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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刘贤从水路到达罗县,刘磐果然已经撤围去救下隽未回。
胡博将刘贤大军迎进罗县,随后禀报道:“当日刘磐持着宣抚使文书进入巴丘大营,傅彤毫无防备,因此战败,末将救了傅彤后,率领残败兵马两千余人入驻罗县坚守。今日一早,城外的刘磐突然拔营而走,末将正不知何故,今见将军前来,想必是那刘磐闻听将军威名,故而不战自退了。”
刘贤摆了摆手,道:“刘磐骁勇善战,虽被我设计调走,但不久必回。如今我三千大军都是乘船而来,刘磐麾下虽也有些船只,但都是些运输船,我军足可依仗水军,将刘磐挡在汨罗江北岸,不得寸进。我只担心拖得久了,江东会派出水军来支援他,故而还是得设法早日击败他才是。眼下我们会合之后,也才只有五千余人。这点兵力防守有余而进攻不足,须得等待长沙援兵到后,才有足够的实力与刘磐野外决战。”
正谈论间,忽听城门守军来报:“长沙太守韩玄有信使到。”
刘贤急令请进来,那信使呈上书信,刘贤拆开一看,顿时大惊。
原来刘备以刘琦的名义广发招降书至荆南四郡,四郡之中多有反叛者。长沙郡中便有留守攸县的辅匡裹挟着茶陵、安城、容陵等数县起兵作反,短时间便拼凑出了四五千兵马,长沙太守韩玄如今焦头烂额,手中的五六千郡兵都用来防备辅匡去了,根本抽不出兵力来增援罗县。
此外,韩玄还将打听到的零陵、武陵、桂阳三郡情况一并报了上来,据说零陵郡有营道、泠道两县蛮夷闻风作乱。武陵郡充县县长单秋也易帜响应刘备,勾结五溪蛮兵造反,声势浩大。桂阳郡也有耒阳令樊建、临武令阎晏等起兵反叛。这场叛乱来的十分凶猛,各郡都措手不及,急忙征召兵马,调兵平叛,一时均无力增援罗县。
刘贤将韩玄的信交给桓阶,等桓阶看过之后,便道:“如今四郡叛兵蜂起,各郡太守都忙着平叛,怕是派不出援兵来了。”
桓阶闻言,想了想,道:“不然,以四郡的人口钱粮计算,足可养活六万大军。如今刘将军麾下有两万人,各郡郡兵加起来也有两三万人,如此算来,还可在不影响百姓生计的情况下再征召万余人,足可平定叛乱了。”
刘贤苦笑了一下,道:“征召兵员,训练新兵,打造兵器,置办军需,这些都需要时间。江陵形势如今岌岌可危,若是我军不能在短期内击败刘磐、刘备,渡江支援江陵的话,只恐曹仁难以坚守。”
桓阶闻言,长叹了一下,自责地道:“都怪我!若不是我轻信刘磐,局势也不至于此。”
刘贤闻言默然,想了想,还是道:“如今荆南四郡内外交困,宣抚使还是返回长沙主持大局去吧,刘磐、刘备之兵,自有我来抵挡。四郡叛乱,还请宣抚使统筹各郡兵马,一一平定,以免叛乱蔓延,难以收拾。”
桓阶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以荆南宣抚使的名义发一道公文给你,许你战时有提调战区兵马钱粮,临时任免县令以下官员的权利,希望能对你有些帮助。”
刘贤大喜,领了文书,随即派兵将桓阶送去了长沙。
待桓阶走后,刘贤写了一封信,命人快马送去零陵,一来询问刘度是否安好,二来请刘度在有余力的情况下,派些兵马前来增援。
一切忙完,刘贤这才问道:“傅彤伤势如何?如今在何处养伤?”
胡博道:“傅彤伤势极重,现被安置在后衙,有医者随身看护。”
刘贤闻言,当即进入后衙去看望傅彤。却见傅彤仍旧昏迷不醒,刘贤问侍立在旁的医者道:“傅彤伤势如何?”
医者道:“傅将军身上有七处伤口,其中五处都是皮肉伤,倒还无碍。只是另外两处,却极为棘手。一在右胸,是被长枪刺中,打断了两根肋骨,伤到了肺叶。二在小腹,是被流矢射中,穿透了甲叶,虽未伤到内脏,但伤口极深,又经战场颠簸,目前伤口有些化脓。两处伤口都极为致命,若非傅将军毅力惊人,求生欲望极为强烈,恐怕早就支撑不住了。饶是如此,治愈希望也极为渺茫,只是尽人事而听天命罢了。”
刘贤闻言,心下大急,问道:“伤口化脓,那你为何不做消毒处理?”
医者道:“何谓消毒?”
刘贤闻言哑然,这才想起这个时代可是没有酒精的,于是改口问道:“那你都是如何处理伤口的?”
医者道:“割去腐肉,挤出脓血,用盐水或石灰水洗尽伤口,然后敷上金疮药包扎,再内服清火散热之汤药。如此内服外敷,好生静养,便可痊愈。”
刘贤惊讶地道:“盐水或石灰水?用这两样清洗伤口,效果如何?”
医者道:“可以防止化脓,只是却又加重了疮口合拢的难度,需要好生将养才行。”
刘贤道:“伤口难以愈合,为何不用针进行缝合。”
此言一出,医者和旁观的胡博等人都震惊地看向刘贤。迟疑了许久,胡博才吞吞吐吐地道:“末将只听说过将身首异处的人用线缝合在一起,好完整地下葬。可傅将军是个活人啊,怎能用针线去缝合?”
刘贤闻言,问医者道:“你也没有听说过伤口缝合之法?”
那医者道:“从未听说。”
刘贤叹道:“当今之世,或许只有神医华佗身怀此绝技。可惜,华佗不在这里,否则必可救治傅彤。”
医者道:“将军既然知道伤口缝合之法,为何不亲自试一试?反正这位傅将军已经性命垂危,不如博一博,万一就回来了呢?”
刘贤闻言,看了看傅彤,见其脸色苍白,形容枯槁,伤口散发出阵阵恶臭,情形的确万分不妙。刘贤顿时咬了咬牙,道:“也好,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当下刘贤转头问胡博道:“城中可有烈酒?”
胡博道:“有上等的黍酒,将军若是想要饮酒,我这就命人取来。”
刘贤道:“快去取来!此外,再去寻些针和钳子,拿些细细的麻线和丝线来,若是有新鲜的羊肠,也可做成羊肠线一并拿来。另外再命人烧一锅开水备用。”
胡博领命而去,不一时,一切置办齐全。刘贤先将针烧红之后折弯,做成了弯针,随后将所有器具全都用沸水煮过一遍,这才壮起胆子开始给傅彤缝合伤口。
首先是腹部伤口,先用酒洗尽,再用羊肠线缝合最里层,用蚕丝线缝合中间层,最后用麻线缝合外层。缝合之时,用钳子夹住弯针穿过伤口两边的肉,再从另一边拉出来,用力拉紧,肌肉发出“嚓嚓”的声音。旁边的医者看得眼角直跳,但还强忍着不适一边尽心尽责地为刘贤打下手,一边仔细观看缝合过程,显出了旺盛的求知欲。
倒是刘贤,刚开始下针以前,心下忐忑不安,看着血肉狼藉的伤口止不住的反胃,差一点就丢下针线逃跑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扎下了第一针,心里才终于松了口气。而随着缝合手术的继续,刘贤渐渐进入了心无旁骛的状态,下针越来越流畅,脸上的紧张神情也被专注取代。
直到最后一针缝完,刘贤才长松了口气,一下子坐到地上,只觉浑身无力,抬手一摸,额头、背心全是汗。
休息了一阵,刘贤再次处理傅彤右胸处的伤口。折断的肋骨已经接好了,但伤口尚未愈合。刘贤担心医者没有处理干净,当即解开伤口,再次清洗了一遍,又细细地将伤口里碎小的骨渣和附着在骨头上的铁屑设法取出,随后再次接骨、缝合。
一切忙完,刘贤累得直不起腰来。却见旁边的医者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仔细看了看傅彤缝合好的伤口,口中不时发出“啧啧”赞叹的声音。欣赏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用布条为傅彤包扎了伤口,将术后的一切处理完毕,转而对刘贤道:“刘将军这一手伤口缝合的绝技真是叫我大开眼界呀!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若是明日傅彤将军的伤口没有恶化,那就说明这缝合手术是有效的。”
刘贤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吩咐道:“你要好生看护,切不可懈怠。”
次日,刘贤早早前来探视傅彤情况。刚进后衙,就见那医者一脸兴奋地对刘贤道:“刘将军,好消息啊!傅彤将军已经醒了,高热也退了,今早还通了肠胃,喝了一碗稀粥,虽然仍旧不能动弹,但也算是渡过最危险的时期了。”
刘贤闻言大为振奋,在这个没有抗生素,没有无菌手术室的时代,自己第一次做缝针手术就获得了成功,也的确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走进屋内,就见傅彤果然已经清醒,看见刘贤进来,傅彤当即挣扎着开口道:“将军救命之恩,傅彤铭感于心,今后愿奉将军为主,但有差遣,我必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刘贤急忙道:“傅将军说的哪里话!你我乃是军中战友。战友有难,我岂能不尽心竭力相助。感激的话就不必再说了,你好生养伤,待你伤好,还要为我上阵杀敌呢。”
傅彤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
经此一事,刘贤深感军中伤兵医治之难,当下便将伤口缝合之法编写成册,准备发到医护营中,进行学习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