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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个姿势……似乎有点不对劲?
抱紧了邪神大腿的埃及王弟一时热血冲头而不管不顾地死死拖住了想要离开的邪神, 在稍微冷静了一点之后终于反应出来自己此刻的行为到底有多么诡异。
但是, 虽然自己也觉得有些窘迫,可为了避免邪神真的甩下自己再一次离开,他仍旧死死地抱着邪神大腿不肯放手。
“宿主。”
而被抱大腿的黑发少年叫他一声, 虽没有多说什么,可是那上扬的唇角却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唔……你先答应我不准走我就松手!”
游戏闷了一会儿, 果断先和邪神讨价还价。
总之,先让这家伙留下来再说。
“可以。”
邪神回答得很干脆。
游戏眨巴了一下眼睛, 眼珠子转了一转。
“出去的时候也要带我出去。”
“不行。”
邪神的回答依然很干净利落。
一是一, 二是二,简单明了。
屡次碰壁的埃及王弟蔫头蔫脑地松了手,邪神再一次落地站在游戏的身前, 他微微倾身向前, 拉近他和宿主的距离,因为眯起而变得细长的眼凝视着他的宿主。
唇角仍旧是那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眼角的弧度微微上挑。
从大漠上刮起的风让邪神颊边甚于流水柔软的黑色发丝飞扬起来, 擦过埃及王弟白色的颊。
那张明明和自己一模一样却不自觉从骨子里透出一种蛊惑的美感的面容让游戏不自在地后退一步,避开对方那近得能感觉到的气息。
只是后退一步——
“哇啊啊啊啊!”
王弟悲催地又忘记了他现在站在高高的圆柱的截面之上,虽然柱子很粗,他一个人还算是宽敞,但是多了一个人就显得落脚范围有限。
他本就站在圆弧的边缘, 现在后退一步便是一脚踩空,措手不及地整个身子向后摔倒下去。
和上次一样,一只伸过来的纤细却有劲儿的白色的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猛地将他拽上来。
不同的是,再一次将他拽上来的邪神看着他,目光说不清是什么奇怪的神色。
“说你没用,却强大到连吾的控制都能摆脱。”
黑发的少年说,“说你强大,偏偏尽做些蠢事。”
“你以为我做这些蠢事是谁害的?”
被邪神认定在做蠢事的埃及王弟眼角一抽。
“你只要放我出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一边分辨,还一边念念不忘念叨着让邪神放他出去。
顶着游戏的面容的黑发少年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再一次凑近,他下意识侧身又避了避,只是这一次注意了脚下。
“宿主怕吾?”
相较于游戏近似少年略带稚气的声音,邪神的声线便有些低沉。
而正是因为这一点低沉,更是加大了邪神的魄力。
有时候游戏也忍不住想着,要是自己自己学邪神压低声线,是不是就能多少有一点赛特念叨了许久的王室威严?
嗯……现在这时候想太远了……
年少的王弟摇了摇头,在用动作不甘示弱地回答邪神的问题的同时,也将脑中的那一堆胡思乱想驱逐出去。
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是见到自己的脸上完全陌生的模样儿觉得极不自在而已。
倒是邪神见他摇头不回答,反而是自言自语了一句。
“你要能害怕吾,事情反而更容易……”
游戏仍旧不吱声,因为知道邪神那所谓的事情是什么事。
他别说答应,连考虑都不会去考虑。
看邪神的样子就明白无论自己怎么说邪神也肯定不会答应放自己出去,又不知道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了,埃及的王弟的神色不仅有些蔫蔫的。
他意兴阑珊地转身从高柱上跳了下去。
落地的时候,冰凉的金黄色的细腻的沙粒将他白色的赤|裸的脚包裹了半截。
他站在那一片废墟沙漠之上向前走去,迎面扑来的干燥的风扬起他纯金色的额发。
他的身后,留下一个个踩下去的脚印。
走了一会儿,他站定,抬起头仰望着那个半截被掩埋在黄沙之下的风化得看不出原来面貌的巨大神像。
他伸出手摸了摸身前那个断裂掉落的仅仅是半截手指就足足有他一个人高的残臂,发了会儿呆,一股从心底涌出的莫名的难过的感觉让他低下了头。
他留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一直都只有这座高大的神像陪伴着孤零零的他。
他在这里,一个人。
他在这里,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
他在这里,束手无策。
黑发的少年站在高高的圆柱上俯视着他的宿主,还有那在沙漠之上留下的长长的脚印。
他安静地看着他的宿主站在那半截神像之前伸手抚摸着那具看不清面貌的雕像,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
然后,他跟着飞身而下,落在游戏的身边。
他同样站在柔软的沙粒之上,却仿佛站在坚实的石地上,未留下丝毫足迹。
“不到外面去做你想做的事,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游戏背对着邪神,似乎不乐意再看一眼。
他毫无所谓王室形象风度地在沙地上蹲了下来。
他怕自己再看邪神一眼就再也忍不住管他什么神不神的一拳揍过去……只是他也知道,到时候,倒霉的肯定还是自己。
想到这里,刚才还不顾一切想让邪神留下来的游戏忍不住开口想赶邪神走。
虽然王弟的语气有着明显的嫌弃的意味,可是站在他身边的黑发少年看着那赌气般蹲在地上背对着自己的宿主小小的背影,却是忍不住想笑。
而他的脸上是真的露出了微笑来。
他说,“吾不喜欢人类的身体。”
对于限制束缚了他的力量同时也让他觉得沉重不舒服的人类的身体,他是真的不怎么喜欢用。
哪怕是他用神的血和死者苏生的力量塑造出来的最完美的人类身体,仍旧让他不喜欢。
再完美,在他眼中仍旧归类于低劣品的人类身体。
若不是不想再让宿主妨碍他,他宁可大部分时间待在这个他的世界之中,而不会去使用宿主的身体。
从一开始,他就表明过他不会夺走宿主的身体。
只是他的宿主似乎不怎么相信他就是……
“不喜欢你还要抢……”
游戏站起身回过头来瞅邪神,一脸不爽的神色。
终究还是有顾虑不想和邪神翻脸,他忍了忍没继续说下去。
左思右想了一下,埃及的王弟再次提出要求。
“我也不喊着要出去了。”
他说,小心翼翼地看着邪神的表情。
“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吾不想说。”
“你不要太——”
王弟刚恨恨地吐出半句话,剩下的半截的却被邪神接下来的一句话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你自己去看。”
黑发的邪神说,抬起头,纤细的手指指向前方无边无际的金黄色的沙漠。
一阵狂风突然席卷而起,卷起地面无数的黄沙。
它们在空中疯狂飞扬,却被旋风梳理着飞速绕着一个巨大的空气中的圆弧旋转起来。
那就像是在空中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镜子。
游戏错愕地抬起头,睁大眼看着这个以飞舞的黄沙为廓,以空气为面的几乎有身边那巨像一般庞大的黄沙之镜,下意识吞咽了下喉咙。
镜子中倒映出来的并不是站在它面前的埃及王弟和邪神,却如海市蜃楼一般照映出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个战场。
那里也是一片戈壁沙漠,无边无际的黄沙在阳光之下闪耀着金色的细碎光芒。
只是那原本明亮得会刺痛人的眼睛的金色反光,被一眼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密密麻麻的士兵们挡住。
两军对垒,分列沙漠两端。
黑色战马嘶鸣,马蹄践踏着沙地砸起金黄色的沙粒。
从沙漠深处席卷而来的狂风带着沙粒扫过那颜色对立而分明的两个军队。
肤色黝黑的大神官一扯缰绳,压制着□□因为战场氛围而躁动不安跃跃欲试的黑色骏马。
“马哈特。”
在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的一瞬,游戏忍不住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诧异,因为刚才乍一看,他还真没认出马哈特来。
马哈特此刻并未穿着他最熟悉的宽长而精致华丽的大神官的服饰,而是身着轻便的盔甲。
那张在面对他时总是宽厚温和的脸,此刻目露利光,煞气毕露,威势尽显。
那个在法老王面前总是像个老妇人一般唠唠叨叨的大神官,那个总是被女神官调侃欺负的老实的大神官,那个在他面前总有些优柔寡断的大神官……此刻率军傲然立于敌军之前,背影高大得像是能笼罩他身后整个埃及军队。
他□□的骏马发出长长的嘶鸣,带着不逊于野兽的兽性凶狠地用蹄子刨地,若不是主人压制着只怕下一秒就要一跃而上在战场上撕咬。
他只要立于军前,就足以让整个埃及军队的士气高昂。
游戏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马哈特。
不是忠诚爱护法老王的仆人。
不是女神官的亲密友人。
不是在面对王弟闯祸时左右为难而不知所措的大神官。
现在他看到的马哈特,仅仅只是战场上带着埃及军队一往无前无人可以与之比拟的威严将领——
巨大的几乎让整个沙漠大地都震动起来的呼喝声一波接一波像是翻腾的浪潮般传递过来。
原本安静对峙的军队在那一瞬间同时发动了冲锋,他们就像是相对涌起的海浪一般猛地拍击撞在了一起,顷刻间碎裂成无数片。
游戏紧张地看着马哈特在周身无数精锐士兵的护卫下向前冲锋而去,他们就像是一只利刃,劈开了敌军堵着埃及军前进脚步的中军壁垒。
然而顷刻间,敌军之中也有一股精锐拍马跃出,正正和马哈特那一队精锐对上厮杀起来。
铿!
马哈特的长剑挡住那向他直冲而来的敌军将领凶狠地一劈。
然后,他纵马后退两步,喘了口气,唇抿得紧紧的,用着复杂而又愤怒的目光撕咬着对方。
游戏下意识顺着那柄劈下来的长剑向对方看去。
在看见手持长剑的那个敌军将领的脸一瞬,游戏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的脚忍不住后退一步,似乎无法相信自己所看见的那个人。
然而,就在那个将领面露凶光再一次向马哈特刺去非要夺其性命的一刻,他终于忍不住失声叫出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人的名字。
“赛特!”
那是赛特,他不会认错!
可是那张冰冷的脸上毫不掩饰的杀气甚至于对马哈特招招致命到底是——
难道——
游戏瞬间吸了一口冷气,一瞬间浮上心头的念头让他只觉得整个骨髓都浸透到冰水最深处,整个儿透心的寒。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边那一脸若无其事神色的黑发少年,咬牙道,“你对赛特做了什么?!”
被宿主质问的黑发少年眼角微微一挑,显然并不明白宿主在说谁。
对他来说,所有人类的区别,不过是‘宿主’、‘法老王’和‘人类’三种而已。
游戏艰难地吞下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抬手指向赛特。
“那个人类是吾选中的代替你的下任法老王。”
邪神漫不经心地瞥了那个人类一眼,回答。
“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吾随时可以让那个人类消失。”
就在游戏这一愣神然后回头和邪神一问一答的对话的时间里,整个沙漠的战场上已经差不多分出了胜负。
本是士气高昂的埃及军队在和敌军对上的一瞬不知为何一下子就溃散开来,每个人都流露出不安的神色,行动缚手缚脚。
就像是空气中有一种极其强大的无形的压迫力压得他们无法喘息一般。
反观敌军却是尽显高昂士气甚至到疯狂的地步,一股不怕死以命换命也毫不退缩的疯狂气势压得埃及军步步后退。
最终,再也支撑不住的埃及军终于崩溃,无数埃及士兵四面逃散而去。
唯独簇拥在马哈特身边的一股精锐在苦苦支撑了半晌,可是已经难挽劣势,他们最终还是护着大神官从战场侧面匆忙地撤逃而去。
赛特率着一队精锐追了上去。
双方边跑边打,渐渐深入了沙漠深处。
赛特和马哈特身边的士兵们都一点点消耗殆尽,只剩下数个护卫,仍旧是一追一逃持续了许久。
然而,在追逃的过程中马哈特□□的黑马不慎被后面的追兵射穿了前腿一头栽倒在地,连带着马哈特也滚落下来。
终于追上来的赛特翻身下马,他向马哈特走去,脸上露出得逞的快意的冷笑。
他手上冰冷的长剑垂下来,沿着他走过的路在沙地上滴着鲜血。
铿——
一声兵刃撞击的清脆的响声,被赛特一剑打飞出去的长剑在空中打着旋儿,重重地斜插入沙地。
失去武器的半跪在地面的马哈特沉重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到近乎爆炸的地步。
他抬起半边被鲜血染红的头,露出悲伤而又悔恨不甘心的目光看着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赛特。
他动了动唇,似乎在飞快地说些什么。
赛特没有搭理他,只是用带着凶光的瞳孔盯着马哈特,唇角露出得意而又阴冷的笑意。
然后,赛特猛然举起手中的长剑。
一剑刺下——
“赛特住手!”
这一刻游戏终于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想要阻止那似乎近在眼前的赛特。
可是他的手在触及镜面的那一瞬就被猛地反弹回来,强烈的抗拒力将他整个人都反弹地出去,重重地摔在沙地之上。
而他如此一伸手的同时也打乱了黄沙的气流旋转的轨迹,整个巨大的镜子发出嗡嗡的声音,顷刻间崩塌,撒落了一地的黄沙,堆起一个小小的沙坡。
在黄沙之镜最后消失的一瞬,只能看见赛特将长剑刺下去的一瞬,飞溅而起的几乎染红了整个天空的鲜红的血色。
游戏撑起身体坐起来,怔怔看着那个沙坡发呆,脸色煞白。
他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天空,一脸失魂落魄。
他坐在沙地上,撑在地面的手背在刚才伸手的一瞬被旋风似飞速掠过的细细的黄沙擦出血痕。
那只手一点点地攥紧,抠紧了满满一手的细小的金黄沙粒。
那扣紧到极限的指关节近乎泛白,手背上本是细小的伤口在这种膨胀的力道下被撑开,鲜红的血流下来,染红了手指间隙里金黄色的沙粒。
埃及的王弟咬牙,齿间像是打架一般咯咯作响。
他的脸上露出似愤怒又似恐惧的神色,那让他整个手臂都微微颤栗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黑发的邪神看着他,目光微微一动。
王弟愤怒在他意料之中,可是眼底那种奇怪的慌张恐惧甚至于透出一份绝望的情绪到底是……
“为什么?”
年少的王弟开口,一字一句像是从僵硬的喉咙深处逼出来,最后一个字颤得厉害。
“赛特已经没……不,根本没有王室血脉,为什么要选中他?”
“那个人类?”
黑发的少年俯视着那张流露出让他费解的表情的脸,游戏意料之外的情绪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为何那个人类会让他的宿主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而且,对于宿主的问题,他也抱持着疑问。
“吾为何要选择有王室血脉的人?”
游戏是最适合他的宿主,所以虽然这个宿主有王室血脉,只要愿意成为他所支配下的法老王他也可以容忍。
可是,既然现在可以另选一个人类成为法老王,他自然会从没有拉的血脉的人类之中选。
“宿主,吾不会容许除了你以外拥有拉的血脉的人类成为法老王。”
他说,微微俯下身,点墨似的瞳孔和他的宿主对视。
他伸出手,捧住他的宿主一边的侧颊。
他漆黑的瞳孔,边缘折射着冰冷的弧光。
“拉以他的血脉束缚了吾长久的时光,吾将以此作为终结。”
埃及年少的王弟定定然和邪神的目光对视,唇角微微动了一动,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的瞳孔一点点黯淡下来。
历史兜兜转转又重回了注定的轨迹。
赛特终究再一次选择了和法老王对峙。
马哈特再一次为埃及献祭上他的生命。
黑暗仍旧一点点吞噬笼罩了埃及的大地。
自己那所谓微不可及的挣扎,是否终究还是会被庞大到无法抵抗的历史的车轮轻而易举的碾压而过……