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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床上, 闭着眼在浅睡, 很多的人很多的事在他脑中一闪而过,让他睡不安稳。他在床上辗转反复,不知不觉间紧紧地皱起了眉, 呼吸也逐渐变得凌乱起来。
他侧躺在床上,把身体蜷缩起来, 身体有一个地方在隐隐作痛,即使那里并没有伤口。
或许那不是痛, 只是太重, 压得他难受。
皱紧的眉突然被一个温软的东西所碰触,于是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下意识睁了开来。
游戏看见那个有着宛如阳光融化般金发的少年坐在床沿对他微笑,白瓷色肤色的手伸出来, 中指与拇指曲起, 食指轻触他的额头。
“……你在做什么?”
他困惑地问。
他能感觉到亚顿那个手势之中蕴含着一点极浅的魔力,很暖, 透进来的时候让他心底纷乱的思绪渐渐平稳了下来。
“一点小魔法。”
金色的发丝柔软地落在亚顿俊美的脸上, 又随着一点微风飘了起来,“可以让你睡个好觉。”
“哎?还有这样的魔法吗?”
游戏总觉得在他的印象中古埃及的魔法除了召唤魔物以外就只能破坏。
亚顿的手指从他的额头移开,拂开他额前略有些凌乱的发丝。
“大概吧,知道这种小魔法的人非常少,因为用处不大。”亚顿说, 注视着游戏的深色瞳孔微微弯了起来,“这是很久以前,一位大祭司为了让自己失去母亲的女儿能够安然入睡不再哭闹不休而创造出来的魔法。
看着怔了一怔然后露出窘迫神色的游戏, 亚顿眼底的笑意越浓,“说它没有任何用处,是因为这种魔法只能对一个对施法者毫无警戒心的人使用,简单来说,如果你心里对我有警惕和怀疑,我就没法对你使用……这种魔法,那些神官们是不会感兴趣的,自然就渐渐被人遗忘了。”
“不过,说起来,我好像也是第一次使用成功。”
金发少年的唇角向上微微一扬,白色的指尖轻轻抚了一抚那双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隐约透出一点羡慕一点好奇神色的浅紫色大眼睛的眼角,“怎么?你想学?”
“我能学吗?”
“可以,这个小魔法很简单,不需要多少魔力。”
“嗯~~”
***
有着一身柔软黑亮的毛皮的小黑猫喵喵叫得很开心,它的两只后脚踩在雪白柔软的床铺上让自己的身体直立起来,两只小前爪搭在它那跪坐在床上逗着它玩的小主人的手上,时不时地扒拉几下。
白瓷色的手指轻轻挠了挠它那毛绒绒的小脑袋,让它更加开心地蹭着小主人的手背,偶尔舔上一舔。
因为已经到了夜里,那双金色的眼睛睁得圆滚滚的。
“喵~~”
它撒娇般蹭着主人叫了一声,金色的大眼睛盯着那个从它的小主人脖子上垂下来的系在细链上的金色指环。
“喵~~?”
总觉得好像很熟悉?
它这么想着,忍不住伸住小爪子向在它眼前一荡一荡的金色指环挠了过去。
“喵!”
小小的身体突然悬空,被人拎着后颈皮悬在半空中的小黑猫四只小爪子徒劳地在空中比划着,发出哀怨的叫声。
它不想离开这个软软暖暖的床还有一样软软的小主人啦!
拎着它的手突然一松,它从空中掉下来,落进了一名侍女的双手中。好不容易获得自由的艾玛使劲扒拉着侍女的手臂,但是又不敢真的挣扎跑出来。
它小心地瞅着把它从床上扔出来也懒得看它一眼的另外一个它很畏惧的主人,毛绒绒的小耳朵抖了一抖,拉耸下来,蔫蔫地趴在侍女怀里任由她把自己从房子里抱了出去。
年轻的法老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于是房里其他的侍女纷纷躬身退了出去,在离开之前吹熄了自己身边的灯,只留下一盏靠近天台的白石柱子上的微亮的灯。
房间在一瞬间暗淡了许多,唯一一点微弱的灯光时不时地被从天台外渗进来的风吹得闪了一闪,于是房里的阴影也时不时跟着动了一动。
亚图姆坐上床,靠在床头,伸手摘下头上那黄金的荷鲁斯头饰,随意放在了一旁。
一抬起头,他就看见坐在他身边的年少王弟微微歪着头看着他,那张稚嫩可爱的面容对他露出了他所熟悉的软软的笑容。
绯红色的艳丽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隐约动了一动,又平静下来。
亚图姆下意识伸出手来,指尖透入对方的发丝,抚着那白瓷色的颊。
浅褐色指尖传递来的柔软细腻而又熟悉的舒适感让他俊美的面容放松了许多,他注视着他的王弟的眼中透出的一点暖意,坐直身子,脸向对方凑了过去。
只是,年轻法老王的唇在下一秒所感觉到的柔软温热的感触并非来自于他的王弟的唇,而是王弟抬起的手的手心。
跪坐在床上的王弟仰着头,那双紫罗兰色的大眼睛看着他,抬起的右手捂住了他的唇。
绯红色瞳孔里艳丽的颜色一点点沉下来,化作阴晦的色调。
亚图姆一把抓住那纤细的手腕,将那碍事的手从自己唇前扯开。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给艳红色的瞳孔里投上一层深色的阴影,隐约蕴含着少年王压抑中的怒气。
“你还在生气?”
年轻的法老王盯着他的王弟,他的唇抿得紧紧的,“因为那件事……你怨恨朕?”
年少的王弟怔了一怔,突然失笑。
因为右手被对方抓住动不了,所以只能抬起仅剩的自由的左手。
白瓷色的手指捧着年轻法老王的右颊,游戏抬起头,他直起身体,主动将自己的唇贴上了那浅褐色的额头。
他亲吻了一下少年王刚刚摘下了黄金头饰的额头,然后再一次对他的王兄微笑。
“我以前曾经说过,对现在的我来说,王兄是我最重要的人。”
年少的王弟说,浅紫色的瞳孔弯弯的,化作月牙的弧度。
“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怨恨王兄。”
讨厌也好,怨恨也好,我都做不到。
因为是你。
因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也许是因为被他的王弟第一次如此主动地亲吻,年轻的法老王似乎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清了游戏的话没有,因为他此刻只是有点发怔地看着他的王弟,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刚才被亲吻的地方。
年轻的法老王皱了皱眉,绯红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他那个突如其来做出惊人举动的王弟,眼底的颜色太过艳丽而让人看不清楚那深处的神色。
年少王弟毫不回避地与之对视,一脸无辜,看起来笑得很开心。
最终败下阵的人出乎意料。
年轻的法老王第一次主动将自己的视线从对方那里移开,扭过头去。
他的脸隐藏在昏暗的灯光斜射下的阴影之中,掩盖住了在他的眼底一闪而过的那一抹微弱的窘迫之色。
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再一次向后躺去,上半身靠在床头。
“王兄?”
年少王弟的试探没得到回应,反而被那伸来的手使劲一拽,顿时一头栽进了亚图姆怀中。
他试着动一动,可是那双强劲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搂着他,让他撑不起身体。
“王兄。”
“…………”
“你真的要这么靠着睡一晚上?”脖子会很累的。
“闭嘴。”
***
正午时分,年轻的法老王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一堆足有人头那么高的莎草纸整整齐齐地码在长桌的左侧,那是他一上午高强度工作的成果,看上去很可怖。
即使如此,年轻法老王俊美的脸上也并未露出丝毫倦意,应该说这样的程度他早就习惯了。
一旁的侍女走上前轻手轻脚地为站起身的法老王披上披风。
一甩披风,少年王越过下面的几位大神官向门口走去。
啪——
刚走到门口,一声异样的响声从后面传来,让少年王和神官们都下意识回头看去。
那位专门负责将法老王处理完毕的莎草纸呈送到各处的中年侍从一脸惨白,桌上那堆本是堆放得很整齐的纸堆此刻呈现扭曲歪斜的状态,还有一部分掉在了地上。
很显然,这位中年侍从在试图将其全部抱起来的时候一时不慎,失手把少量莎草纸掉在了地上。
他抬起头,一眼看见法老王盯着他,顿时一个哆嗦立马伏在地上,他不敢求饶,只是整个人都抖得厉害。
死定了!
他哆嗦着,脑子一片空白。
年轻的法老王瞥了他一眼,回头看了看天空太阳的位置。
“捡起来。”
在少年王发出声音的一瞬,中年侍从的身子已经彻底僵住。
他只等着士兵将自己带下,闭目等死。
亚图姆看着那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下人,皱了皱眉。
“捡起来,没听到吗!”
“啊?啊啊!——是,是的!”
以为自己求生欲望太强导致产生了幻听的中年侍从下意识大声回答着,可是直到法老王的背影消失在他眼前,他还是一脸呆滞地趴在地上,眼睛睁大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
咦?
啊……
哎哎哎哎————
他居然没死?!
太阳的拉神啊,是您在庇护您的奴仆么!
其实不只是侍从,今日跟随在法老王身边的赛特和夏达大神官在法老王开口的那一瞬也是诧异地彼此对视了一眼。
此刻,看着法老王离去的背影,夏达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赛特,总觉得这几天王的心情异常的好啊。”
“哼。”
赛特大神官不予置评。
前阵子王弟假装失忆的事情被揭穿之后,爱西斯几位大神官考虑到王弟大概还在生气所以很有可能还会继续和王闹别扭的可能性,纷纷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已经完全做好了承受王和王弟两人冷战散出的余波的准备。
这次绝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惨烈。
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然而,让他们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就算在王面前承认了自己是在装失忆,王弟似乎也没有生气的样子,也并未做出和王吵闹甚至冷战之类的事情。
王弟就像是已经根本不在乎那件事情,完全变回了发生那件事以前的王弟。
马哈特他们松了一口气,赛特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只好放在了心里。
虽然午时,但是鉴于事情比较紧急,马哈特大神官打扰了王和王弟的午餐时间。
在得到王下达的命令的之后,他转身退了下去。走到门口时,他无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
大概是觉得王弟吃的肉食太少,年轻的法老王拿起一小块鱼肉递到了王弟面前。
因为的确不喜欢这个,年少的王弟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吃。可是在那双极具魄力的绯红色瞳孔注视之下,他最终还是磨磨蹭蹭地接过了王递过来的鱼肉。
年少的王弟盯着自己手中的鱼肉看了好一会儿,就是不想往嘴里送。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法老王,仿佛是赌气般将手中的鱼肉送到了王的嘴边。
法老王看了他好一会儿,低头张唇,从白瓷色的手指之间将那一块鱼肉咬了下去。
那一瞬,年轻法老王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点轻微的弧度。
那一瞬,恰好回头看过来的大神官睁大了双眼。
所以,当赛特从另外一边的走廊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位回头呆怔在门口的大神官。
他皱了皱眉,走过去拍了一下站在门口发傻的马哈特。
“你在做什么?”
他问,也不等马哈特回答,就直接越过马哈特身边想要进去。
可是还没等赛特迈出第二步,他就被马哈特一把拽出来,向外面拖去。
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只能愕然地任由马哈特死拽着他将他拖离了门口。
“你干什么,马哈特!”
猛地甩开把他死拖硬拽到不远处林边的马哈特,终于反应过来的赛特不快地质问道。
马哈特回过头来抱歉地对他笑了笑,脸色有点为难,看来是在考虑如何回答。
“你——”
天青色的眼睛猛地睁大,赛特张了张唇一时间竟是发不出声音来。
他的不快已经被满腹的愕然打散得干干净净。
“你——你怎么回事?”
阳光之下,他清楚地看到了马哈特略有些湿润的眼眶。
刚才那一瞬太过激动的心情此刻已经平复了一些,看到赛特愕然地盯着他的眼睛看,知道赛特为何而惊讶的马哈特不禁有些尴尬,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哈哈,我好像是激动了一点。”
他干笑了几声,脸上似乎是在苦笑,但是还有些湿润的眼中却带上了一种极为满足的神色。
“差不多有十几年了……”
“什么?”
“我已经有十几年不曾看到王笑过,从很久以前。”
马哈特低声感慨道。
“……”
“赛特,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我并不认为埃及需要的是没有感情的王者,没有人有资格要求王舍弃自己的感情。”
“那又怎样?”赛特的声音很冷。
“为什么你一直都反对让王弟留在王身边?”
这一次赛特没有立刻回答,他扬了扬眉。
“你觉得到现在这个地步王弟还会留在王身边?”
马哈特迟疑了一下,回答道。
“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王弟已经没有再生王的气了,就这样下去不是很好吗?”
一声冷哼打断了马哈特的话。
年轻的大神官用天青色的瞳孔冷淡地瞥了马哈特一眼,似乎不愿意再多说,转身离开。
一切都过去了?
这不过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罢了。
赛特如此想着,不禁皱紧了眉。
王弟那个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赛特才刚刚走回那个房间的门口,便恰好看见年少的王弟从里面走了出来,正向他的方向走来,看样子似乎是打算回去他自己的房间。
黑发的侍卫仍旧是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沉默寡言。
赛特稍微犹豫了一下,迎了上去。
“王弟……”
他低声喊着,游戏听到他的声音自然抬头向他看来。
赛特张了张唇,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赛特?”
游戏疑惑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大神官,再一次开口询问道。
赛特仍旧是在沉默,天青色的瞳孔注视着王弟那张稚嫩的脸,此刻,这张脸上还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王兄在房里哦,你直接进去就好了。”
因为赛特一直在沉默,误解了赛特的意思的王弟回头指了指房门,越过赛特身边离开了。
因为他没有回头,自然也就没有看到转过身来注视着他的背影的赛特那复杂的目光。
一切都已经过去……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
十日后
深夜时分
漆黑夜空没有月光,埃及大地被黑暗笼罩。
王宫最高处的年轻法老王的卧室之中,靠近天台的一根雕刻精美的白石柱子上挂着的一盏灯闪烁着微弱的灯光,房间里的阴影随着它晃动。
天台外突然透进来一丝风,让微弱的灯光再一次晃动起来。
房间正中央那宽大柔软的床上,看似已经陷入梦境的年少王弟突然睁开了眼,紫罗兰的色调从他睫毛里透了出来。
他侧身躺在床上,仰起头。
年轻的法老王正在他的身边沉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浅紫色的双眼里清晰地倒映出年轻法老王的睡颜,轻轻眨了眨。
游戏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中指和拇指扣起,食指轻轻点在亚图姆的额头上。
然后,他坐起身来,用极轻的动作拉开了年轻法老王搂着他的肩的手臂。
年轻的法老王睡得很沉,并未因为他的动作而醒来。
【这个魔法不过是能够让对方更深的安睡而已。】
【只有当对方对你没有警惕心的时候,魔法才会成功。】
借助着那一点微弱的火光,游戏静静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年轻的法老王常日里极为威严的面容在睡梦中似乎放松了很多,王者俊美的脸是锐利的,可是因为过于年轻再加上此刻颇为放松的缘故,依稀带上了一点异样的天真感。
火光跳跃着,在游戏的脸上落下了黑暗的阴影,让人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沉默了好一会儿,游戏将颈上系着半融的黄金指环的链子摘了下来,轻轻地放在亚图姆的身边。
他下了床,将身上的黄金手环和脚环都摘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再度回头看了在床上安静沉睡的法老王一眼,或许那眼底的确还有一些挣扎,但是更多的却是坚定。
游戏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门走了出去。
“王弟殿下?”
“我去一下浴室,很快就回来,不要吵醒王兄。”
“是的。”
门外响起的对话很轻,沉睡中的法老王自然是听不见的。
那逐渐远离的脚步声,他更不可能听见。
年轻的法老王睡得很沉,靠近天台的白石柱子上,微弱灯光照映出的阴影在那张年轻俊美的脸上晃动着。
灯光闪了一闪,又闪了一闪。
它安静而忠诚地执行着自己的使命,努力在黑暗中拓展出一点光芒的领地。
它孤独地在黑暗中闪动了相当久的时间。
突然一道胜过它千万倍的耀眼刺目的金色光芒照亮了整个卧室——
年轻的法老王猛地睁开了双眼。
细长的链子安静地躺在床上,半融化的黄金指环在床头黄金积木的照耀之下折射出一道锐利的金色光芒。
它深深地刺进了那双仿佛是炽热火焰在灼烧的赤红色瞳孔之中。
【我并不怨恨王兄。】
这不是谎言。
只是……
不恨,不代表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