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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的阿尔佳利斯没有比白天变得更好,无论是依然紧闭的城门、士兵的叫喊和难民的哀嚎,都只会给这座城市增添阴影,而非光彩。
在米尔米迪亚教派的营地里,武装教徒们正在举行每天早晚各一次的祷告。
在战争修士们的带领下,信徒们握着自己的武器,口中念念有词,用最诚挚的语言向战争女神祈福、忏悔、赞美等等。
正义之矛骑士费南特.德.皮奇尼诺站在这些人旁边,不停徘徊,他卸下了那副全身板甲,皮革外套之下是一件相对轻便的链甲衫,没带头盔,腰挂利剑。
无论是普通信徒还是修士都对这位骑士的到来感到意外。
圣堂武士与一般的信徒不同,他们的生活封闭排外且十分神秘,即便是祷告与弥撒这些必要的宗教活动,也都是在骑士团内部进行,不会与其他信徒产生交集。
“你好,米尔米迪亚的骑士啊,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一个战争修士走到费南特面前,开口询问。
费南特面色凝重,嘴巴张了又张想要询问什么,始终没有说出话来。就在这位修士准备再次开口关心他的时候,骑士终于开口了。
“请问克雷芒.马里亚诺修士在哪里?”
“马里亚诺首席在忏悔室,聆听信徒们的忏悔呢。”
一听到首席修士的名字,这位战争修士面露崇拜之色。
“你也知道眼下是个多事之秋,我们身上的罪孽数不胜数,也只有马里亚诺首席这样精力充沛、信仰虔诚的修士,才能接待如此多的信徒,倾听这些话语,洗清吾等之罪。”
“是骑士团有什么信息要通报吗?还是女神雄鹰阿尔比奇大人下达了重要的命令?”
战争修士结合目前的处境,随即猜想到这位费南特骑士可能身负使命,便不再浪费时间,指着一顶大帐篷说:
“克雷芒修士就在那里。”
众多蜡烛发出的强烈光芒让帐篷显得十分通透,里面有两个人影,正在在交谈,帐篷外面有更多的信徒正在等待着。
对于这些战争修士们来说,祷告、忏悔等宗教活动是极为重要与神圣的时刻,绝不愿意被人打扰。
“没关系,我不会打搅他们的。”
费南特骑士安慰这个修士,然后挨个检查围在帐篷外面的人,直到发现他要寻找的目标。
这个骑士从人群中拽出一个年轻男人,想要把他拉走,但是年轻男人十分不乐意,不断挣扎却根本无法反抗费南特这位力量强大的正义之矛骑士。
两人路过修士身边时,他能听到一部分对话。
“放开我,我要忏悔,我有罪,我要向米尔米迪亚请求宽恕。”
“你可以向骑士团的大导师忏悔,也可以向苍鹰骑士团的雄鹰忏悔,更可以向我忏悔!”
费南特一拳打在年轻人的脸上,然后对他说:
“更何况孩子,你的所作所为不仅无罪,而且还是正义之举,荣耀之行,不说赞誉加身,至少不用为此而愧疚。”
战争修士目送两人离开,他认得那个年轻男人,也是正义之矛骑士团的一员。
但是为什么两个圣堂武士会先后来到战争修士的地盘,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非常不好。
尤其是自从战争修士决定跟随大荣耀领袖的道路,将埃斯塔里亚的《战争之书》作为他们的教派圣典,信奉海洋对岸的米尔米迪亚教派以后,双方的矛盾日渐加深。
这位修士的心中为此深感忧虑,于是走进首席修士帐篷里,准备向克雷芒修士报告这件事情。
帐篷里面两个人的对话刚好结束。
“你一定要亲自把消息带给伊莎贝拉.圣.乔瓦尼,让她赶在骑士团援军到达之前赶来。”
此时首席修士克雷芒.马里亚诺的语气非常沉重与严肃,正在同另一位修士讲话:
“我联系了米尔米登的修士兄弟,他们的船会在岸边接应你,走水路是目前最安全、最迅速的路径。”
“米尔米迪亚在上,以大荣耀领袖的圣名起誓,绝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这位修士说完,收起印有火漆的羊皮卷轴,转身离去。
克雷芒看着刚进来的另一个修士,问他有什么事情,修士将两个正义之矛骑士的古怪言行如实相告,并表示担忧。
首席修士同样不解,只是现在的他没心思调查这些,战争修士们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要打仗了,战争修士要带着武装信徒们为米尔米迪亚而战。
……
高墙内的城区也没有了往日那般光景,阿尔佳利斯是一座繁华的城市,沿着其周边的河流往上游走,有两条岔开的水道。
一条连通着提利尔的内陆要道,暗黑女士隘口;另一条则连通着一个南方国度的大领地,边境亲王领。
优越的地理位置,便利的水运,让阿尔佳利斯成为了一座极为忙碌的贸易城市,即便是夜晚,船只、装卸工人、讨价还价的商人也绝不会少。
但是今夜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可怜人,破产的居民无家可归,早就讨不到东西的乞丐奄奄一息,阴暗的角落里蜷缩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进城来的难民。
这座城市也因为战争而变得虚弱、混乱。
不过突然出现的一行人显得那么不和谐。
他们大概有十几个人,皆是身强体壮的男人。其中有手拿兵器的护卫,有紧紧跟随等待被使唤的仆人,围着两顶小轿子,行色匆匆。
“快点儿,再快点!”
前一顶轿子里的人探出头来,用被香料熏香过的手帕捂住口鼻,用低沉的声音给仆人下命令。
这个人是乔凡尼.达.阿科尔蒂,白天就是他给米尔米迪亚送去那一桌丰盛的菜肴。
现在的他正与另一位议员前往前往阿科尔蒂宫殿,向自己的的爷爷,阿科尔蒂家的主人,阿尔佳利斯议会举足轻重的议员,佛朗切斯科.达.阿科尔蒂,陈述自己的计划。
乔凡尼与另一位议员走进阿科尔蒂宫殿。
这是一座很宏伟的建筑,在阿尔佳利斯,除了米尔米迪亚的教堂和议会宫,就数阿科尔蒂宫殿最宏伟。
但是这里住的并不是什么皇亲贵族,甚至不是什么古老的家族,只是个商人家族阿科尔蒂。
阿科尔蒂家族是自从乔凡尼爷爷的父亲,也就是他的曾祖父那一代人开始发迹的,短短四代人就变成了阿尔佳利斯举足轻重的商人家族。
“爷爷,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乔凡尼知道爷爷维耶里.达.阿科尔蒂还没有睡觉。
因为自从开始传闻乡间被绿皮洗劫,而后很快阿尔佳利斯便被难民所包围,没人能睡好觉。
这位老人就没睡过好觉,到后来与其在床上翻来覆去浪费时间,不如干点事情。
维耶里最喜欢在收藏室里欣赏自己购买的艺术品,阿科尔蒂家族被称为没品味的暴发户,于是他们无论是哪一代人都喜欢收购艺术品,希望借此彰显自己并非粗鄙之辈。
尤其是在这段时间,维耶里发现在夜晚用烛光欣赏这些艺术品,比起借助白日的阳光,别有一番味道。
现在的老人举着一盏玻璃灯,欣赏这幅名为《美丽女人》的油画,即便是在这样一间摆满名家画作的房间,这幅画也永远能把所有人的目光第一时间吸引过去。
但这也是一幅被众多神职人员称为亵渎的画作。
因为画上女人过于美丽的面容以及曼妙的身材,如同讲一个活人锁在画中。
无论是哪位神灵的信徒,都抨击画家与画上这个女人逾越本分,这是只属于神灵的美丽,不应沦落凡间。
而这幅画成了享乐、腐化、堕落的代表,画家逃得无影无踪,画作上的女人被猎巫人烧死。
听说施行火刑的那一天,这幅画与那个女人一起进了火堆,然后画作活了过来,人们听到了两个一样的声音在高声惨叫,纷纷猜测其中有一个属于画作里的女人。
但这个说法显然是可笑的,这幅画若是经历烈火,又怎能以如此完美的姿态悬挂于此呢。
“米尔米迪亚在上,那些猎巫人都是疯子!”
年迈的维耶里一只手提起灯,让烛光更加靠近油画,另一只手轻轻抚过画上女人的脸,如同这张在画布上的面容有实质一般。
“他们怎能烧死如此美丽动人的女性,这是受到诸神祝福的容貌,神灵的礼物,都还没来得及向世人展现全貌,太可惜了。”
乔凡尼没有出声附和爷爷的话,攻击猎巫人并非明智之语,这些行走于黑暗中的异端审判者能听到每一句亵渎之语。
但是他也忍不住被这幅油画所吸引,画布似乎在吸收烛光,越来越清晰明亮。
画中女人的身影愈发生动,她曼妙的身躯上穿着一件淡红色长裙,美丽的面容带着微笑,正冲自己打招呼。
“你说什么?”
爷爷维耶里浑厚的声音打断乔凡尼的思绪,显然这位老人并不喜欢与其他人分享自己的收藏品。
乔凡尼急忙收拾心情,向爷爷维耶里讲述了自己的计划,利用马格努斯手下的绿皮雇佣兵,驱赶这些难民。
与根本还没见到影子的绿皮大军相比,这些贫穷、身患疾病且数量众多的难民才是阿尔佳利斯眼下最大的威胁。
这些难民无家可归,都想要进入城内,但是别说城里没有这么多位置,就是有足够的空间,他们进来又能干什么呢。
于是在议会宫的命令下,城市民兵关上城门,企图难民会随着时间而离开,可随着米尔米迪亚教派的到来,这些难民彻底在阿尔佳利斯扎了根。
每天都有更多的难民围堵在城门口,企图进入阿尔佳利斯。如果不是这些家伙只是些农夫,不会制造攻城器械,不然现在这座城市恐怕已不复存在。
并且阿尔佳利斯没有足够的军队,无论是原有的城市守备队还是新组建的民兵,面对人数过万的难民,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城门更是一条裂缝都不敢打开。
这下阿尔佳利斯彻底被围困了,即便是河道水路也必须长时间降下生锈的铁栅,阻止那些试图跳河游进城来的难民。
原本在这之前,因为阿普契尼山脉的怪物越发肆虐,从暗黑女士隘口来到阿尔佳利斯的商队船只就在不断减少。
现在阿尔佳利斯的贸易被彻底阻断。
“你是说有一支绿皮雇佣兵就在我们城墙外面?”
维耶里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睛与苍老的面容非常不合适,这个年纪的老人应该目光浑浊而迷糊。
“然后你想利用那些绿皮雇佣兵把外面那群愚蠢的、肮脏的、胆大妄为的东西给赶走?”
老人说起外面的那些难民,语气恨不得他们把他们全部杀光,作为阿尔佳利斯最富有的一批人之一,阿科尔蒂家族遭受的损失难以想象。
“米尔米迪亚在上,我今天看到绿皮了,活着的绿皮,可吓人了!个子小的丑陋邪恶,个子大的凶狠狰狞,满是獠牙的嘴巴张开肯定能咬掉一个人脑袋……”
“我见过绿皮,知道绿皮长什么样子。”
被爷爷维耶里打断后的乔凡尼有点尴尬,他还想炫耀一下见识到活着的绿皮呢,随后他赶紧说重点。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绿皮雇佣兵和难民发生冲突,您没看见那些家伙疯狂逃窜的样子,从这一头跑到那一头。”
乔瓦尼想起了那些难民逃跑时的狼狈样子,更加肯定自己计划可以成功,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些蠢东西宁愿面对民兵的弓弩,武装信徒的拳脚,都不愿意回头看一眼那些绿皮。要知道那些绿皮雇佣兵根本没追他们,只是放了几支箭,叫了两声而已。”
维耶里.达.阿科尔蒂很开心,孙子乔凡尼.达.阿科尔蒂看来颇有头脑,不是他父亲那般的废物,当即对他的计划表示肯定,并让其按照心里所设想的去做。
就是他们都没想过,如果那些佣兵不同意怎么办。
不过也正常,赚血钱的佣兵,挥剑只为黄金,有什么理由拒绝富有的阿科尔蒂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