
这一招杀人不见血啊。
众人都被她的这个手段惊住了,实在是高。
“...遵旨,谢殿下宽宥。”梁京阁只能咬牙应下。
这篇文章到底该怎么写?他就是因为不赞成才说出那样一番话的,如果让他全盘推翻,还要写文章。
这既折磨人,又羞辱人。
昭阳,好狠一女的。
梁京阁的眼中的闪过一丝怨恨。
“郑晓,你预计需要多少钱。”
“回殿下,兴办学塾这件事本身花不了那么多钱,几个大村的宗祠就可以满足,为难的是夫子人选和百姓或许不愿意将孩子送过去读书。”
郑晓态度恭敬,他本身是认可这一行为的,但实在难以推广。
“崖州的读书人太少,能够教书的就更少了。此外,殿下所说的六到十二岁的孩子,这在很多百姓家里,都可以算一个劳动力,他们不会愿意的。”
“另外是学习书本和笔墨,这些确实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以崖州目前的税收来看,应该是办不到的。”
此处不行,君清氿便换了个方向问:“各村的里正都读过书认得字吗?”
郑晓想了想:“一般都是认得的。”
“那就让里正去给村里的孩子上课,不用讲多复杂的,教授基础的字,讲一些帝王将相的故事,还有能力的话,就再教基础的算术。每天晚上上课,不耽误白天做事。”
君清氿其实并没有指望他们可以因为这个就学出什么名堂,能学多少全凭个人造化。
但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值得去做。
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她只是想给那些孩子另一种可能。
“由官府出灯油钱,里正到府衙来参加培训,领取统一的书本,回去传授给村里的孩子。”
“把这项任务加进里正的考正里面,还怕他们不推广吗?”
“书本和里正培训由礼房负责,宋慈你统筹。不管是书还是培训,都要浅显易懂,不要咬文嚼字。本宫会审核你们编的书。”
“灯油这事,本宫忘记提了,本宫来崖州以后发现,椰子可以榨油,产量不算低,成本也不高。而且椰油的用途广泛,干净健康。”君清氿一顿:“由工房选址,在府城外建一个榨油厂,优先招募家境贫寒的百姓做工,还要招募妇女做饭。”
“榨油厂要不挂官府的名字,要不就挂本宫的名字。”
“至于笔墨,崖州这么多椰树、棕榈树,不都是造纸的好原料?也不需要造多么精细的纸,能用就行。笔的话,不知道你们可有听过铅笔,本宫在盛京的时候看到过一些读书人用过。”
君清氿才发现,她大可以说这些东西是在盛京看到的,反正崖州偏远,和盛京也不通消息,那不就全看她一张嘴。
流云等人熟知盛京情况的,也不会妄言。
所以她不能再那么束手束脚了,时间紧迫。
直接以官府的名义开各种作坊、工厂好了。
“请殿下赐教。”
“用石墨和黏土按一定比例混合,搓成长条形,再烧制使其具有一定硬度,就可以在纸上写字了。不需要沾墨,非常方便快捷。”
宋慈感叹:“此物若真有此神效,那真是天下读书人的福音。”
李盛丰问:“既然这么好,为什么没有流传开来呢?”
“此物胜在方便而已,用铅笔写的字是可以被擦除的,怎能正式使用。”
李盛丰了然:“臣明白了。”
不能做正式的书写用具推广,但对平头百姓来说,却实在方便。
“那臣让工匠们按殿下所说去研制。”
“嗯,如果可行,就和椰油一样,建厂,大规模制作。”
君清氿凤眸亮如寒星:“不仅是崖州,本宫要让整个大盛都用上崖州产的东西。”
“你们不是一直说崖州穷苦,有人少地荒,那就想办法从别处赚钱,赚别人的钱。”
“粗粝能甘,必是有为之士;纷华不染,方称杰出之人。诸君汇于崖州,是为让你们开创一个崭新世界。”
李盛丰等人被她说得热血沸腾,齐齐拱手:“臣等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那就按本宫刚刚所言做下去吧,你们如果有任何的好想法,都可以来和本宫谈。”
“是。”
众人应了一声,其实只是针对前一句话,后面,爱谁谁吧。
“崖州府兵现在是谁负责,从今天起,由谢绥训练崖州府兵。”
“殿下,可他是一个...”
“本宫知道。”君清氿环视一圈:“那你们觉得谁更有资格?”
又默不作声了。
反应更剧烈的是谢绥。
过了好半天,他才侧过头。
谢绥心弦微颤,深邃黑眸凝视尊贵公主,他看到了殿下眼中的全然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