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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恒从夹道上来，身边只带了秉笔太监白奉天一人。
这会天色微微明，前边刚上朝，他略来得晚了，所以步子就迈得快了些。
近来他为了避嫌，差不多的大小事都吩咐底下小的们去做，很少有什么事能劳动得到他，今儿是皇上亲召，才不得不走了这么一朝。
刚才传旨的人没透底，也不知皇上召见是为了何事，易恒心里没底，叫了白奉天来问话，偏他也是一无所知。
白奉天紧走两步跟上他的步伐，“皇上这程子不知让袁江打听什么，两人一直在养心殿嘀嘀咕咕，外头也不放人，奴才想探出点消息都不能够，常满贵是皇上从潜邸带来的，轻易攻不破，只能从宫女里头打主意，可皇上帖身的宫女，只有江姑姑一人是跟前侍候的，大人您看，要不要找找江姑姑，必竟当初您饶她一命，两人又是旧识，回头说话办事也放心些。”
易恒冷哂道：“你是越发会当差了，让江慕允去探消息，她一个妇道人家，胆子还没指甲盖大，回头误了事又是麻烦。”
白奉天听了这话就不再劝了，只道：“江姑姑倒是个实诚人，从那以后老老实实在养心殿当差，一句话都没透。
易恒冷笑，“这是掉脑袋的事，她自然知道轻重。”
说到这里，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个模糊的人影，想到上回见她的情形，易恒目光顿了顿，没再往下说了。
江慕允上回敢冒风险说出那番话，就绝不是个没胆识的，他不用她，只是不想徒惹麻烦，她那么个出身，又跟哥哥容止有过婚约，回头牵扯起来怕是扯不清。
别的不说，让佟裳知道了就是头一等的大麻烦，那是个醋精，使起性子来几天哄不回来，上回郑恩贞的事他已领教过了，再不想来第二遍。
易恒想到上次她说的话，顿了顿道：“曹大人的女儿几时成亲？”
白奉天道：“大概也就这两天了，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易恒抚了抚额，有些头疼，“她大概猜到了什么，非要去参加婚礼，偏夜重年当天也过去，我又不好明跟她说不让她去，何况这会帖子已经回了，夜重年想必也知道了，突然不让她去，他知道必定认为是我在背后捣鬼，夜重年跟皇后已经交了底，如今就等着抓着机会跟我摊牌，这个时候我跳出来拦着，兴许正好遂了他的意，趁机一不作二不休把话挑明了，回头更不好办。”
他略叹了口气，有些无耐，“如今只能你多操点心，到时候多派几个得力的人在周围护着，让她少到前头走动，我再跟老夫人说说，让她这阵子多往寿康宫去给宁太妃请请安，两下里走动走动，真有个什么也好把那尊大佛搬出来用用，宁太妃虽不是正经太后，却也是长辈，夜重年顾忌着这点，就不好明着来抢人。”
易恒说到这里，越发地头疼起来，他揪了揪眉心，眉心落下一个红印子，本来冠玉似的面容又添了几分妖冶，只是面上愁容不展。
夜重年当初对佟裳的娘都没有那么执着，说撩开也就撩开了，后来佟裳的娘吴曼君嫁给佟世霈，他也一个字没说过，不知道为何今天对佟裳突然这么执着起来。
前两天不光跟皇后挑明了这件事让她来办，还明里暗里的跟他透了好几回，好在他如今顾忌着他之前继位的事有功，还能装傻躲过去，可上回选秀，那个叫裴柔的秀女不过戴了支跟她一样的步摇，皇上就叫留了牌子，这种痴狂，让他不得不把事往最坏了设想。
他本来还想把手边的事办妥了再带她离开，如今只怕不得不先把她送走了，依着夜重年这股劲，只怕哪回见了她一时忍不住，当场就夺了人。
想到这个，易恒拳头捏紧，根本不敢想那个画面。
白奉天看他头顶冒烟，吓得紧张起来：“大人，您这阵子吃了药，真气不受控制，千万不能动怒，万一走火入魔怎么办，您听奴才的，再忍一忍就能功成身退了，夜重年如今有了新宠，您只等着把这边安顿好了，回头告老还乡也就是了。”
易恒咬牙道：“夜重年这个王八蛋，我早知道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当初我就不会扶他继位，如今屁股还没坐稳，就想来抢我的女人。”
夜重年喜欢掌印夫人佟裳，这在宫里几乎已经是明摆着的事了，皇后跟宁太妃都是知道的，剩下几个小嫔妃虽不知道个全部，可也有些好奇，只宫外的人迷迷糊糊不清楚。
这阵子易恒不进里头，他在殿前侍候，每天看着皇帝也发愁，满朝里那么多女人，怎么偏偏要去动他的，易恒对佟裳的感情，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最清楚的，嘴上平日里不提，心里宝贝着呢。
自打老主子走后，他扶持皇室这么多年，从没动过纂位的心思，别回头因为一个女人又逼他动了心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白奉天哭丧着脸，过了一会又想起来道：“不如……先跟皇后那边试探试探，她是中宫主位，皇上明着纳妃，还要抢臣妻，臣工们知道了定会闹起来，由皇后劝谏着，兴许能挽回一些。”
“夜重年如今杀红了眼，臣工们噤若寒蝉，他就是看准这一点，才如此肆无忌惮的抢人，至于皇后？呵！”易恒冷笑一声，“皇后原是个庶出的，萧冗那老狐狸本来想安排另外两个嫡出女儿入宫为后，谁知一个落水昏迷，一个中毒不醒，孤差阳错让萧千语进了宫，好不容易得了后位，你觉得她会是那个敢犯险冒上的吗？”
白奉天听了，闭上嘴不再言语。
易恒脚程快，心里装着事于是走得更快，长街上头有对流风，他的袍子被吹得翻起，捋了袍子下来，抬头看见两个人从长街那头过来。
打头的袁江也看见了他，勾勾唇角，阴鸷的脸上划过一道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