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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基闻言,当下便与孙礼一道率领麾下三四千兵马转道往上游而去,自砍伐树木,建造船筏。而胡质则领兵日日在密水西岸观望,以图麻痹东岸的郝昭、刑道荣之军。
五日之后,王基、孙礼将船筏造成。每艘船筏若是挤满了人的话可载步兵二十人,但若是载骑兵的话,则只能载五骑,也就是说两百艘船筏一次只能渡过千人。
胡质对这个速度不甚满意,却也无法可想,当下便命阎柔与轲比能之弟苴罗侯领本部一万骑兵悄悄往上游去渡河。
苴罗侯领着鲜卑骑兵当先过河,耗费一个多时辰总算过去了三批三千骑。到了此时汉军都并未出现来阻拦,苴罗侯与阎柔顿时都放下了心来。
在二人的想法里,三千骑兵便是面对一万步军在多数时候也能占据上风。既然已经过去了三万骑,那么就算此时敌军再来阻拦,想要半渡而击也是不可能成功的了。
然而形势往往就在你认为不可能的时候发生变化,就在二人心情放松的时候,就听对岸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战鼓声,一支步军踏着沉重的脚步从东边缓缓向鲜卑骑兵压了过来。
阎柔在马上微微起身看了杀来的敌军一眼,随即面色狂变,正要提醒身旁的苴罗侯,就听苴罗侯突然放声狂笑道:“汉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莫非是从未见过骑兵么?居然敢以区区五千步军便主动冲击我三千精骑,真是自寻死路!”
阎柔闻言,皱了皱眉,道:“你可不要小看了步军,我中原步兵面对草原骑兵的时候,并未落下风。”
苴罗侯看了看阎柔,道:“那是步军结阵自守,用弓弩防御,将自己变成刺猬一般,故而骑兵才不敢轻易靠近。可是对面的步军虽然也列成了阵势,却是主动攻来,在这种对冲之中,步军如何能是骑兵的对手?呵呵呵,敌军主将自己犯傻,看来此战的头功该归我所有了!”
当阎柔见苴罗侯如此骄狂,当下道:“你何敢出此大言?你可知当面的敌军乃是刘贤麾下战斗力最强悍的兵马之一,号称陷阵营,自成军以来未遭败绩,战果极为辉煌,便连先武皇帝都对其十分忌惮。”
苴罗侯闻言面色微变,仔细看了看敌军步兵,再看看自家骑兵,随后狐疑地看了看阎柔,道:“这可奇怪了!我虽是草原人,却也知道以步克骑要么就是有骑兵配合,要么就是倚仗车阵,可敌军乃是纯粹的步军,又无大车,如何能战胜骑兵?阎将军,你莫不是大话诳我!放心吧,虽说对岸如今都是我的兵马,但你我毕竟是一起来的,等击败了敌军,功劳我分你一点就是了。”
阎柔见苴罗侯居然疑心自己是见不得他立功,顿时心下又气又恨,当下也就不再说话,准备看苴罗侯倒霉。
苴罗侯见阎柔不再言语,以为阎柔果然是妒忌自己,当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抬眼见敌军步兵已经靠近自家在对岸的骑兵五百步了,若是再不攻击,骑兵就无法跑出足够的速度了。
当下苴罗侯命吹响号角,令对岸的骑兵发动进攻,随后又迫不及待地登上船筏,准备率领下一批骑兵尽快渡河,去对岸助战。
号角声响起,对岸的鲜卑骑兵顿时动了起来,三千骑兵手持骑弓往汉军步兵奔驰而来。
此时郝昭率领着陷阵营的士兵分为二排走在最前,身后是郝昭麾下一千连弩兵,刑道荣麾下一千连弩兵,总计二千连弩兵组成的四排弩兵方阵。另有一千轻步兵手持半身盾牌,站在连弩兵身前掩护。此外还有一千长枪兵跟在大军最后,掩护弩兵的后方。
眼见到了五百步时,河岸便的鲜卑骑兵开始杀来,郝昭当即冷笑了一下,命令大军脚步不停,继续往前,直到与敌骑相距一百步时,郝昭这才大喝一声:“止!”
顿时鼓声停息,全军停步,站立原地。随后郝昭再命:“放!”举盾轻步兵顿时从腰间的皮囊中取出叠放好的扎马钉,奋力往前一扔,顿时近万枚扎马钉密密麻麻铺满了阵前三十步的地面。
此时敌军骑兵已经快要冲进了七十步内,就听郝昭再次大喝道:“举盾!”一千轻步兵顿时将手中的盾牌斜举上头。此时鲜卑骑兵也进入了骑弓的射程之内,就听敌骑呼喝着纷纷放箭,将士如雨而下,密集地往汉军射来。
然而别说是骑弓,就是强悍尽量的步兵弓箭也不可能射穿陷阵营的板甲。身后装甲较弱的轻步兵和连弩兵本就是紧跟在陷阵营后面,身体下半部分被陷阵营的士兵遮挡着,头上则被半身盾牌给遮挡着,因此面对如雨的箭矢居然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第一波箭雨过去了,第二波箭雨也过去了,由于马上开弓较为困难,因此以从小生长在马背上的鲜卑骑兵之精锐,六十步的距离也只够勉强射出两轮箭雨而已。跑在最前的骑兵眼见距离汉军已经极十分近了,当下纷纷放下骑弓,拔出腰间的短剑或是短枪,呼喝着往汉军冲来。
郝昭见状,当即喝道:“散!”身旁的陷阵营士兵顿时纷纷跨步,每名士兵之间让出了一个身位。此时鲜卑骑兵的前队已经冲进了阵前三十步的距离内,就听战马悲鸣之声不绝,前排骑兵的马纷纷栽倒在地,马蹄被扎马钉刺穿,鲜血殷殷而流,鲜卑骑兵一时大乱。
就听郝昭再次大喝道:“射!”接到命令的连弩兵顿时上前,第一排的弩兵冲到陷阵营的阵列之中,间隔着站立,随后端起弩机扣动悬刀,弩矢顿时如雨而下,密密麻麻地往前面的鲜卑骑兵射去。
刘贤麾下这些弩兵经过多年的训练,已经十分精熟,三个呼吸之间都能将弩匣内的箭矢射空。第一排弩兵射空箭矢之后,立即退到后面装填弩矢,早已准备好的第二排弩兵立即上前补位,并立即射击,相互间的衔接不过一个呼吸。
以连弩兵的射速,一名弩兵射出十支箭矢之后,普通的弩兵才仅能射出一弩,第二弩还在装填之中。换言之,一名连弩兵的火力便相当与十名普通弩兵,二千名连弩兵便相当于有两万名普通弩兵在连续不断地射箭。
鲜卑骑兵或许见过如此密集的箭雨,但绝对不可能见过如此密集之余,却还能连绵不绝,彷如无穷无尽一般的箭雨。
及至四排连弩兵射完弩箭,冲锋而来的三千鲜卑骑兵已然死伤过半,浓郁的血腥味冲天而起,战场上人马尸体堆积,宛如炼狱。众骑兵都被打懵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最开始射箭的第一排弩兵堪堪装填好了弩矢,正准备上前继续射击,就听郝昭抬手命令众弩兵停止射击,随后命再次敲响战鼓,一千陷阵营的板甲长矛兵再次收拢阵势,小心地踢开地上的扎马钉,避开鲜卑骑兵的尸体,往残存的鲜卑骑兵杀了过去。
此时胆战心惊的鲜卑骑兵在混乱之中已经纷纷勒马站立,失去了速度,被陷阵营士兵的长矛突刺,宛如刺靶子一般一个个都被刺落下马来。
直到此时,众鲜卑骑兵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纷纷勒转马头往密水岸边逃去。
郝昭见状,战鼓不停,继续往前逼近。
此时苴罗侯也率领着第四批渡河的鲜卑骑兵靠到了岸边,因在渡河之中,水位比岸边矮,苴罗侯虽然听见岸上数百步外喊杀声不断,但却看不见战况,及至上了岸,就见自家的兵马纷纷败逃了回来,心急的败兵更是直接开始抢着登船,与正在上岸的兵马挤做一团,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苴罗侯大怒,扬刀喝道:“你们在干什么?都给我停下,再敢抢船者杀无赦!”
草原人等级森严,贵族对普通族民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苴罗侯这一声大喝,众败兵顿时不敢不听,混乱瞬间停息。就听左右骑兵将刚刚战败的情况很快告知了苴罗侯,苴罗侯也自大惊,此时他转目四顾,也发现了岸上兵马居然仅只千余骑了,而且各个带伤。再看前面,就见汉军步兵几乎没有损伤,依旧排着多兵种组成的严密方阵,踩着鼓点往自己这边压了过了。
如今距离自己的骑兵已经不足二百八十步了。
苴罗侯此时对眼前的汉军再无半分轻视,心知自己整整齐齐的三千骑兵尚且一触即溃,如今仅剩千余已是惊弓之鸟的惨败骑兵和一千刚刚渡河的生力兵也绝对不可能是对方的敌手。
此时苴罗侯面临着两难的选择,一是立即撤退,但混乱登船,你争我抢之下,能撤走多少士兵实在是难说的很。二是组织兵马去稍稍挡住敌军一下,好掩护另一批兵马撤退,如此一来,至少有一半兵马能退回去。
这个选择题并不难做,草原人也历来是懂得适者生存的取舍之道的。此时眼见汉军步兵步步逼近,苴罗侯当即挥舞着大刀,强令先前的千余败兵转身去抵挡汉军步兵,又命新过河的骑兵重新上船,准备撤退。
命令一下,众败兵顿时都急红了眼,纷纷杀气腾腾地看向苴罗侯。要知道这个时代的草原人虽然等级森严,但也天性凶狠,弑父杀兄火拼之事并不少见,所谓畏威而不怀德就是如此,不但对外是这样,便是内部也一样是如此。虽然敬畏强者,但却纪律松弛,有利则如秃鹰争抢腐食而聚,无利则如鸟兽般四散,绝没有舍己为人的高尚情操。
此时众败兵眼见苴罗侯明显是要牺牲自己,好换回其余一千骑兵的生还,顿时纷纷鼓噪起来,哪还管苴罗侯是不是贵族?当下众人一涌而上,冲到河边抢夺战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